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东北部有一条黑龙江,它象一条巨大苍龙,蜿蜒曲折地从南向北流入太平洋。黑龙江两岸盛产谷物、木材、皮毛和药材,还有丰富的矿藏。
黑龙江两岸居住着汉、满、蒙、回、朝、达斡尔、鄂伦春、赫哲等民族,由于清政府腐败无能,自从十七世纪初以后,沙皇俄国一直企图侵占这块富饶的土地。
十七世纪中叶,沙皇俄国的侵略魔爪终于伸进了黑龙江流域,他们派遣以波雅尔科夫为头目的“远征队”,妄图迫使我东北边疆各族人民屈服于沙皇。
那是一六四三年初冬的一个傍晚,达斡尔族多音部落头人奥尔迪和两名骑手,在归途中突然遭到波雅尔科夫哥萨克士兵的射击。
奥尔迪中弹翻身落马,鲜血染红了他的牛录章京官服,他挣扎着对波雅尔科夫说:“你打的是达斡尔多音部落头人,也是大清的命官!会有人跟你们算账!算账!······”
在多音部落城堡内,有一个老铁匠,名叫傲蕾·希尔奇伊,他擅于锻造弓、箭、刀、矛。今天,他赶着要把部落祖传的缕金飞龙战刀修好,等头人奥尔迪回来好交差。
希尔奇伊有一个女儿,名傲蕾·一兰,年方十八,长得俊秀英武,她能降烈马、舞宝刀,她那精湛的骑射本领,人人叹服。大家说:一兰的红翎利箭能射透熊的肝胆。
傲蕾·一兰有个未婚夫,名精奇里·奥布库,是额苏里部落的猎手。今天,奥布库给岳父希尔奇伊送来了一匹雪兔骏马。一兰依依不舍地把他送出了城堡。
一兰送别了奥布库,回到家里见父亲正在赶修部落头人奥尔迪交给的一柄宝刀,母亲安达金坐在窗前编织着彩色的刀穗。
希尔奇伊装好刀环,握在手里仔细审视了一会,满意地点了点头。安达金把编好的刀穗用手抖动了几下说:“我也编好了,好马要好鞍,好刀要好穗。这一搭配,可真漂亮!”
一兰叫了声“爸爸、妈妈”,从父亲手中拿过刀来,做了一个优美的姿势,嗖!嗖! 嗖!舞了起来。只见寒光闪闪,一柄沉重的战刀,在一兰手中显得特别柔顺。
正舞得兴起,老恰杜里推门进来对希尔奇伊说:“城堡外来了几个俄罗斯商人,头人奥尔迪出去打猎还没回来,我们商定让你去接待客人。”
希尔奇伊随着恰杜里来到城堡,从箭孔看到雪地里站着四个商人模样的人,为首的一个扯开嗓子喊道:“我们是俄罗斯商人,第一次来到你们土地上,是来做买卖的。”
希尔奇伊和恰杜里商量道:“达斡尔从来就是好客的,这么大的风雪,我们还是帮助他们一下吧!”但一兰在旁默不作声,她感到这些人的来历有些蹊跷。
一兰见猎手苏木蒂走近箭楼,连忙把他叫住,要他去告诉好伙伴弗兰晶把大青马牵来,把她的弯弓和箭壶也带来。
不一会儿,弗兰晶和苏木蒂全副猎装骑马飞驰而来,一兰央求希尔奇伊: “爸爸,让我们跟你一起去接待这些俄罗斯客人吧! ”希尔奇伊轻轻地摆了摆手,没有同意。
希尔奇伊从弗兰晶手中接过缰绳,跨上大青马驰出城堡,临别时嘱咐安达金:“老伴,你赶快做些饭菜,温好酒,等我把客人带回来暖暖身体。”
希尔奇伊来到化装成俄罗斯商人的波雅尔科夫面前,露出纯朴的笑容自我介绍说:“我是多音部落铁匠希尔奇伊,头人还没回来,大家推举我来迎接远方的贵客。”
波雅尔科夫满脸堆着奸诈的笑容说:“非常感谢您的盛情,但我们还有很多伙计守着货物,请您赏光到我们帐篷里坐坐吧!”
希尔奇伊没有识破他们的诡计,豪爽地跟着他们来到了帐篷。坐定以后,波雅尔科夫立即贪婪地问道:“这里有金子没有?有银子没有?”
希尔奇伊答道:“金子、银子、布匹、绸缎都有,但都是清帝赏给的。”波雅尔科夫脸色一沉,盯住希尔奇伊问道:“你说话部落能听吗?”
希尔奇伊感到迷惑不解,不禁反问:“你们究竟要干什么呢?”波雅尔科夫冷笑一声:“老实告诉你,我们是沙皇派来的远征队,你立即通知部落,先把刀矛弓箭全部送来。”
希尔奇伊顿时恍然大悟,他摇摇头:“不,我们没有交武器的习惯,除非把我们的生命一块拿去!”话音刚落,四名哥萨克彪形大汉手提绳索从帐篷外闯了进来。
希尔奇伊由于寡不敌众,被他们反剪双手捆了起来,但他仍然严正地拒绝了波雅尔科夫要多音部落向沙皇交纳实物贡的无理要求。
波雅尔科夫闻言怒不可遏,出于掠夺者的残忍本质,他象凶神恶煞一样,从索巴奇库手中接过鞭子,照着希尔奇伊头脸抽去。
皮鞭象雨点般落在希尔奇伊身上,疼得他差点昏厥过去。这时,他迷迷糊糊听得大青马在咴咴地嘶叫,象想起什么似的强使劲打了一声唿哨。
突然,帐篷外“咔嚓”一声,大青马猛地拽断缰绳,在咴咴的长鸣中冲上雪原,朝城堡狂奔而去。
安达金目送希尔奇伊出得城堡以后,立即回家把热腾腾的饭菜准备停当。但是等了很久,人怎么还不来呢?一兰正焦急地张望着,看见远处有一匹马飞驰而来。
大青马跑进门洞,浑身湿涤泳的,用喷气的嘴不断拱着一兰,发出了一声哀鸣,象是无言地诉说着老主人悲惨的遭遇。一兰知道情况不妙,脸上顿时浮起了一层阴云。
正在疑惑不解的时候,远处传来了阵阵军号声。一兰心里全明白了,急忙跑回家去对妈说:“妈妈,你还不明白?这哪里是什么客人!快上城堡察看动静。
说话之间,一队哥萨克骑兵已经在雪原上风驰电掣直奔城堡而来,只见马队先头有面“双头鹰”军旗在风雪中飘摇不定。
一兰对恰杜里说:“狼把爪子都伸出来了,下令打吧!”恰杜里摸着胡子为难地说:“奥尔迪头人不在,希尔奇伊又生死不知,我们年老了,要打,谁能带领大家冲锋陷阵呢?”
沙俄远征队在城堡下寻衅的阵阵枪声,象万支箭镞直穿恰杜里的心头,他一跺脚:“好,就这么办,不过要看天意了!”说罢,命人把部落祖传的那柄战刀拿来。
恰杜里迎着风雪,庄严地挺立在箭楼平台上,双手捧住战刀大声说:“孩子们!谁能一箭折断那“双头鹰”的旗杆,谁就是我们的首领。勇士们!射吧!”
随着一声“闪开”,队列中站出一名猎手,他雄纠纠、气昂昂,由城墙顺着台阶登上平台,面对“远征队”拉圆了弓,嗖!箭翎擦过“双头鹰”旗的一角飞了过去。
青年猎手苏木蒂立刻跃登平台,抽出弯弓,搭上箭,对准鹰头旗杆一松弓弦,嗖地一声,箭翎射中旗的一角,飞过去了。
一兰凝视着那面飘摇不定的“双头鹰”旗,眼前顿时浮起了父亲希尔奇伊受难的情景。妈妈安达金走上一步道:“孩子,为了保卫我们的土地,上吧!”
一兰点点头,毅然疾步踏上平台,她挺起胸,猛一转身,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红翎利箭,扬弓搭箭,略咪一下眼,嗖!以极其利落的动作把箭射了出去。
红翎利箭象是飞腾的火把,直奔“双头鹰”旗的旗杆,只听得“咔嚓”一声响,“双头鹰”旗的旗杆齐齐折了下来。
恰杜里抖动着胡须说:“这是苍天和我们祖神的意愿,把重任交给了一兰姑娘,我们要遵从!”猎手们也高声应道:“我们要遵从!”接着举行了庄重的授刀仪式。
一兰单腿跪下接过战刀,转过身来对站得密密麻麻的猎手们说:“我一兰把部落的重托系在心上,就象刀穗牢系在刀柄上,我一兰就象这钢刀一样,宁折不弯!”
出征杀敌的时刻到了,一兰宣过誓,挥舞战刀,一马当先冲出门洞,猎手们随后象潮水般涌出城堡,呼啸着朝“远征队”冲杀过去。
“远征队”经不住一兰马队的冲击,队形全乱了。刹那间,枪声、弓弦声、马蹄声、呐喊声响成一片,一曲边塞反侵略自卫战的壮丽凯歌响彻云霄。
一兰左手持弓,右手挥起那口带风的战刀,如入无人之境。她横砍竖剁,一连劈倒了三个哥萨克骑兵,直杀得匪徒们目瞪口呆,纷纷溃退。
十人长索巴奇库举枪瞄准一兰,正待点燃火绳,一兰眼快,返身一箭,射中了他的圆统皮帽,吓得索巴奇库丢掉枪,怆惶逃命而去。
一兰勒转马头,见波雅尔科夫正在指挥放炮,滚滚浓烟和阵阵热浪把前来助战的几十名老少、妇女全埋进了尘土。
在这万分危急的情况下,一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骑冲入大炮阵地,一连砍倒了几个炮手,才逼使匪徒们暂时向后撤退。
夜深了,城堡周围漆黑一片,苏木蒂指着围城的团团火把说:“罗刹把我们围上了”。一兰点点头,心想头人奥尔迪和猎手诺木蒂怎么还不回来呢?
一兰走进议事房,见恰杜里和妈妈正在说着什么。安达金的一双眼睛虽然已经瞎了,但她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担心罗刹的大炮,会给部落造成更严重的伤亡。
屋里的空气很沉重,突围突不出去,硬拚吧,罗刹有大炮、火枪,看来城堡早晚要被攻破的。人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最后大家一齐把探询的眼光落到了一兰身上。
一兰她想,多音部落不是孤立的,达斡尔人有很多象亲兄弟一样的部落。可是,大家一算路程,最近的额苏里部落来回也得一天一夜,去求救怕来不及了。
提起额苏里部落,安达金就想到了女婿奥布库,连说:“哎,我也急糊涂了,应该派人去告诉他。”但派谁呢?谁能冲破重围到额苏里去通知奥布库呢
“吱啊”一声门响,弗兰晶突然出现在议事房门口,她自信而又坚定地大声说:“我去!我能突破重围到额苏里去!”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幕中,一匹雪兔骏马腾空而起,它冲出城堡,消失在莽莽林海之中。
一阵急骤的马蹄声惊醒了围城的哥萨克匪帮,但还没等他们弄清楚是怎么回事,雪兔马已经象疾风一样,从他们身旁飞驰而过。
弗兰晶侧身蹲在马镫上,直到冲出重围以后,才翻身跃上马背,狠加一鞭,象离弦之箭,朝着额苏里部落的方向奔驰而去。
这时,希尔奇伊已经被打得昏厥了好几次,忽然索巴奇库闯进了帐篷,把一支红翎箭丢在他身边问道: “这是谁家的箭?”
希尔奇伊捧住红翎箭,好象见到了自己的女儿,一双眼睛射出了异样的光彩。他挣扎着撑起半边身子,用麻木的手举起箭,向索巴奇库掷过去。
箭没有掷中,希尔奇伊却仆倒在地,再也不能动弹了。波雅尔科夫进帐见希尔奇伊已经气绝身亡,忙问索巴奇库:“这红翎箭是谁的,问了吗?”
波雅尔科夫问明情况,阴险地笑了笑说:“嘿,倔老头死了,不能就这么便宜他。去告诉达斡尔人,就说要一兰来当人质,否则半个时辰以后炮轰城堡。
要一兰当人质的消息传到议事房后,屋里顿时象死一般沉寂。安达金痛苦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苏木蒂气得要冲出去同罗刹拚命。
一兰胸有成竹地挡住了苏木蒂:“苏木蒂哟!还有半个时辰,奥布库他们的马就是长了翅膀也飞不到呀!为了争取时间等待援兵,我看可以答应他们!”
安达金哽咽着说:“罗刹又是欺骗呢?”一兰仰望着苍天:“罗刹可能是欺骗,为了全部落和爸爸的安全,就是挖了陷井,布了罗网,我也要往里跳,往里飞。”
一兰舍已为人的大义大勇,在场的人都感动得落泪。恰杜里点点头:“好,去吧!”安达金不住抚摸着女儿,呜咽地叫了一声:“一兰······”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当晚,一兰由苏木蒂陪同来到“远征队”营地。她那种端庄和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惊得波雅尔科夫手足无措,尴尬地连声表示“欢迎!欢迎!
一兰单刀直入地宣称:“我就是来做人质的一兰,我要求换回我爸爸,并把围城的兵撤回来!”波雅尔科夫还想拖延时间,却受到了一兰的严词驳斥,才无可奈何地下令撤兵。
一兰亲眼看到匪徒从城堡下撤回来后,才轻松地舒了口气。她知道,多争取一分钟时间,援兵到来后就多一分胜利的希望。
她们跟着索巴奇库,走近了帐篷。帐篷里面一片昏暗.一兰隐约看见有一个人躺在地上,她紧张地预感到可怕的情景即将出现。
一兰俯身细看,果然不出所料,真是日夜思念的父亲希尔奇伊。她用手一摸,父亲的躯体早已僵硬。一兰极力克制自己,强忍着把泉涌般的眼泪咽下肚去。
有两名哥萨克匪徒听到哭声,赶来探看动静,被一兰手起刀落,砍翻了一个。另一个刚想拔腿逃跑,被苏木蒂一个箭步上去结果了性命。
一兰冲出帐篷,与迎面赶来的波雅尔科夫撞个正着。她趁势一翻腕子抓住了他的颈脖,把刀尖紧紧顶住脊背,命令匪徒们立即缴枪。
在一兰的刀刃威逼下,波雅尔科夫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不止,向一兰连连求饶。为了保全性命,他立即喝令哥萨克们停止战斗,把枪放下。
一兰本想一刀捅死波雅尔科夫,以报杀父之仇,但转念一想,若是把他杀死,部落就要遭难,自己也冲不出去。想到这里,她就轻轻把战刀插进了刀鞘。
一兰终于放走了波雅尔科夫,返身走进帐篷,把身上的银狐雪氅轻轻盖在父亲遗体上,然后转身对苏木蒂说:“苏木蒂,把你大伯送回去!
临别时,一兰从身上解下那柄古战刀,双手托上交给苏木蒂:“把它交给恰杜里爷爷,如果我们和额苏里部落在一起,可以把刀交给奥布库。”
苏木蒂默默接过战刀,正待上马,一兰又从腰间抽出猎刀,从头上割下一绺青发要他转交给奥布库。
苏木蒂怀着极其沉痛的心情,策马奔跑在茫茫雪原上,去寻找那已经撤离城堡的乡亲们。大青马驮着老主人的遗体,神情也显得非常低沉。
天蒙蒙亮的时候,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急驰的达斡尔猎手,为首两人是奥布库和弗兰晶。他们是额苏里部落派来援救多音部落的先头部队。
多音部落在得悉头人奥尔迪被罗刹打死以后,连夜撤出城堡,沿着冰冻的江畔艰难行进。当他们见到迎面驰来的额苏里部落马队时,人人精神振奋,欣喜若狂。
奥布库抢步走到安达金面前,高兴地说:“妈妈,你们总算都出来了。今后我们两个部落一起过吧!”说完,奥布库环视了一下人群:“一兰呢?”
人们以缄默和眼泪回答了奥布库。奥布库脑子嗡嗡作响,两眼发花,他摇摇晃晃环顾四周,进发出令人心碎的呼喊声“一兰!一兰······”。
苏木蒂策马跑到江边,听到有人呼喊“一兰”,就顺着声音追了上来。人们不待苏木蒂开口,拥上去把希尔奇伊的遗体轻轻抬下马背,平放在雪地上。
安达金从人们的抽泣声中,知道老伴为了维护民族尊严和保卫土地已经壮烈牺牲。她感到既骄傲、又悲痛,颤抖的双手不住地抚摸着老伴的遗体,嚎啕大哭,老泪横流。
苏木蒂将一兰在“远征队”营地勇斗罗刹的情景叙说以后,把战刀交给了恰杜里。恰杜里接过刀,向奥布库说:“看来我们要在一起了,你收下刀吧!”
苏木蒂又从怀里掏出一绺青发递给奥布库:“一兰说,头象青发一样可以断,心却象青发一样留在亲人身边”。奥布库听罢,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痛苦,热泪滚滚而下。
突然,人群里响起了震天的呐喊声:“民族恨、家族仇,不杀尽罗刹不罢休!”奥布库随手将青发揣在怀里,“霍”地抽出两把战刀,大声呼叫:“上马!
待奥布库冲到“远征队”营地时,波雅尔科夫已经从勒拿河上撤走了。哥萨克们惊悸万分,把一兰枷在木笼里,装在雪橇上朝雅库次克驶去。
648年,一兰被关在莫斯科一座监狱里已经五年了。五年来,不管是监狱长伤人筋骨的刑罚,还是神父那醉人心灵的说教,都丝毫动摇不了她拒绝归顺沙皇的顽强意志。
每年春天,神父总要到监狱来作一次说教,他相信总有一天能诱使她归顺沙皇的。这天,他又奉了沙皇的旨意来与一兰会面。
监狱长自作聪明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说:“愿她的灵魂······”神父摇摇头:“不,完全不,陛下需要通过她得到黑龙江流域的土地。你要懂得,俄国的疆界是在我们士兵的皮靴上啊!”
神父迈着迟缓的步子,慢慢走进单人牢房,象往年一样,他还是用那些令人作呕的陈词滥调,向一兰吹捧俄罗斯沙皇的仁慈与文明。
一兰早就听腻了这些漫天谎言,她感到这些谎言不只对她,而是对全人类尊严的侮辱。她拖着脚镣,圆睁愤怒的眼睛,一步一步向神父逼去。
她猛然一把抓住神父手中的十字架,扯断金链向石墙摔去,说声:“见鬼去吧!”神父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向牢房外仓皇逃去。
一六五一年春天,一兰被第二次入侵的哈巴罗夫匪帮带回黑龙江上游。黑龙江的春天是美丽的,但呈现在一兰面前的却是一片劫后的荒芜。
哈巴罗夫开到雅克萨城堡扎了营,他们在城堡外支起了帐篷,燃起了一堆堆篝火,把一兰捆绑在一颗大树上,用诱惑的口吻问一兰想不想恢复自由。
哈巴罗夫说:“一兰,你的母亲和你的末婚夫奥布库就在雅克萨。奥布库现在是首领,只要你愿意说服他们归顺沙皇,你马上就可以自由!就可以和亲人团圆,怎么样?”
哈巴罗夫见诱惑和威胁两手都没成功,就从火堆里抽出一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在一兰眼前比划着说:“怎么样?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只听得“嗤······”的一声,通红的铁钎子象粘住在胳臂上一样,青烟直冒。一兰咬紧牙关,忍痛挺住了哈巴罗夫施加的残酷刑罚。
一兰顽强不屈的斗争勇气,更加激怒了哈巴罗夫,他象疯狗一样,正要去抽取又一根烧得通红的铁钎子,忽见斯捷潘诺夫气急败坏地跑来说:“达斡尔人全撤走了!”
哈巴罗夫立即命令备马追赶。他走了两步,勒转马头,悄声嘱咐索巴奇库带几个可靠的哥萨克,把一兰押进雅克萨城堡去严加看管。
索巴奇库押着一兰走进寂静的雅克萨城堡,不防“嘣!嘣!”几声,埋伏在门洞两侧的地弩,向他们射出了连珠似的利箭。
哥萨克们吓得缩成一团,半响不敢动弹,直至看清只是几具无人操作的地弩时,才壮着胆子继续前进。
整个城堡空荡荡的,鸦雀无声。匪徒们把一兰押进一座房子后,索巴奇库迫不及待地命令留两个人看守着她,其余都出去寻找可吃的东西。
约莫一个时辰以后,哥萨克回来报告说,在一间破房子里,找到了一个瞎老太婆,正在让她做饭。一兰听着觉得很惊诧,心想该不会是妈妈安达金吧!
不一会儿,那哥萨克把一个瞎老婆子带了进来,她抱着一个沉甸甸的饭篓走得很慢。一兰仔细一看,啊!这不是久别的老妈妈吗?!她颤抖着嘴唇,几乎脱口叫喊:“妈妈!妈妈!
匪徒们闻到热气腾腾的饭香味,争先恐后地向饭篓扑去,只听索巴奇库厉声说:“等一等!”他不住盘问安达金是哪个部落的?认识不认识希尔奇伊和傲蕾·一兰?
冷不防索巴奇库喊道:“一兰,这不是你母亲吗?”一兰抬抬眼皮,强忍住眼泪,轻微地摇摇头。安达金听到有人喊女儿的名字,禁不住浑身抖动起来。
匪徒们饥饿难忍,又一次拥上来围住了饭篓,但索巴奇库仍未消除疑团,他看看安达金,又瞅瞅一兰,“再等一等!”
索巴奇库狡诈地对安达金说:“这饭得先让一兰吃!”安达金浑身哆嗦了一下,心想这罗刹真狠毒!她抢上一步,舀上一碗饭:“是不放心吗?我先吃给你们看!”
索巴奇库这才放心地打了一个手势,示意匪徒们可以吃饭。匪徒们饿急了,扑上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刚撂下碗,匪徒们一个个捂着肚子嚎叫起来。这时,安达金的脸上也渗出了豆粒般的汗珠,她扶着墙,极端痛苦的脸色中露出了一丝胜利的笑容
一兰明白了,她猜到了刚才发生的全部事情,因此,当索巴奇库向安达金猛扑过去的时候,她奋勇冲上前去,狠狠地把索巴奇库撞翻在地上。
一兰紧紧偎着妈妈,悲哀与喜悦交织在一起,眼泪象断线的珍珠,湿透了衣襟。安达金急忙把一兰身上的绳索解开,微弱地唤了声:“我的好女儿······”
一兰要背着妈妈逃离城堡,但安达金推着她说:“走! 快离开这里!······将来打回来,······把我埋在黑龙江的高岸上!
一兰逃出雅克萨,一口气跑了十多里路,见前面有一座密密的森林。她钻入丛林深处,在树桩上坐了下来,感到浑身酸软无力,闭上眼就睡着了。
一阵习习凉风吹醒了一兰,她揉开睡眼,看见有群蚂蚁在围攻一个小甲虫。一个反复,又一个反复,甲虫抵挡不住,终于被蚂蚁抬了起来。
蚂蚁斗甲虫的情景,使一兰想起了兄弟一样的鄂温克族、鄂伦春族、赫哲族、汉族······。她决定去游说各部落,联合起来,围攻罗刹。
哈巴罗夫追赶奥布库,直追到天色微明,仍然一无所获。正当他疲乏地往回走的时候,骑兵向他报告:“大人,索巴奇库他们全让一个瞎老婆子毒死了!一兰也跑了!”
奥布库的队伍在密林中迂回行进,终于甩掉哈巴罗夫回到了草原。忽然,他隐约见到草原尽头有一个人影,是那么眼熟,简直有点儿难以相信。
一兰脱险归来,人们又高兴而又难过,很多人为安达金毒死罗刹而壮烈牺牲的事迹感动得哭了起来。一兰噙着泪说:“泪水不能熄灭仇恨的怒火,还得拿起弓箭!”
多音部落和额苏里部落合在一起,力量强多了。一兰说:“我们每个部落都很小,要是大家联合起来,力量就强了,就能打败罗刹!”大家非常赞同一兰的见解。
奥布库派弗兰晶和一兰作伴,去游说兄弟部落,她俩找到了一群鄂温克猎人,一兰对头入扎木苏说: “我们打罗刹要象猎人打围一样,才能打死凶猛的野兽。”
秋天,她俩又在细雨霏霏的黑龙江边找到了赫哲族人,一兰对舞动双桨的头人森格说:“对付鱼群,一杆扎枪是不行的,要很多杆扎枪!”
一六五二年三月,顺治九年,清政府派海塞率兵围攻驻扎在乌扎拉屯的哥萨克匪帮,沉重地打击了沙俄侵略军的嚣张气焰。
哈巴罗夫匪帮在遭到我黑龙江流域各族人民的抵抗和清政府的围攻以后,陷于四面包围之中。他在给雅库次克督军的信中写道:“在达斡尔土地上,我们哪里也不敢停留。”
一六五五年夏,清政府收复了乌扎拉屯和呼玛河口以后,乘胜追击残敌哈巴罗夫匪帮。这天,骁骑校玛占来到了一兰营地,与各族头人商讨歼敌之计。
玛占宣读了清帝对各部边民保卫疆土奋战沙俄的嘉奖令,随后把火枪、火药分发给达斡尔、鄂温克、赫哲族的猎手们。
玛占对各部落首领说:“目前我大军云集边陲,各部遇有罗刹窜扰,可点烽火传信,另派专差去松花江水师报信。大军一到,罗刹定能剪除”。各部落首领点头称是。
遵照清政府的旨意,一兰带领了一批弓箭手日夜赶筑烽火台。烽火台象个站立的线轴,台顶油池里倾倒了兽油和油松块,以备点燃烽火时用。
哈巴罗夫为了摆脱四面包围的处境,拚命督促匪徒们赶制木船,准备逃窜到黑龙江下游去。这天,一个哥萨克来说,一兰的部落在松花江口筑起了一个小城堡。
哈巴罗夫闻报大喜,决定分两路去掠取部落的粮食和弹药,以补充自己。但他们象被打惊了的狐狸,一路从丛林出击,一路留在江岸不动,以备失利时接应大队从江上撤出。
站在烽火台顶端的一兰和奥布库,对哈巴罗夫的军事活动看得很清楚,她们派苏木蒂立即去松花江水师报信,要水师在明天拂晓前赶到,堵住哥萨克匪徒的后路。
从丛林出击的一股哥萨克匪徒愈来愈逼近小堡,恰杜里要点燃烽火,但一兰不同意:“现在点起烽火,罗刹就逃跑了。我们一定要拖住罗刹,等待大军到来。”
恰杜里知道,要拖住罗刹,部落定会遭到重大的牺牲,但是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他觉得一兰的意见是正确的,就是承担最大的牺牲也是应该的。
哥萨克匪徒向小城堡连续冲锋三次,都被奥布库的猎手和火枪手打了回去。哈巴罗夫不甘心自己的失败,命令斯捷潘诺夫调来两门大炮轰击小堡。
炮弹在栅墙外不停爆炸,气浪把小堡冲开了一个缺口,哥萨克匪徒在烟尘中象一群马蜂涌进了小堡。情况万分危急,奥布库决定亲自带人去把这两门大炮搞掉。
堡内的老人、妇女、孩子在一兰率领下,全部奋勇临阵,用刀、矛、石块与匪徒展开了短兵相接的肉搏战。
奥布库带领七名猎手,从小堡右侧迂回到炮位背后,象旋风似的,一连砍倒了几个炮手。他们把大炮、炮具也都掀翻了,然后,掉过马头,杀回小堡去。
匪徒们失去了大炮支援,就象泄了气的皮球,越战越弱,不一会功夫,就被猎手们从缺口处撵了出去。
这时,月亮已经西斜,一兰计算苏木蒂前往水师的行程,决定立即点燃烽火,通知兄弟部落一起来消灭共同的仇敌罗刹。
一兰高举着从恰杜里手中接过的火把,把里外几圈妇女手中的火把依次点燃起来,顿时象一个明亮的花环,在漆黑的夜空中闪闪发光。
一兰点罢台下火把,又轻盈地顺着长梯攀登台顶,将火把投入油池,只见浓烟过处,一股火焰冲天而起。
哈巴罗夫见一兰点起烽火,知道是召唤援兵的信号,心中十分慌乱。他决意在各部落援兵到来之前,全力以赴,先把一兰他们吃掉。
鄂温克、达斡尔的猎手和赫哲族的渔民见到烽火以后,风驰电掣一般赶来增援。清军水师得到苏木蒂的报告,也立即星夜兼程,从松花江上迎面驶来。
哈巴罗夫匪帮的枪声渐渐逼近小堡,一兰见援兵尚未来到,就振臂高呼:“乡亲们,我们的箭打光了,在援兵到来之前,我们可能要流尽鲜血,但也要让罗刹流尽他们的鲜血!
随着天际隐隐雷声,哈巴罗夫匪帮冲进小堡逼近了烽火台。一兰见援兵不到,下令将火药箱堆在脚下,准备在最危急的时刻点燃火药,与罗刹同归于尽。
哈巴罗夫没有遇到什么抵抗,冲到了烽火台前。但他看到在火把组成的花环下,一群视死如归的英雄,怒目切齿地等着他时,惊得发呆了。
哈巴罗夫狞笑着疯狂喊道:“一兰,你们完了!该认输了!”英勇的一兰却象暴风中的苍松,屹然挺立在火药箱上,厉声斥责沙俄犯下的侵略罪行。
当哈巴罗夫驱赶匪徒持枪冲杀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了震天动地的鼓声。随着鼓声,一兰的火把一点一点地接近火药箱了。
轰!在一声雷鸣般的爆炸声中,一兰和英勇的部落人民为了保卫中华国土,全体壮烈牺牲,在我东北边疆民族抗击沙俄侵华史上写下了可歌可泣的诗篇。
拂晓时分,清军水师和各兄弟部落相继赶到,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全部消灭了江岸边的残匪,狠狠打击了沙皇梦想吞并我国黑龙江流域的嚣张气焰。
江风萧萧,地动山摇,黑龙江儿女在咆哮。不管是哈巴罗夫还是他的前任波雅尔科夫,都没有落得好下场。一个多音部落牺牲了,千万个兄弟部落百倍警惕地准备迎击沙俄新的侵略行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