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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卡河畔一座高耸阴森的庄园里，一群奴隶向领主支付着卖身苦役。时时刻刻，他们不能存一点自由和生存的期求，只能求佛主宽恕和保佑。
年轻美丽的女奴妮妮，背着沉重的水桶，常年累月地走在阿妈被摔死的那条道路上。在她生命的琴弦上，不曾奏过一支欢乐的歌。
妮妮与她的阿舅相依为命。生活尽管象苦涩的茶水，阿舅心中却有一朵娇艳的格桑花。妮妮是阿舅唯一的欢乐和希望。
雪卡河上，象雪豹般勇敢的青年船工格丹，悄悄地爱上了背水姑娘。每当妮妮来到河岸汲水，他总是站在船头凝望。
有一天，月老抛下了红绳。妮妮汲水上岸，在一棵大柳树下踉跄着摔倒了，格丹急忙奔上岸去，轻轻地扶起了她。
妮妮感激地望着格丹，透过泪水，她看清了这个青年船工英俊诚实的脸。格丹也看清了这个柔弱可怜的姑娘。
格丹背上水桶，把妮妮送到庄园后门。妮妮从未见过这样贴心的汉子，他的面影牢牢地占据了姑娘的心。
风里来雨里往，一个浪里划船，一个河边背水，歌声传递着他俩心上的书信，两只孤雁被狂暴的风雪吹到了一起。
在欢乐的布谷鸟节，他俩奔到大柳树下。妮妮送给格丹亲手织成的七色腰带，格丹给心爱的姑娘戴上宝蓝色的松耳石戒指·····
两颗激动的心对着雪卡河起誓：愿爱情象雪山一样深厚，象河水一样流长。流水也会竭尽，我俩永不分离。
消息传到领主旺钦的耳朵里，他命令监工戈结道：“驮牛的事情鞭子说了算，奴隶的婚事头人说了算。格丹要想娶我的朗生，先叫他给我赶九十九趟牛皮船！
妮妮伤心地跑来告诉格丹： “有什么办法呢！是奴隶，要死要活随领主；是糌粑，捏圆捏扁由人家…………”格丹安慰她说： “我去支付结婚差，你等着我吧！”
每当朝霞升起，妮妮便到江边送格丹上船，直到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才怏怏地返回庄园去。
待到暮日黄昏，妮妮早早就来大柳树下等候。不见格丹的船只，她的脸庞挂着泪珠，心中乞求佛主保佑。
船儿在河中朦胧出现了，妮妮就会露出笑脸，在柳树上刻记下一道长长的刀痕。
终于等到了支完九十九次差的日子，树上刻下了九十九道刀痕。他们手拉着手在河岸上奔跑，雪卡河的浪花为他俩放声欢笑。
旺钦见格丹支差完毕，又生出一条毒计。他同监工商量道：“眼 下正是冰山化雪，河水翻浪的季节，叫他······”
正当乡亲们兴奋地商议着婚事的时候，旺钦带着戈结来了。他奸笑着说：“格丹，你的船儿比水鸟还快，你再给我送盐去拉萨，回来就和妮妮结婚。”
格丹正要申辩，领主转身就走了。阿姐白珍嚷道：“不去，一百次也填不满老爷的肚皮！”阿舅叹息说：“酥油碰不过石头，还是去吧！
妮妮再次送格丹上船。她嘱咐道：“河水陡涨，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叫我怎么活下去呀！
格丹跳上船头，向怒涛冲去。他强颜欢笑大声说道：“回去吧！我的布谷鸟，长不过十天，我就会从拉萨摇回牛皮船。
妮妮在大树下终日等待，十天过去了，又过去二十天，她哭泣道：“妮妮呵，当初你为什么不拦住格丹？拉萨河水正在泛滥，是不是·
妮妮望穿了眼，仍盼不回格丹，她终于对着河水呜咽起来：“比 翼鸟儿不独飞，我跳进河里去寻找格丹，让我们在天上相见！”
突然，老阿舅挥着双手，兴冲冲地跑来：“我的格桑花，格丹回来了！我的小宝贝，格丹回来了！
妮妮蓦地站起身，随着阿舅指引的方向望去，在金色的阳光里，格丹带着一张兴奋的笑脸正向她飞奔过来。
再说新任知县，原是河东县县官，因搜刮民脂，民怨太大，上司只好派他到河西县，今日正好上任路过此地。听说有人拦轿喊冤，他想：本官初到任，立足未稳，必须先断几桩公案子，换得青天之名，后再轻车熟路。
格丹说：“我的船刚摇进拉萨河，就被汹涌的河水冲撞着。船被牦牛大的岩石撞翻了，我掉进河里大声呼喊······
“我昏昏沉沉，被冲到一片河滩上。正当奄奄待毙的时候，两位头戴红星的人来了。
“我被抬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地方，睡的是洁白的床单，旁边的人个个都带着笑脸。他们告诉我，这里是金珠玛米开垦的红星农场。”
格丹指着身上身下说：“他们见我穿得破烂，送给了我新衣和鞋袜，又帮我修好了船。我在那里过了一段天堂般的日子。
三人正在分享幸福，旺钦又象恶狼似的出现了：“格丹，你的船翻沉了我的盐，你得要还我的盐巴钱！”“老爷，我险些送了命，哪有什么钱？”
旺钦停了停，换上一副笑脸：“好吧，老爷是达理的。你们要结婚也可以，得要一辈子作我的奴隶，还清债务！”阿舅想求情，被格丹拦住了。
旺钦走后，格丹对阿舅说：“求他没用，苦日子不会长久，吉祥的红星给我们带来了希望，我一定要和妮妮投奔到那块地方去！”
阿舅看着这对年青人，慈祥地笑了：“穷人没有四柱八梁的府第，只有雪山一样洁白的感情。趁喜庆的布谷鸟节，把你们的婚事办了吧！
布谷鸟节到了，雪卡河畔热闹异常。四处是彩色帐篷和琳琅满目的货摊。活佛捧着银瓶布施，艺人敲着皮鼓演戏。一贫如洗的奴隶们晃着脑袋，唱着悲凉的歌。
旺钦的豪华帐篷内，坐满了宾朋贵客。桌上杯觥交错，一个满嘴金牙的胖子吃得嘴边流油。
妮妮刚为领主背完水，阿姐白珍跑来了：“快去吧！雪卡河的布谷鸟，乡亲们用隆重的歌舞为你俩举行婚礼呢！”妮妮脸上泛起了红晕
妮妮被白珍拉着来到河畔，心里充溢着从未有过的欢乐。前面是旺钦的帐篷，她又胆怯地低下了头。
突然。一只金光闪闪的鼻烟壶抛在她的脚下。抬头一看，一个满嘴金牙的胖子，向她射来邪恶的眼光。妮妮顿时吓得心惊肉跳。
她急忙和白珍赶到乡亲们那里。格丹今日戴着黄橙橙的耳环，穿着军鞋和新装，正在向乡亲们讲述他在红星农场见到的奇事。
他带着向往的神情说：“那儿有很宽的土地，开着突突突的拖拉机。山坡上有数不清的牛和羊，园子里溢着果子的清香，简直就跟仙境一样。
“人们吃着管子里送来的水，住着灰砖房。晚上，夜明珠照得象白天一样。哎呀！我从没见过那些玩意儿，都是沾了金珠玛米的光呀！
“场里的工人，原来都是差巴、乞丐和奴隶。他们翻雪山，趟冰河，逃到那里安了家，成了农场的主人。他们真是最幸福的人哪！”
乡亲们一个个听得眉开眼笑，阿姐白珍兴奋地一跃而起：“来 呀！红星保佑我们，跳起雪卡河的锅庄，祝福妮妮和格丹的婚礼吧。”
人们拉起圆圈狂跳，手鼓咚咚地在雪卡河上空回响。这些在茫茫苦海中度生的奴隶，此刻已忘记皮鞭和泪水，尽情欢唱。
格丹从怀中掏出小红花，戴在妮妮黑亮的头发上。乡亲们涌向新人亲吻和戏谑，妮妮和格丹沉醉在幸福之中。
旺钦的帐篷里，一场罪恶的交易正在进行。金牙胖子忘不了妮妮的身影，他说：“老兄，金鼻烟壶你喜欢，换那漂亮的小妞怎么样？”
旺钦故意摇头：“我的背水女奴已经许给了差民！”胖子又摸出一包东西：“差民丢失的盐我赔，这五十两白银加金鼻烟壶换小妞！”旺钦眼睛发亮了：“好，一言为定！”
旺钦带着胖子和打手赶来，欢乐的歌舞嘎然而止。他命令道：“这位是拉萨噶厦派来的税吏。妮妮姑娘，和这位老爷去拉萨过好日子吧！”
格丹压住怒火，说道：“老爷，我和妮妮的婚事是你亲口应允的，你不能翻脸哪！”旺钦大吼起来：“还结什么婚？你欠我的盐巴钱，一辈子也还不清。带走！”
戈结冲上去抢妮妮，格丹终于进发出了胸中多年的积愤。他用力挡住戈结，二人扭打在一起。戈结被他揪住辫子，脚肚子挨了一踢，翻倒在地上。
金牙胖子突然发现格丹的军鞋，象猫头鹰似的怪声叫道：“红汉 人的鞋！抓住他，这个染红了灵魂的畜牲！”
十几个打手冲向格丹拳打脚踢，格丹狂怒着英勇地搏斗。人们吓得四处逃散。戈结趁混乱之机，强拉硬拖把妮妮拽走了。
黑夜，旺钦在林卡里办着丰盛的节日筵席；阿舅的帐篷内却充满着无穷的忧虑。妮妮被税吏抢走，格丹被关进地牢，怎么办呢？白珍突然兴奋起来：“有主意了，我就去！”
林卡的地牢口处，由管家戈结和守卫着。戈结闻到了飘来的酒肉香，发馋了：“老兄，去搞点好吃的来，我们哥儿俩也乐一乐！
取东西去了。不一会附近传来脚步声。近了，戈结才认出是白珍。白珍娇滴滴地叫道：“管家先生，搭个手吧，把我累坏了！
戈结全身酥痒起来。白珍坐下后，亲热地递上一碗青稞酒。戈结瞅着她丰满的胸脯，动着邪恶的念头。
不到半个时辰，戈结醉倒在地上。白珍趁机掏出藏刀，顺势丢进地牢的黑洞里。
戈结醒来，兽性大发，纠缠白珍不放。突然，地牢口处有黑影爬出，戈结赶紧摸枪，白珍眼疾手快，将酒坛不偏不倚砸在他的头上。
格丹把戈结丢进了地牢。在黑夜的掩护下，两人往庄园外飞快地奔跑。
乡亲们赶来，老阿舅双泪横流：“快去追税吏，救回我的妮妮！”格丹思量一阵回答说：“骑马追不上了，改走水道！”白珍自告奋勇陪同前往。
众人奔到雪卡河渡口，格丹抚摸着那棵刻有刀痕的大树，悲痛地说：“只要我不在枪声中栽倒，就要同妮妮比翼飞翔，飞到红星照耀的地方！
白珍陪他上了船，格丹回身向着乡亲们呼喊：“再见了，阿舅！ 再见了，穷苦的乡亲！我心中记着你们的恩德，它就象雪卡河畔金光灿灿的雪山！
牛皮船穿过一道道峡谷，飞过一座座险滩。格丹紧握着双桨，两道锐利的目光仔细地搜寻着岸上。
突然，从黝黑的山间传来清脆的马蹄声，随着声音的方向寻去，只见前方的岩石上，夜空映出了两匹人马的身影。
格丹对白珍说：“这样追赶不行，要抄近路赶，我们须得冒九死一生的危险，闯死渔湖峡谷！”白珍的神情异常坚定。
狂涛卷起的巨大波澜，把牛皮船跃上高高的浪尖。格丹沉着机智地绕过峡谷，躲避暗礁，穿越死渔湖，把牛皮船一次次射入航线。
他俩终于从一个小道爬上山口，悄悄地趴在岩石上等候。他们的心中，充溢着搏斗前夕的紧张和激动。
金牙胖子骑马刚到岩石前，身子就被旁边的什么猛地掀倒，还未弄清是怎么一回事，他和两人已翻落在地了。
格丹冲过去按住金牙胖子，将他两臂反翦。从地上爬起摸出短枪，白珍两步窜上去托住枪口，子弹向天上飞去，没有打中格丹。
格丹转过身来，一拳头打昏金牙。他同白珍抬起金牙，向山岩下的河里抛去。格丹割断绳索，解开麻袋。妮妮醒来看见亲人，悲喜交集地倒在格丹的怀抱里。
妮妮从马背上抽下鞭子，愤怒地朝金牙胖子打去：“我一辈子受 尽你们这些老爷的皮鞭，今天要你也尝尝皮鞭的滋味。
白珍接过鞭子，向那家伙猛地抽去，打得他满地乱滚，不断哀告。这些贫苦奴隶痛痛快快地出了胸中的怒气。
他们把金牙胖子抛在荒野里，迳自走下山去，又开始了在惊涛骇浪里的航行。
妮妮疲乏而又兴奋地偎着白珍，凝望着天空那颗灿烂的启明星。在渐露鱼肚白的天际上，一群矫健的山鹰鸣叫着，向那光明升起的地方奋进！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