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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脚本《风雨桃花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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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itaker 发表于 2023-12-11 07:47:30 | 显示全部楼层
1930年中秋节前一天的夜里,红十四军某部侦察班长李大树,奉命带着六个侦察员,悄悄地进了国民党占领的滨江县城,和事前联络好的地下同志,把关在牢房里的三个农会干部救了出来。

但是在出城的时候,却被敌人发觉了。幸好这时天还没亮,李大树和侦察员们凭着一阵子手榴弹,总算打出了城。

不料还没跑出里把远,就有一个连的白军从后面钉上来了。一直到城西十里亭,李大树见无法摆脱,心想:总不能把敌人引到苏区去呀!便决定自己留下来掩护同志们转移。

他拿着出城时缴到的那根套筒步枪,一个人阻击着敌人。只等同志们向北面走了,他咬咬牙,朝南一面跑,一面放枪,把敌人引向江边。

江边上有一座渔民生野炊用的废锅台,李大树就跪伏在里面継续和敌人战斗。敌人付出了二十多个士兵的生命作代价,好容易完成了包围形势,从三面围上来。

白军连长侯朝顶得意极了,满以为这一伙红军一个也跑不掉了。他躲在一个荒坟后面,支起身子,拿起望远镜向前观察着。

望了好一会,他嘴里不禁发出一声:“咦!”没想到对方现在竟只有一个人。他正恼怒着,李大树最后的一颗子弹,突然“嘘”的飞过来了。

侯朝顶猛觉得左臂上象被击了一拳,他惨叫一声“呀”,痛苦地抚着臂膀,拉开破锣似的嗓门喊道:“捉活的,替我活捉他奶奶的!”

李大树见敌人从三面涌上来,就把根套筒枪朝泥土里猛一插,拔出来看看,没坏,再用力向废锅台上一击,还是没坏。他望了望长江,一个转身,把枪掷进了波涛里。

他随即把废锅台里所有的弹壳也丢下了江,看看再没剩下什么了,便对涌上来的敌人大声吼道:“跟我来吧!”一级身猛向江里跃去。

侯朝顶的左臂只是擦去了一块皮,他迅速包扎好,冲到江边,望着茫茫的大江发呆。忽然,发现老远冒出一个人头,他一甩盒子枪,“砰”的打了一枪,没命地喊:“打,打!替我打啊!”

岸上的子弹象雨点般往江面上撒去,可是那人头现忽了一下,就不见了。侯朝顶恨得直跺脚,嚷道:“停止射击!奶奶的,还打什么鬼?快去封船!”他打了个呵欠,大烟瘾发作了,疲倦地坐在江边上。

李大树拼命向那小洲游一程,冒出水面吸几口气,又沉下头去继续游。可是,慢慢地,他力乏了,身体渐渐往下沉了。当他被那浑浊的江水摔向一个无底深渊的一刹那,他坦然地准备付出自己年轻的生命。

当江水把他轻轻托起时,他又猛悟过来:“不能这样白白死去!在龙河里成长的共产党员,难道就不能征服长江了吗?不,一定能征服!”他用尽全力,一个猛子从绿色的水底下窜了上来。


沉下去,窜上来,沉下去,窜上来······也不知经过多少次,凭着坚强的意志,他终于战胜江水,爬上了浅滩。

他在烂泥巴中,爬进了遮天蔽日的芦苇里。潮水愈涨愈高,芦苇愈来愈密,他的前进也愈来愈困难了。他有些懊悔,觉得不该走进这里面来,不过,他没有后退,还是在芦苇丛里前进着。

当潮水涨到齐腰深时,天已暗下来。他赶紧推开两旁的芦苇,蹣跚地往前挤,突然身子一倾,撞在一条老牛的鼻子上。

有老牛就有人家。李大树忙跨上牛背,一扯繮绝,老牛规规矩矩的转过头来,踢着水往前走。

走到芦苇荡里一条港汊上时,忽然前面圩岸上响起了“噢—噢”的咬喝声。老牛听见主人的呼唤声音,便向那儿游去。李大树立刻警惕起来,反复地捉摸着上岸时可能发生的种种情况。

他牵着牛上了高大的圩岸,就见迎面走来一个衰瘦的老人。老人高兴得揩着眼泪说:“二虎哥,你真是个救苦救难的菩萨,哪家有事你就出来帮个忙······”一边说,一边伸手去接牛繮绝。

“咦!不是二虎子!”老人这时才发觉认错了人,便对李大树拱拱手道:“小哥,你是哪里来的?多亏你把我这条救命牛拉上来了。”李大树用编好的话回答道:“行船的,篙子打了滑,掉下江的。”

这时月亮已经升起,老人牵了牛,领着李大树走了长长的一段圩岸。一无人声,二无犬吠,谁也不知道李大树到了这个小洲上。

走到村口,老人在一个草顶砖壁的杂货店门前停下来,说了句“买包烟”,便把经绳交给李大树,推门进去。

过了一会儿,老人兴冲冲地拿了包黄烟出来,一个妖嬈的女人点着灯跟到门口。李大树不会吸烟,本想劝老人去退掉,又怕那妖嬈女人嚕囌,也就算了。

两人継续走了一段路,来到一间独立的小茅屋前,老人把牛牵进了牛棚,然后把李大树让进屋里。

屋内的陈设非常简陋,靠壁一张破桌子上,还供着一个灰蒙蒙的亡人牌位。老人在锅里放上了水,生起火,让李大树先烤烤衣服,自己从桌底下的筐子里倒出些菱角,一面剥着,一面吸着烟,和李大树聊起来。

老人叫赵老大。他指着桌上的牌位,叹了一口气,诉说开了。那是在三年前的中秋节夜里,赵老大半夜醒来,睁眼一看,忽见鞋子浮到床沿上来了。

他惊喊一声,连忙冲出门去拉牛。牛刚拉到手,两间房子就冲倒了。他那个老伴和十六岁的儿子逃慢了一步,都葬身在洪水里。

赵老大伏在牛背上,在水里飘呀荡的,一直到天明。正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答的时候,远远看见那个叫石二虎的小伙子,撑着一条船赶来了。


二虎子从小在渔船上长大,练就一身好水性。此刻他刚从外面回来,一见村里倒了圩,连家门口也没过,就赶往四处去救人。他要紧把船撑过来,将赵老大救到船上。

二虎子沿路只顾忙着救人,等他回到自己家门口时,他那年轻的妻子和一个小女儿,都被洪水冲走了。

老人闪着泪花讲完了这些之后,李大树还问了桃花洲的政治情况。他一面听,一面在想:“要是不碰到那妖嬈女人,今晚就是白军过江也不容易找到我。现在已经漏过脸,就该瞅机会过江。”

菱肉汤煮好了。赵老大盛起一碗,就往他手里送。李大树一文钱也没有,暗暗道:“吃了咋办?可不能破坏群众纪律呀!”想着忽然摸到挂在腰里的那双房东老大娘给的新鞋,便有了主意。

他谢了一声,从赵老大手里接过碗来,刚拿起筷子,只听得呼鲁一阵响,霎时,屋里灌满了大风,灰尘草屑簌簌地抖落下来,东面的芦笆壁被刮倒了。

第二阵风又从江面上呼啸过来,吹得屋子格扎格扎地晃动。李大树忙丢下碗,紧一紧裤带,从缺口里跑出去,吃力地把倒下的芦笆重新倚到柱子上。

然后站到一张板凳上,朝屋里喊道:“快,把蔑片拿来!”赵老大在里面手慌脚乱拿着蔑片往外穿。两个人来回扎着蔑片,刚在中间扎上一道,又一阵风暴袭来,芦笆两边象张了两只翅膀,猛烈地掀起来。

李大树牢牢拉住蔑片,才没从板凳上跌下来,可是,蔑片却深深地切进他右手的虎口里去了。趁着一个强烈的闪电光,他看准伤口,咬着牙,把蔑片扯出来。

随着巨大的雷声,瓢瓢大雨没头没脸地泼下来了。李大树站得更稳,継续把蔑片穿进去。赵老大在里面摸弄着,嘴里不断刀唸:“小哥,小哥。”扎壁的工作进行得非常缓慢。

这时候,侯朝顶还耽在对江等船。他见跑了重要案子,只怕当不成连长,死活要连夜上桃花洲去找那个共产党。好容易等到了十点钟,几个士兵才从龙窝港那里弄了一条船来。

他急慌慌带了一个班,叫士兵划着船直往前面驶。可是船老在江心兜圈子,侯朝顶又急又火,不知骂了多少声“奶奶的”,最后总算在风暴前赶到了桃花洲。

当他们走在只有三四寸宽的田埂上时,就遇到了大风雨。一群人连跌带爬,象泥乌龟似的摸到庄房前,瓮声瓮气叫开了门。

保正慌得从梦中惊起,点头哈腰把侯朝顶让到客厅里,忙找人去叫王鸭子来烧大烟、做饭菜,派入打听共产党的下落。庄房里上上下下,一个劲地闹腾起来。


这时,睡在后面柴草房里的二虎子,被嘈杂的人声惊醒了。他行了几天的船,傍晚回来就睡了。他对前边来了些什么人倒不介意,但是一听见咆哮着的风雨声,不禁又为赵老大那间破茅屋担起心来。

他决定去赵老大家看看,马上跳起身就往外走。才走到厨房门口,只听得“哎呀”一声,竟撞着了一个女人—桃花洲有名的“王鸭子”。

王鸭子既开杂货店,还兼干买卖鸦片。自从二虎子死了老婆,王鸭子就看上了他。今天碰到这个好机会,她自然不肯轻易放过,拉住二虎子的衣服,死也不放手。

这个共产党的本领了不得!几百个兵没抓住他······我亲眼看见他跟赵老大在一起,那位连长吃了饭就要带兵去抓了。

听这么一说,二虎子当真跟她进了厨房。王鸭子按着他坐到板凳上,便把刚才给侯朝顶烧鸦片烟时听来的,以及她“亲眼看见”的共产党替赵老大抓牛的事情,加油添醋地胡诌起来。

二虎子对共产党的了解,也和桃花洲所有的人一样,都是听保正说的“红眉毛、绿眼睛”的那些话。他虽然不相信,但是也不清楚。现在听王鸭子说得神乎其神,便急于要去见见这个“劫富济贫”的英雄好汉。

他趁王鸭子忙着烧菜,赶快从厨房里脱身出来。可是跑到前院一看,庄房门口已经站上了岗。

他一扭身,便往后院跑,翻过高高的院墙,落到地上,飞似地向村口跑去。

一路狂奔,跑到离赵老大家不远,在一个闪电光下,看见那座小茅屋竟稳如泰山般地在暴风雨里屹立着。

二虎子心里奇怪,扑到茅屋的东壁上一摸,这就更奇了,芦笆已牢牢地扎上了。是谁帮赵老大扎的呢?

他连忙推门进去,只见一个浑身湿漉漉的人,正在和赵老大争夺一双鞋。二虎子见有人欺侮孤老汉,也不问个青红皂白,揑紧拳头,对李大树大喝一声。

李大树猛一怔,一松手,鞋子便到了赵老大手里,连包在手上的那块布条也给扯了下来。赵老大着了慌,赶紧放下鞋子,替李大树包扎流血的虎口。

二虎子呆呆地打量着李大树,心想:“共产党原来是这样的大好人呵!我竟碰到了想见也见不到的英雄。”他一想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英雄,正处在危险中,便对李大树说:“你快点走!马上有人来抓你。”

这下可把赵老大怔住了。他瞪着吃惊的眼睛,盯着李大树:面前的小哥,明明是个厚道的庄稼汉,怎么会是保正说的“绿眼睛,红眉毛”的共产党呢?他楞了半天,才吶呐问道:“小哥,你是共产党?”

“该怎么回答?”李大树迅速地思考起来。他刚才和赵老大扯淡的时候,就了解了老汉和二虎子的为人,感到对这两个人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就一字一句地给他们说了。

赵老大一听见“是的”两个字,顿时慌了手脚。二虎子可听出点意思来了,便告诉赵老大,保正的话是信不得的。他把庄房里的情况对李大树说了一遍,拿起那双鞋送到李大树面前说:“走,我送你走。”

李大树接过鞋,随手又向赵老大递过来:“老大爷,刚才怪我没说清楚,惹你生了气。红军可以为人民流血牺牲,但是不能拿人民的一针一綫。吃了饭要给钱,这是红军的纪律。老大爷,你收下吧!”

赵老大真的有点生气了,拿着鞋就往李大树腰中挂:“你这小哥,这是看不起人嘛,算是我这孤老头子送给你的好了。”二虎子忙上前拉着李大树的手说:“鞋留给自己穿吧。走到天涯海角,只要记住这小小桃花洲上的人就是了。”


李大树执拗不过他们,只好答应。赵老大急忙和二虎子商量了一下,决定计二虎子马上送李大树过江去。

黎明时候,二虎子和李大树在暴风骤雨中登上了小圩头圩岸。长江竟象煮沸了的一锅水,翻腾着狂涛巨浪,呼呼地上涨,岸边有一只小渡船在浪中飘荡。

二虎子跳上了船,李大树解开缆绝,一只脚刚跨上船头时,忽然一种象昏夜狼嚎的声音傅到耳中。他怔住了,忙侧耳听着。

“这分明是酝酿着巨大灾难的河堤决口声音!”李大树不顾二虎子的催促,坚定地收起踏在船头上的那只脚,把解开了的缆縄又迅速地向木桩上绕。

风太大,二虎子听不清李大树说些什么,只见他向自己扬着手,裹紧了上衣,向南跑去。二虎子楞了楞:“怎么不走了呢?难道他被风浪吓住了?难道他······”一连串的疑问无法解答,他便跳上岸,拔脚跟着追上去。

没走多远,二虎子也看到了。这里的圩顶已经有了裂缝,圩岸外有个碗口大的漩涡,圩岸里出现了一个桶口粗的水柱,带着泥块,向稻田扑去!三年前倒圩的惨象,又重现在二虎子面前,他绝望地惊叫起来。

李大树睁着滚圆的眼睛,瞪着前方。圩岸里是一片片快成熟的稻子,一个个温暖的家庭······为解除天下劳动人民苦难的共产党员,能让洪水吞噬了这一切吗?他下定了决心,眼光突然射向二虎子,猛喝道:“快,喊人抢险!”

话音刚落,他一个急转身,平空跃起,狂风吹鼓了他的衣裳,象展翅的大鹏一样,对着圩岸外边的漩涡跳下去!

二虎子被这意外的行动惊呆了。只见李大树从虎口般的漩涡下猛窜上来,用手脚抵住泥土,背负着水的强大压力,向上移动,终于把盘着的双腿和整个臀部,挤住了圩岸的洞口。

这一来,圩岸里的水柱暂时制伏了,变成哗哗地流着。李大树一抬头,刚好仰在水面上。他吐出一口水,抹去满头满脸的泥浆,象在紧急情况下对他的侦察员下命令一样,叫惊呆着的二虎子去喊人。

二虎子拔脚跨出去一步,停滞了的思想又恢复了活动:“这哪能行呢,说不定马上决口,他就会葬身在圩岸下面。就算不决堤吧,被那些兵抓了去,他还能活命!”想到这些,他又急速地旋转身来。

二虎子说着滑下了圩岸,可是,随即被李大树从水里托起来,推到圩岸上。他还想往下滑,李大树竟哀求道:“二虎哥,抢险要紧,我替桃花洲的人求你,快去喊人吧!”

二虎子从来也没淌过泪,现在被一股暖流注满了胸膛,鼻子一酸,滚滚热泪夺眶而出:“他也是个普通人呀,但他是真英雄。我二虎子做了些什么?”他正想得出神时,耳边又听得一声大喝。

二虎子猛吃一惊,揩了揩眼泪,这才掉转屁股,拉开嗓门喊着:“小圩头出险啦!小圩头出险噢!”在泥水里向前狂奔。

呼喊的声音从风雨中傅开去。于是,到处传来了人们的咬喝,到处敲响了乱棒锣声。人们扛着工具迅速地从四面八方奔向小圩头。


人们汇集到出险地点,谁也没有心思去询问,这位保卫桃花洲的陌生人是从哪里来的。大家只是用敬佩的眼光看一下李大树,便马上咬喝着挑土、打桩、编芦笆了。

李大树只有一个头露在水面上,他不管狂潮猛烈的冲击,大声地指挥着人们与潮水搏斗。二虎子虽然拿来了一只大木槌,但他没有去打桩,象哨兵一样,站在李大树后面守卫着。

这时赵老大从风雨中赶来了,他扑到二虎子面前,问道:“那位小哥走了吧?”二虎子指着圩岸外面的李大树痛苦地说:“为了桃花洲,他不肯走。”老汉急得连连跺脚,指着前面道:“这咋好呢?你看,你看。”

顺着老汉的手指望去,只见保正拥着一个兵头子,后面跟上一伙端枪的兵,已经进了这堤岸下的桃林。

二虎子忙转身朝圩岸下喊道:“快逃!快逃!兵来了!”李大树好象没有听见。在倒圩的危险没有解除之前,他根本不曾想到有个“走”字。他吐出一口水,大声向二虎子说:“快去打桩,抢险要紧,快去呀!”

白军爬上了堤岸。保正看到赵老大,瞪着眼睛吼道:“共产党哪去了?”赵老大还没回答,侯朝顶已经看见了水中的李大树,突然嚷了起来。

侯朝顶忙拔出盒子炮向李大树一指,立即过来两个白军,两支步枪口紧对着李大树的头。他的盒子炮又一甩,其余的士兵用枪逼着抢险的群众往后退。

侯朝顶见二虎子还站着不动,便过去赶他。二虎子咬着牙,使劲握住木槌想拼了。可是转眼见李大树暗暗在向自己使眼色,他楞了一下,被士兵用枪逼住了。

侯朝顶指挥士兵去拖李大树。这时正好有几个老百姓抬着块又厚又大的芦笆走来,李大树在水中动都不动,镇静地对着侯朝顶喊道:“你慌啥?算你走了运,这里要倒圩啦,你知道吗?等圩修好了,不用你动手,我可以跟你走!”

侯朝顶只怕李大树一下会从水里逃走,还是吼着士兵去拖。这时赵老大突然倾身上前哀求道:“老总,不能拖呀!一拖他,圩就保不住,连你也没得命呀!”经这一说,在场的群众也跟着反对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见有人大喊了一声。人们一看,原来是被士兵用枪拦住的二虎子在说话。二虎子早该讲话了,人们正不知道今天这位二虎哥为什么一直不吭气。

沸腾的人声立刻安静下来。只见二虎子微笑着,拨开拦着他的枪,走到保正身边,一面和保正咬着耳朵,一面拍着胸脯。

保正点头晃脑地表示赞成后,便向侯朝顶咬着耳朵。侯朝顶用怀疑的眼光打量着二虎子。二虎子却坦然地又拍了几下胸脯。

于是,二虎子走到圩岸边上拉住了李大树的手。侯朝顶还是不放心,叫几个兵用枪顶着二虎子和李大树,然后才註保正咬喝着人们,把一块三丈见方的芦笆抬下水去。


人们总以为二虎子会趁这时刻滚下水去,拖着李大树从水底逃走。谁知,当芦笆靠到岸边时,二虎子一把把李大树拉上了岸,而且还眉飞色舞地向侯朝顶点着头。

大家都以失望的眼光看着二虎子。赵老大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呸,二虎子呀,你······”这位桃花洲人民心目中的英雄,今天为什么成了软蛋?竟把大伙的恩人交给了敌人!人们痛苦得不忍再看了。

这时,所有的枪口都对着李大树了。李大树抹去脸上的雨水,亲切地环视一下周围的群众,扬起那只缠着布条的右手,向大家喊道:“再见了,乡亲们,快些把圩修好吧!”

在十几枝步枪前面,李大树昂首阔步地走着;那双用各色布条打起来的新鞋,在他腰际不停地摆动。二虎子跟在后边,望着他的身影,不知不觉中,把自己的心和这位共产党员的心连结在一起了。

侯朝顶急急忙忙把李大树押到船边,便咬喝二虎子赶快驶向龙窝港,从那里再到滨江城。二虎子连声答应,高兴地跟他上了船。

二虎子使劲划着船,直向江心驶去。天,象被戳破了似的,狂风挟着大雨,哗哗地泼下来。那万里大江中掀起的狂澜,发出吓人的吼声。渡船就象一片树叶,随波晃荡。

突然,一个巨浪打来,船猛的一侧,二虎子趁势把身子再向外一倾,船翻了!一船人都落进了大江里。

侯朝顶他们一伙人,还在水里拼命挣扎,可是谁也没那么大的本领,能胜过这汹涌的江水,慢慢地都往下沉了。独有那二虎子挟着李大树在惊风骇浪中迅速地向前游去。

当天下午,桃花洲的圩岸修好了,翻船的消息也传到了那里。赵老大高兴得直打哈哈:“二虎哥呀,真不赖!”人们谁都相信,长江能淹死千万个敌人,但是淹不了二虎子和恩人李大树,有朝一日,他们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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