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一个上午,风和日丽,碧波荡漾,水天一色。台北市郊的风景特别宜人。海边矗立着一棵枝叶参天的大榕树,透过枝叶,可以看到一座别墅。别墅的主人叫王森,是前国民党高级将领,现任台湾体总副主任。
别墅的女主人,王森的妻子婉秋正站在一块巨岩上眺望远方。她两眼痴呆,表情木然地在喃喃自语:背井离乡,丢儿弃女,罪过呀!从家乡东北来到台湾这个岛子上,整整十六年了,可是,我的园园呢?园园!··
她的侍女阿菊知道主人的心病,扶着她劝慰道:“太太,当心您的身体······别想大小姐了。那年月,兵荒马乱的,掉在海里还能活吗?别寻烦恼了······”婉秋仍然呆呆地凝视着远方。
突然,传来一阵娇声娇气的腔调。王森的小女儿丽丽一一台湾击剑运动员从美国乘飞机回来了。和她同来的一个青年运动员名叫艾福有,是台湾体总秘书。丽丽兴奋地跑到妈妈跟前,用英文叫道:“妈妈!
婉秋认不出来是谁。丽丽摘下墨镜,又叫了声“妈妈”。妈妈惊喜地叫道:“死丫头,我还以为外国人呢!”艾福有也凑上去,讨好地对婉秋说:“太太,小姐刚下飞机,我就把她领到您身边来了。”
丽丽看到母亲愁眉苦脸,忙说:“妈妈,您又一个人躲在这里想姐姐了,有什么用啊!”母亲叹了一口气:“妈妈的心,你们是不能理解的。
这时,远处传来几声枪响,山谷里震荡着回声。丽丽问:“谁在打枪?”阿菊说:“是老将军和马越教官在打猎。”丽丽一听到马越的名字,欣喜若狂,要艾福有把望远镜递给她。
丽丽站在巨岩上,用望远镜四处搜寻马越的人影。这马越是台湾体育教官,著名击剑、射击运动员,丽丽在追求他。婉秋感到很累,由阿菊扶着回家。
一会儿,王森和马越背着猎枪,一路谈笑而来。丽丽欣喜地迎上去,先叫了声“爸爸”,然后热情地握住马越的手:“马越兄,您好”马越有点儿拘谨:“丽丽小姐,您好”。
艾福有对王森说:“主任,刚才在机场有几位中外记者要采访您和马教官,他们以为您会到机场去接小姐。”王森摇了摇头:“艾秘书,我跟你说过,我是军人出身,不善应酬······”他俩正谈着,丽丽拉着马越到浴场去。
艾福有露出谄笑,又认真地说:“主任,您是团长,不见他们恐怕…………”这时,不远处传来汽车声,接着是刹车声。他接着说:“可能是他们来了。”便从皮包里掏出一份文件,递给王森:“这是参加奥运会的运动员名单,金部长已经核准。”
王森接过来,打算将名单揣进口袋:“记者已经到了,准备接待吧。”艾福有提醒地说:“主任,请先看一看这份名单,记者们可能要求见报。
王森刚掏出老花眼镜戴上,记者们呼叫着围上来。他只好收起名单,微笑着打招呼。记者们用照像机、录像机对准王森拍照。
一位记者说:“王森将军,据说此次去东京参加国际奥运会的代表团已经组成。您就任团长,请您对报界发表感想。”另一记者说:“您身经百战,此次一定不辱使命,大获全胜。”王森说:“全胜自不敢奢望,小胜也需要体育界同仁拚力争取。
又有一个记者凑上去:“将军,上届奥运会,马越先生荣获击剑冠军。这次也是众目所瞩。我们想为马先生组织专题报导。”王森告诉他们:马越到浴场去了。并邀请他们到别墅去吃冷饮,要艾福有为记者先生们带路。
丽丽和马越在浴场游泳了十多分钟,丽丽从提包里取出苹果和梨,问马越有没有小刀。马越从提兜里拿出一把闪亮的小刀。丽丽赞不绝口:“嗬,还是欧洲货哩,送给我吧!”马越犹疑着说:“在罗马比赛时,一位朋友送的。
丽丽削好苹果和梨,把刀放进自己的兜子里:“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出来,你不愿意!”马越有点尴尬:“朋友的礼品,怎么好转送别人?”“别人?你拿我也当别人吗?我偏要!”“好吧,借你玩几天。
记者们在去王森别墅的路上,正好碰上刚从浴场回来的马越和丽丽。他们拥上去,不约而同地叫道:“马越先生,丽丽小姐,请不要动!”立即用照相机、录相机对着他俩拍照。
一个记者说:“你们二位,一个是击剑冠军,世界名将;一个是花剑新秀,未来的皇后。即将北上日本,为民族争光,请对大家讲几句话。”另一个说:“此次赴日,实力雄厚。特别是有马先生作主力,金牌准拿。切盼马先生赐语数句。
马越微笑着说:“诸位记者先生。行动比言词更具说服力。我的家乡东北有句老话,叫做“骑着毛驴看唱本,走着瞧!'我的话完了。”记者们纷纷鼓掌,赞扬马越发言精采。
一位胖记者向王森要一份代表团的名单,准备明天见报。王森带有歉意地说:“噢,名单已经批下来了,可惜只有一份,请传抄一下吧。”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名单递过去。
一位瘦记者拿出一张横幅标语交给马越和丽丽,要替他俩拍一张照片。丽丽亲昵地靠着马越的肩头,甜蜜地笑着,做着照相姿态。
一会儿,大家来到王森家的花园凉亭。胖记者看了那份名单,立刻去问王森:“将军,这名单是否有遗漏?为什么没有马越先生?”一个猴脸记者露着不信的神情,接过名单一看,惊叫道:“真的没有!
记者们感到奇怪,纷纷围过来。丽丽跳上前去,一把抢过名单:“这怎么可能!”待她仔细看了名单,惶急地对着父亲嚷道:“爸爸,真的没有!一定是打字员遗漏了,该死!
王森接过名单,看了一眼,冷峻地瞪着艾福有:“艾秘书,怎么回事?
艾福有把王森拉到一边,低声说:“主任,马教官的名字是上边勾掉的。”“为什么?”丽丽也气愤地责问:“艾福有,你搞的什么名堂?”艾福有连忙解释:“上头说,马教官身在台湾,心向大陆,思想不纯,行动危险!
王森愤怒地命令艾福有:“乱弹琴!马上去给我接通金部长办公室,我要直接和他讲话!”艾福有一面点头,一面有恃无恐地劝道:“马教官对党国不满,金部长掌握证据,将军何必去惹是非。
这时,特务头子李剑鬼鬼祟祟地走了过来。他身穿长袍,戴着墨镜,手捧鸟笼,显出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走走停停,注意着记者招待会。
记者们又围上来,打听到底是怎么回事。王森耐着性子说:“诸位,很不幸,当局对马先生发生了一点误会,他的选手资格被取消了。”丽丽尖声地嚷着:“什么?居然不让马越兄参加奥运会?岂有此理!
马越的确思乡心切,打算转道东京,返回祖国,显然被特务们嗅到了。他愤怒地将手中的标语撕得粉碎,然后对大家说:“我告辞了,再见!”扭头就走。丽丽立刻也跟了去。
王森冷笑了一下:“这是有意出我的丑!存心拆我的台!”他激动起来,把手中的酒杯猛地摔到地上,拂袖而去。记者们还想打破砂锅问到底,一齐尾随而去。
艾福有走在后面,李剑叫了他一声。艾福有“啊”了一声:“是李局长,请您指示。”李剑压低声音,严厉地说:“不要泄露我的身份。至于下一步嘛,你看我笼里这只鸟,只要剪断它的翅膀,它就不会飞了!”艾福有会意地谄笑着。
马越回到寓所,心烦意乱,怒火中烧。第二天下午,有位东北同乡、台湾退役老兵鹌鹑郭来看他。鹌鹑郭知道马越被取消了奥运会代表资格,回不了大陆,因此带来些酒菜,安慰马越。
马越坚定地要设法回归大陆,看望母亲。鹌鹑郭不信地说:“净说梦话,咱们给抓走那会儿,你妈就病在床上了!”马越打开小型录音机,里面传出男播音员的声音:“马喜子,你的母亲在对你讲话,请注意收听…………”
马越说:“是真的,大叔,你听!”录音机里接着传出一位老妇人的声音:“喜子,十多年不见了,妈在老家召唤你,你还能听出妈的语声吗?······孩子,你要是活着,就给妈打封信来,回来看看我和你爹,我俩也就放心了··
马越关上录音机,鹌鹑郭有点伤感了,想起自己的身世:被抓来当了大半辈子兵,到老了就给一脚踢开,成了一个孤老头子。他蹙着眉头说:“喜子,你想得对,应该回去,我决定和你一块走!
正在这时,艾福有和丽丽闯进房间。艾福有拿起录音机:“刚才这里好象有女人的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吧,可以听听吗?马教官。”马越打算收起录音机:“你听不懂,福有先生。”
艾福有根据马越的表情和对话,断定他是收取大陆共党广播,越发要按录音机,以便抓到证据。马越扣动枪机,“呼”的一声巨响,击碎他们身旁的壁灯。艾福有吓得摔了个四脚朝天。丽丽先是一惊,接着尖笑起来。
马越连忙扶起他:“对不起,我练个回手枪,您受惊了。”鹌鹑郭哈哈大笑:“喜子,就凭你这一手,谁想算计你,可得小心脑袋开花啊!”接着向主人告辞,马越送他出去。
艾福有仍不死心,到处翻弄马越的东西。丽丽说:“你鬼鬼祟祟地干什么?象个猎狗似的,这也闻闻,那也嗅嗅,多无聊!”艾福有献媚道:“亲爱的丽丽,我对你就象猎狗对待主人那样忠诚,我这颗心永远为你燃烧!
艾福有向丽丽献了一阵媚,丽丽走进马越卧室。艾福有又拿起录音机,连忙打电话:“喂,李局长吗?我是艾福有,我找到了证据,马越收听的大陆共产党广播录音。对······是!
门外响起汽车的刹车声。王森走了进来:“噢,你在这儿,我正要找你,马教官出国的事办的怎样了?”“主任,我正在努力争取。”“努力争取?是争取他参加奥运会吗?还是争取把他送进监牢?”王森冷笑着。
艾福有支吾道:“这······您不要误会。”王森掏出一份材料,塞到他面前:“误会?这不是你的笔迹吗?艾福有,你也是我培养的人,怎么可以妒贤忌能,落井下石?我真没想到你堕落到这种地步!
艾福有有恃无恐:“主任,我是忠于党国,一片赤诚。”王森严峻地说:“不要扯大旗,拿出证据来。”这时,马越送好客,从外面回来,王森又重复着说:“艾秘书,马教官来了,你有什么证据就拿出来吧!
艾福有理直气壮,带着几分得意说:“马教官收取大陆共党广播,对党国怀有二心!”王森厉声地责问马越:“有这样的事吗?”他见马越不语,加重语气说:“你知道,凭这点就可以送你坐监牢的。”
艾福有利索地按动录音机开关:“主任,您听!”录音机里播出:“亲爱的丽丽,我对你就象猎狗对待主人那样忠诚。我这颗心永远为你燃烧!”还有些调情的话。王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气又恼。
艾福有十分惶恐,急忙关闭录音机:“将军,这个磁带刚才给洗掉了。他收取大陆广播是我亲耳听到的······”王森气极,打了他一记耳光:“混蛋,你给我滚!
艾福有捂着脸狼狈溜走。丽丽从马越卧室出来,见了父亲,怨艾地说:“爸爸,后天启程,怎么还定不下来?他们欺人太甚了,你连派运动员的权力都没有了!不给他们干······爸爸,你能眼看着人才毁灭吗?
王森“唉”了一声,急忙拿起听筒,打电话:“喂,金部长吗?我是王森,参加十八届奥运会的代表一定要有马越教官。据我调查,对他的一切指控都是莫须有的。对。我郑重表示,没有马越参加,我和代表队将全体退出。
金部长无法了。抓不到马越的证据,而他是极有影响的著名运动员,王森提出最后通牒。金部长煞费踌躇了一阵,终于同意让马越出国,为了防止意外,他让李剑任驻日本大使馆参赞,专门负责这次奥运会事务。
代表团到达东京以后,运动员们都在体育俱乐部练习。艾福有陪同着丽丽在练习击剑。练了一阵,丽丽觉得艾福有不是她的对手,独个儿去找马越,要他陪自己练习。
丽丽刚走,李剑西装革履,一副外交官派头走来,低声问艾福有:“马越来日本以后的活动你都掌握吗?”艾福有掏出小本子:“完全掌握,到东京三天来,他只出去过两趟,都是逛风景。
李剑告诫他,不能疏忽大意,马越以逛风景为名,到华侨总会去了两趟,那是个亲中共的组织,不过他没有得逞,但叛逃的意图已十分明显。并鼓励艾福有:办好这件事,就可派到国外工作。艾福有欣喜地说:“是,我一定照办。
两人正谈着,丽丽找不到马越,垂头丧气地走来。李剑主动上前招呼:“这位是王丽丽小姐吧?”艾福有忙着介绍:“这位是大使馆的李参赞。”丽丽心不在焉地答道:“啊,幸会。马教官不在卧室,舞场上也没有·····
李剑向艾福有使了个眼色。艾福有心领神会,急匆匆离开:“我去找,一定找到。”李剑然后邀请丽丽跳舞,双双下了舞池,翩翩起舞。
会儿,马越和鹌鹑郭回到了体育俱乐部,在酒巴间的僻静角落里,找了张桌子坐下。马越低声说:“我到东京华侨总会去了两趟,都有人盯着,没进去。”鹌鹑郭自告奋勇:“这件事交给我好了。他们对我这孤老头子,还不大注意。
两人正在低声细语,马越忽然觉得眼前一亮,一抬头,却是山田园子走进了酒巴间。他情不自禁地奔过去,拉住园子的手:“园子,你好!”园子行了一个礼,兴奋地说:“马越先生,您好!
接着,马越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乡,郭叔叔。这是山田园子小姐,击剑运动员,我的朋友。”园子向鹌鹑郭行了一个大礼:“郭叔叔,请多关照。”鹌鹑郭还了礼,觉得应该让这对青年人叙叙,便告辞走了。
女侍者送上酒菜。马越斟满酒,和园子一同举杯:“请,园子,我看了你的剑术表演······”园子有点激动:“你到了东京,为什么不来见我?为什么?”马越只好干笑。他想:除了爱情,还有更崇高的人生,但现在还得保密。
他俩正亲热地絮语,丽丽和艾福有匆匆闯来。丽丽冷冷地问马越:“你到哪儿去了?我正等着你练剑呢。”不等马越回答,艾福有向山田园子作了自我介绍,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邀请她一同跳舞。
丽丽起先要马越陪她练剑,等艾福有和园子进入舞池后,又问马越:“这位山田小姐就是那位日本剑坛的新秀吧?就是你在罗马结识的女朋友?”马越点了点头:“是的。
丽丽拿出那把小刀亮了亮:“她就是赠送这把短刀的人?你也真是位老练的交际家,刚踏上日本 国土就和女人打得火热。可对我,却变成一个冷冰冰的人!”马越坦然地说:“丽丽,你别误会。我始终把你当作小妹妹。
丽丽醋劲大发:“可你把她当作情人·····”“不,我现在不需要情人。”“你撒谎,刚才一看你的眼睛,我就知道你爱她!”“也许你说得对,我爱她······可是······”丽丽不等她说完,捂着脸伤心地跑开。马越只得追出去。
一曲舞罢,艾福有不见马越和丽丽,对园子说:“山田小姐,马先生大概到楼上去了。我给您带路。”园子道声“谢谢”,便跟着艾福有走出酒巴舞厅。
两人一前一后走向运动员的住宿大楼。迎面碰上怒气冲冲的丽丽,丽丽厉声把艾福有叫了过去。山田对艾福有施了一礼:“我自己去找。谢谢!
艾福有走到丽丽跟前,挑拨地说:“丽丽,真情和假意,你现在明白了吧!刚才我和山田小姐跳舞,她什么都对我说了。这姑娘风流美貌,手段高明。难怪马先生动心,恐怕你不是她的对手啊!
丽丽愤怒地说:“什么东西!我不能受别人的愚弄和侮辱!我手中还有这把剑!”艾福有计上心来,乘机煽动她们决斗:“丽丽,你的剑术高超,不妨给她一点警告。我给你呐喊助威。”丽丽被说动了。
恰好马越和园子从楼上下来。丽丽上前施礼:“山田小姐,马教官常对我说,您的剑术高强,可以请您练练剑吗?”艾福有帮腔说:“山田小姐,丽丽小姐也是马教官的高徒。今日二英相会,以武会友,我们可以一饱眼福了。
园子谦虚了两句。马越看出丽丽不怀好意,推说园子有事,要求改天再练。艾福有抓紧时机,递上剑和面罩:“丽丽小姐,还不把剑送上去表示诚意。
年丽丽接过来,把剑和面罩递给园子:“请教山田小姐。”园子说:“那就请多加指教了。”马越显得无可奈何:“好吧,园子,陪丽丽小姐练一会儿吧!”
两人摆开阵势,行礼后,对刺,剑光闪烁,碰击时铿锵作响。丽丽咄咄逼人,猛击不舍。园子技艺高超,防卫巧妙。
马越紧张地注视着,见丽丽有意伤人,高声制止:“停,停!丽丽!”丽丽虽然收住剑,但悻悻地瞪了马越一眼,冲着他说:“这又不是比赛,用不着裁判,你的心眼忒偏了!”园子不明其中缘故,兀自感到不安。
马越要她俩休息一会,自己去买点冷饮来。刚一离开,艾福有迫不及待地对丽丽说:“怎么停了?山田小姐的剑法还没露哩,可不能错过时机啊!”丽丽会意,立刻说“请”。园子迟疑着,要求等马先生来了再练。
但在丽丽的再一次敦促下,只得举剑叫“请”。两人再战。丽丽使出浑身解数,猛击猛刺,恨不得一剑刺中。园子先取守势,退让了几步,接着转入反攻。
艾福有暗中取出短刀,乘园子转身之际,猛地将刀飞掷过去。园子左肩中刀,“哎哟”一声,跌倒在地。
救护车火速将受伤的园子送到东京西北一家大医院。园子的养父日本律师山田成吉也闻讯赶来。医生检查了伤口,感到奇怪,比剑时怎么会有刀伤。他把这情况电告警视厅,请求追查。
第二天下午,园子的神志已经清楚。养父问她:“和你练剑的小姐手里拿的是剑,而你的伤口是刀伤。位置又是左肩后侧,这是为什么?”园子痛苦地答道:“我不知道·····成吉严肃地说:“我一直把你当作亲生女儿,你要说真话!
园子坦然地说:“爸爸,我对你从来没有隐瞒过秘密。”正在这时,医生推门进来:“山田律师,警视厅来电话,刺伤小姐的刀子,经过确认,是台湾人马越教官的。”山田道了谢:“唔,这就清楚了。”
园子挣扎着抬起身子:“爸爸,不是他,马教官光明磊落,心地善良,不可能伤害我!”父亲沉下脸:“园子,我不能让我的女儿无辜受害,我已要求警视厅追查。一旦查明凶手,我还要向法院起诉。”园子哭着说:“不要追查,不要起诉。
一会儿,王森和马越手捧鲜花,来到医院走廊,看望园子。护士请出山田成吉。王森作了自我介绍,并表示歉意。山田回答得很干脆:“请原谅,在我女儿受伤真相没有查清以前,我谢绝中国人探望。现在也不是道歉的时候!
王森向山田介绍了马越:“山田小姐就是拜访他的时候受的伤。”马越愿意承担责任。山田成吉立刻露出敌意:“噢,你就是那位马教官。对不起,我的女儿不能接见你们!”园子在里间大声叫嚷:“爸爸,让客人进来!
山田成吉铁板着面孔,返身进了病房:“园子,我从来没有这样严峻地和你讲话,感情不能超越理智。我不能让你在感情的魔爪下丧失生命!”这时,李剑、日本警官、警士和医生向病房走来。李剑大模大样地和王森打了声招呼。
李剑一行进入病房。他递上名片给山田,作了自我介绍:“我的政府命令我过问这件事。我向您和园子小姐表示慰问。除了郑重道歉之外,我们表示绝不姑息肇事凶手,一切听从贵国警方和法院裁处。
接着,警官拿出一把小刀,询问园子:“这刀是您的吗?送给谁了?”园子点了点头:“是的,在罗马送给了我的朋友,台湾的马越先生。
马越被叫进病房,警官询问几句后,又问:“山田园子小姐受伤的时候,你在现场吗?”马越拒绝回答。园子抢着说:“他不在场。”警官说:“根据受害者父亲山田成吉的起诉,按照日本法律,你作为谋害罪嫌疑犯被拘留。”
警士拿出手铐,园子嚷道:“他不是嫌疑犯!警官先生,我不允许!”父亲喝斥女儿,要她尊重法律。园子不服:“我是当事人。我有权撤诉。请你们走开,走开!”由于过度激动,她晕倒了。
医生和护士连忙上前救护,山田成吉略带歉意地挥手示意,李剑他们退出病房。
片刻功夫,园子醒过来,央求父亲把马越叫进来。病房里只有他们俩。园子深情地问:“这次你来东京,为何对我冷淡?为何要同我分离?”马越只得直说:“祖国亲人在召唤我,母亲盼望着我早日回去……”
园子释然:“你要回大陆,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我会阻拦你吗?你要和父母团聚,我也要找到自己生身父母呀!他们也是中国人啊!我六岁那年,坐海船掉在海里,从此和父母永远隔绝了··
王森站在外面,听见里面的谈话,十分惊异,侧身倾听。马越问:“你还记得是哪个港口上的船吗?”园子答道:“我只记得母亲带着我有好多天吃住在吉普车上,上船的地方叫营口。
园子接着说:“我还记得小时候,母亲教我唱的儿歌:小园园,别淘气,妈妈带你到姥家去······'”马越吃惊地问:“怎么,你的小名叫园园?”王森按捺不住,闯入病房:“山田小姐,你的中国乳名叫园园吗?”“是的,王将军。”
王森问她父亲姓什么。园子道:“天天打仗,母亲告诉我姥姥家的姓······”“姥姥家姓杜,当时妈妈手里还抱着小妹妹。”园子惊奇地反问:“老将军,您怎么知道?”王森注视着她的右耳后果然有块黑痣,不禁激动起来。
“十六年了,我可怜的多灾多难的孩子!妈妈眼泪都哭干了,头发愁白了,精神也恍惚了!”王森的热泪夺眶而出。园子撕肝裂胆地叫了一声“爸爸”,挣扎着扑过来,跪在王森脚下:“我就是十爸六年前掉在海里的园园呐!”
正当他们父女别后重逢、欢庆团聚的时候,李剑进来,递了一封电报给王森,说:“大使馆接到国府电报,由于马越持刀伤害国际友人,要他停止比赛,立即飞回台湾。”园子说她已经撒诉。李剑答道:“小姐,这是我们的内政。
王森表示:马上去见大使,要追查真正的肇事凶手。李剑冷笑着说:“不必多此一举吧!”马越立刻针锋相对:“参赞先生,嫁祸于人的勾当总是要露马脚的,那把刀上留下的指纹恐怕不是我的吧?请艾福有和我同去警视厅验证一下。
艾福有惶急地叫嚷着:“你血口喷人!”马越义正辞严地说:“如果你们不撤销这个决定,我们将举行记者招待会,把这一切公诸于世。”他顺便说出山田园子和王森、丽丽的关系。李剑泄气了:“既然你们有异议,我如实向国府汇报。
李剑和艾福有的阴谋被挫败了。奥运会开幕的第二天,马越参加了击剑比赛。他以优异的成绩击败了对手,蝉联击剑冠军。运动场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当天晚上,在体育俱乐部的宴会厅内,李剑为马越第二次获得冠军,以大使馆的名义举行了庆祝酒会,招待各国运动员。各国运动员冲到马越面前,用各自的语言祝贺。闪光灯不断闪光,厅内不断响起鼓掌声和欢呼声。
李剑恭维了马越几句之后,说:“国府为您荣获冠军,特奖美金五万元。”并将一张存款凭证递给他。马越拒绝接受,冷冷地说:“如果要买下一个人的灵魂,这数量恐怕太微小了。”弄得李剑狼狈不堪。
王森对马越这样做,并不满意,劝他还是谨慎些好。接着,便动身去机场接园园的母亲。马越说自己有事,不能陪他一起去机场,随手将西服上衣搭在椅子上,把他送到体育俱乐部的大门口。
当马越离开餐厅时,一个特务化装的侍者溜了进来。他看左右无人,急将马越的上衣拿起,偷出衣袋里的打火机,将另一个打火机放入。
马越送王森到大门口,刚要转身,鹌鹑郭从外面走来,低声对马越说:“我已联系好了。一会儿华侨总会来人和你接头,暗语写在这张纸上。”马越高兴地紧紧握住他的手。鹌鹑郭说:“我得走了,你可不能误事啊!
马越回到餐厅,山田园子赶来向他祝贺。马越低声说:“我接受你的祝贺,但不是为了冠军。我不愿给那个不能代表我们祖国的政府贴金。来,园子,祝贺我吧,我将踏上光明之路,今晚就要走了。”
园子有点凄然:“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怕你难过!”“刚才结束天涯沦落的悲剧,我找到了生身的父亲,妈妈就要飞来东京看我,你却要······”马越不愿她伤感,笑着说:“我们还会见面的。”
接着,他严肃地说:“园子,台湾的特务不会放过我的。如果我遭到不幸,请你和你的律师父亲,代我向全世界公布事实,让所有善良的人们去辨别真伪和善恶。”园子伤心了,流着泪扑在马越的怀里。
恰巧丽丽走过来,马越向她介绍了她的同胞姐姐园园。丽丽起初不信,马越把她姊妹俩的胳膊并在一起:“王伯父曾经说过,你俩左臂上有个半月形的花纹,那是妈妈给一块刺下的。你看看,仔细地看看。”
姊妹俩立刻拥抱起来。丽丽愧悔地说:“我真该死,我被爱情弄昏了头脑,竟做出那样无礼的举动,伤害了姐姐······”园子故意把话岔开:“好妹妹,十六年了,我想您们呐······”丽丽抹着眼 泪:“妈妈想园园,想得快要发疯了!
马越看了看表,八点三刻了,已到接头的时间。他告诉园子、丽丽,要去会见一个人,说着便穿上西服,来到酒巴舞厅的门前等候着。
一两分钟后,一个盛装的金发女郎张安娜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她看了一下马越,对照报纸上的照片,然后问:“您就是击剑冠军马越先生吧?”马越点头说:“是的。”“我想向您请教一首中国的古诗。”“不知是哪位诗人的?
张安娜说:“是唐代大诗人李白的,头两句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马越接着说:"后两句是:'举首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终于把您盼来了。”张安娜看了看周围,嫣然一笑,请马越陪她跳舞。
两人边舞边谈。张安娜说:“我是东京华侨总会的代表。父亲是中国人。马先生,总会接到您要求协助返回祖国大陆的请求,准备向您提个问题:您是体育界名人,生活很优裕,为什么要回到刚从困难好转过来的大陆去呢?
马越诚挚地说:“安娜小姐,那里有我的双亲。如果您的母亲贫困,难道您会嫌弃她吗?”安娜点点头:“您回答得很好。我们愿意帮助您。我的车停在银座街口转弯处第三根电柱旁。我先走,您等会儿再跟上来。”
马越道了声“谢谢”,送走张安娜,然后回到座位上喝酒,同时察看周围的动静,一切都很正常。女歌星在唱:“回去吧,远方的游子,亲人想念你。何必以酒浇愁?不如早回去!
马越刚站身要走,忽然,艾福有带着两个打手,拦住他的去路。艾福有掏出枪来:“我们在此恭候你多时了。奉上司的命令,捉拿叛逃犯!”马越镇静地斥责他:“放肆!你有什么证据?”
一个打手冲上前去,从马越口袋里掏出打火机,递给艾福有。艾福有冷笑着说:“你不是要证据吗?这个小小的录音机会向我们提供全部的证据,包括刚才你跟那位金发女郎的谈话。怎么样,想不到吧?快跟我们回大使馆!
马越骂了声“卑鄙”,径直向艾福有走来。艾福有一闪身,被马越一把抓住。马越一手按住他的手腕,把枪口对准两个打手,自己躲在他的身后,狠狠地喝道:“把枪放下!”艾福有保命要紧,狼狈地要打手把枪放下。
马越见打手们放下枪,一把夺过艾福有手中的枪,将他踢倒。
马越回手三枪,击灭吊灯。纱幕内外顿时大乱,人影相撞,呼叫连声。马越乘机夺门而走。等艾福有爬起来大叫“快追”的时候,马越早已不知去向。
马越跑到哪儿去了?他一口气跑到接近郊区的山田成吉律师家。这时,皓月当空,晚风习习。律师家花园里的青松、翠竹在月光下轻轻摇曳。刚才的喧嚣,现在变成宁静;刚才的紧张,现在已松弛下来。
马越叩了门。山田园子听见马越的声音,立刻出来迎接。这时,王森已接来婉秋,同到山田成吉家,向律师致谢。他们在电视中得知马越突然失踪、准备返回家乡——大陆中国的消息时,都感到震惊。
当王森看到马越进来时,不禁生气地指斥他:“你背叛党国,投奔中共,还来见我干什么?”马越坦然地答道:“伯父,我不得不采取这个行动啊!十六年了,华夏后裔,炎黄子孙,哪个不怀恋乡土,热望统一?
王森缓和了些:“可这样的大事,不和我商量,你就······你想到它的后果吗?”马越说:“无非一死!与其苟且偷生,忍受痛苦,不如死在光明的路上。伯父,亲人隔海垂泪的日子,应该结束了。王森要他“住口”。
马越继续说:“特务们正在搜捕我。如果我的行动得不到您的同情,就把我交给大使馆吧。我不想连累你们······”王森百感交集,来回踱步,刚想打电话,园子扑过去,哭着说:“爸爸,您不能······爸爸·
山田成吉终于开口了:“王将军,我同情马越的爱国行动,我决定做他的法律顾问,帮助他完成回归大陆中国的志愿。”马越向他鞠了一躬,深致谢意。园子十分感动,扑向她的日本爸爸。
这时,丽丽和鹌鹑郭从大使馆逃到这儿来。丽丽哭着说:“台湾已经下了命令,要就地处决马越。”她一面劝马越快逃,一面要爸爸快给马越想想办法,婉秋也在一旁插嘴说:“王森,你就放马越走吧!”
山田成吉再一次说:“王将军,中国有句古话:匹夫不可夺志'还是成全他的赤子之心吧!如果您和嫂夫人回台湾有风险,也可以暂时留在东京······”王森终于下了决心:“好吧,就让他们把这笔帐算到我的头上吧!
王森认为这里不安全,要求律师帮助马越找个隐蔽的地方。这时,丽丽突然叫起来:“外面有人影!”她又走到窗前细看了一下:“爸爸,他们已经把院子围起来了。
马越掏出手枪,打算拚死冲出。大家阻拦他,劝他不要鲁莽行事。山田成吉刚要打电话给警视厅,可是电话线被切断了。
怎么办?鹌鹑郭急步走到衣架前,取下马越的风衣穿上。他要化装成马越的样子,把特务们引开。可马越热泪盈眶,拉住他的手,不让他冒这个风险。鹌鹑郭故作轻松地说:“我是老油子了,有办法,不用担心!
他推开马越和园子的劝阻,撩起衣领,缩在领口内,急步走出去。不到一分钟,外面传来两声枪响和急驰而去的汽车声。
马越凄厉地叫了声“大叔”,想往外冲,被园子和丽丽死死地抱住。山田成吉和王森知道出了事,急忙跑出去,月光下,看到鹌鹑郭在挣扎着,终于倒下去,仍在叫着:“喜子······快······快走
马越冲出来,抚着鹌鹑郭的尸体放声痛哭。片刻功夫,山田成吉和王森陪着张安娜走近马越。张安娜大声说:“马越先生,请节哀,快跟我们走!”王森叫马越放心,老郭的后事由他来办。
张安娜和山田成吉陪着马越走出大门,坐上汽车,驶向一个秘密的地方。园子和丽丽见马越一走,都伤心地扑到妈妈的身上。
马越的行动,并没有能够摆脱特务的追踪。七天后的一个清晨,在日本横滨码头上,停了一艘巨型货船“东京丸”。化了妆的艾福有和带着一名随员的李剑正在这儿徘徊,三双眼睛滴溜溜地扫视着过往的旅客。
李剑轻声对艾福有说:“马越搭这艘“东京丸'货船走,开船的时间是上午八点。你隐蔽起来,在他下汽车时候动手!”李剑看艾福有有点畏惧,接着说:“我们在东京郊外放走了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否则回台湾是无法交待的。”
他让随员把手里的小提琴盒交给艾福有:“这是带自动瞄准器和消音装置的最新武器,你随他去熟悉一下性能,一定要把马越干掉!”艾福有点点头,接过小提琴盒。李剑面带微笑:“我顺便通知你,比赛完了,你就可以出国任职了。
艾福有刚走开三分钟,李剑看到日本警视厅警官陪同山田成吉向码头这儿走来,忙迎上打招呼,接着说:“据可靠消息,我国运动员马越要搭乘这艘·东京丸'离开贵国,前往北平。我国政府责成鄙人一定要在起锚以前,会见马越。”
警官带着一丝笑意:“参赞先生,只是会见吗?”李剑说:“我们坚持认为他不是叛逃。”山田成吉说:“当然,他是回归祖国!”李剑象煞有介事地争辩着:“我是说,他的本意并不是想回大陆···
山田成吉立刻打断他的话:“不要自欺欺人了。作为马越先生的法律顾问,我已经向贵国政府提供了他的全部材料,这些在法律上都是生效的。”“可是,为什么阻挠我们当面对质?”“他拒绝见你们,我们尊重本人的意愿。”
李剑撕破脸皮,带着几分威胁说:“你们想遮人耳目吗?贵国的责任是难以推卸的。我已经邀请各国通讯社的记者到这里来。我们的要求和权利,我看你们是无法抗拒的。”说罢,悻悻而去。
一会儿,一辆小汽车驶向码头来,嘎然而止。马越、王森、婉秋在张安娜和另一个侨总代表的陪同下走出来。马越笑逐颜开,昂头眺望着蔚蓝的大海、绚丽的朝霞,心头洋溢着回归祖国的喜悦。
他们刚走近码头,李剑带着各国新闻记者蜂涌而上。李剑满脸堆笑:“马先生,鄙人来迟一步,国府非常爱护青年,委托我一定要挽留住先生。对先生冒犯之处,还望以民族大业为重,多多包涵。
马越针锋相对,给予驳斥:“你有什么脸面讲民族大业?你这个假参赞,一心要置我于死地,可惜,你好梦难成。如果担心回台湾无法交待的话,最好还是跳海自尽吧!”李剑狡赖着:“事实胜于雄辩,你活得好好的嘛!
马越愤怒了:“可是我的同乡,我的郭大叔,被你们杀害了!”李剑还想抵赖,丽丽捧着骨灰盒走过来,对着记者们说:“先生们,这就是郭大叔的骨灰!马越兄,你把他带回祖国吧,让他老人家能够安息在故乡的土地上!
丽丽捧着骨灰盒交给马越,马越行礼接过,记者们纷纷拍照。丽丽接着说:“还有,参赞先生不是不承认谋害马越先生吗,你们看—”大家的目光一齐随着丽丽的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日本警官押着艾福有走来。
警官对着山田成吉说:“律师先生,果然不出所料,在马越先生走上码头月台时,此人用这种武器企图向马先生射击,被我们当场逮捕!”丽丽指着李剑说:“一切谎言都会被揭穿的,一切阴谋都是可以被揭露的。你使我们变得聪明了。”
这时,一个女记者走到马越面前提问:“我有一个问题百思莫解。马先生的行动并非所有的人都赞同,比如,你的女友山田园子小姐并没有来送行,这是很奇怪的。”马越停顿了一下,答道:“无可奉告。
恰巧,山田园子拎着旅行包走过来。她走近那位女记者,说:“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她扬起签证:“这是我的出国签证,我将要和马越先生一同回到我们的祖国去!
开船汽笛响了,马越和园子分别与亲人拥抱告别,码头上一片欢乐的气氛。记者们纷纷散去。警官押着艾福有上了汽车。李剑狼狈不堪,混在记者群里溜了。
张安娜将两束鲜花递给马越和园子。他们登上甲板。送行的各国运动员用不同的语言喊着:“马教官”,“园子”,“金牌”,“冠军”!“东京丸”徐徐开动,船头向南,驶向马越他们梦寐以求的祖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