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八年二月,贺龙同志带领八个同志,化装成小商贩模样,带着油、盐、布匹等日用杂货,经石门、慈利,回他的家乡—桑植县洪家关,去开辟革命根据地。
敌师长陈策勋闻听这个消息,立即召见由他一手提拔的亲信爪牙、恶霸地主伪团长陈黑,命他带领人马,驻守去洪家关的要道陈家坪,妄图捉拿贺龙。
陈黑一到陈家坪,就命令喽啰四下张贴告示,设置岗哨,盘查行人,还扣押了不少“嫌疑”。
这天中午,当贺龙带领同志们走到离陈家坪不远的叶家坪时,发现许多老百姓正在围观“捉住贺龙悬赏十万大洋”的布告。
同志们看到这紧张的气氛,都有些担心。贺龙却微笑着说:“咱小生意人,一不偷税,二不抬高物价,怕他干什么!”
黄昏时分他们来到了陈家坪附近。贺龙先让七个同志分散绕过敌人岗哨,埋伏到陈家坪前面的山上。然后,他和小陈扮成赶晚集回来的“爷儿俩”,来到了伪团部陈家祠堂的岗哨前。
放哨的匪兵把枪一横,喝道:“干什么的?站住!”贺龙近前对一个匪班长低声说:“老总,刚才我爷俩赶集回来,在北沟看见贺龙的队伍过来了,特来向陈团长报告。”
小陈接着说:“人可多了,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绕山沟往南了!”“啊!”匪班长信以为真,给那几个哨兵交待了一下,立即带着这“爷儿俩”去见团长。
来到陈黑的住房门口,小陈按照贺龙的示意,照匪班长的下裆猛踢一脚,把他捆绑在地。这时,贺龙“哗啦”一声推开了房门。
陈黑靠在床头,眯着“灯泡眼”,正津津有味地抽大烟,猛然见两个陌生人闯了进来,伸手便抓手枪。
贺龙一个箭步过去,照陈黑的手臂猛击一拳,冷冷地说:“陈黑,别惊慌,该你升官发财了。你不是要捉贺龙吗?他自己送上门了!”
陈黑仔细一看,说话的人是个黑胡子粗大个子,跟传说的贺龙一样,顿时吓得浑身筛糠,虚汗直淌,跪下哀求道:“贺军长,别信谣言,小人岂有这个念头!
“没有算了,站起来!”贺龙威严地说:“陈黑,我这 次回家,你能帮点忙吗?”陈黑连连点头:“能!能!只要 贺军长看得起我,一定尽力,一定尽力!贺龙取下墙上挂的手枪,对陈黑说:“陈团长,多年不 返家,道儿不熟,麻烦你送一程!”
出了房门,陈黑贼溜溜的眼珠一转,皮笑肉不笑地说:“贺军长初到这里,还是先休息一下,我让下边设宴款待!小陈举起匕首,晃着说:“别耍花招,走!”
贺龙和小陈夹着陈黑走出了匪团部。门外的喽罗们不知道陈黑陪同的是什么人,只是傻头傻脑地连连行礼。
陈黑乖乖地把他们二人送过岗哨后,贺龙以蔑视的口吻对他说:“听说陈策勋要捉拿我,有胆子快叫他来,我的队伍在山上候迎!”说完朝天鸣了一枪。
埋伏在山上的同志,听到信号,放起一阵排枪。陈黑以为红军已将其团团包围,吓得两腿发软,连连对贺龙将军鞠 躬行礼:“绝对不敢,不敢!”听见“滚吧!”二字,便慌 忙夹着尾巴赶紧溜了。
不久,陈策勋得知贺龙会见陈黑的事,便喊去陈黑,破口大骂,狠狠打了他几个耳光。陈黑捂着火烧火燎的脸皮说:“师长息怒,如果贺龙再来,我拼上性命也要捉他来见你!”
陈策勋这才稍息怒,对陈黑叮嘱说:“要能捉住贺龙,咱们除得十万大洋外,我可升任军长,你也可以升任师长·····.”
陈黑回来后,立即在陈家坪增哨加岗,还命他的小舅子袁老四带一连人,去把守通往洪家关的头道哨卡,并反复交待说:“凡见到蓄一字胡子,身材高大,小四十岁的人,全抓来送我过目。”
贺龙得知敌人的布防情况后,决定找机会再教训陈黑一番。这年秋天,他和几个同志扮成反动官兵的模样,去永顺一带执行任务。
他们步行了四十多里,在接近陈黑的封锁线时,贺龙才登鞍上马。到岗哨不远处,贺龙按马停步,让扮“上尉参谋”的小陈去通报袁老四,就说,“湘西剿共司令”视察来了。
小陈大模大样地走上前去,让哨兵把袁老四喊出来,照贺龙的话一说,那家伙立即慌了手脚:“请长官稍等,我马上告知陈团长亲自前来接迎!
小陈声色俱厉地说:“实给你讲,今年二月,你们陈团长暗与贺龙相会,又是赠枪,又是护送。“司令”知道后大怒,今天特来查办此事,用不着他陈黑迎接!
袁老四一听,吓得魂不附体,但又故作镇静地说:“长 官,别信谣言,贺龙没有来,这是······”,“啪啪”两声,袁老四没说完,脸上就吃了两巴掌。
小陈指着袁老四的鼻尖,怒骂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为陈黑狡辩,我看你是活够啦!还不快去见“司令长官'!”
袁老四战兢兢地来到贺龙面前,连望都不敢多望一眼,两脚一靠,敬了个礼。贺龙问:“袁老四,你姐夫陈黑私通贺龙的事,你也知道吧?”
袁老四一听“司令长官”竟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更是心惊胆颤,既不敢说“知道”,又不敢说“不知道”,现出一副尴尬相。贺龙大声喝道:“走,给我牵马引路,找你们团长!”袁老四感到大祸来临,低着头,牵着马,带着贺龙一行七人通过一道道哨卡,眼看到了陈家坪的村头,忽然,陈黑的侄子、营长陈二桂从碉堡里出来。吼道:“站住!干什么的?”
袁老四急忙上前:“报告营长,司令视察来了!”“司令——!”陈二桂先是一惊,但很快镇静下来,狡黠的眼光死死盯着贺龙的黑胡子。机敏的小陈一见,照脸给他一巴掌,骂道:“什么军人?对长官竟敢如此无礼!”
陈二桂不顾鼻窍出血,一边掏枪,一边大声喊叫:“快来人呀!给我抓住他,他就是······”陈二桂还未将“贺龙”二字喊出口,就被小陈等几个同志用刺刀捅了。
应声赶来的匪兵们,看看血泊中的营长,又看看这位不凡的“长官”,一个个呆如木鸡。贺龙威严地说:“本司令,由你们袁连长陪同到此······”袁老四忙接腔:“对,司令长官有要事找陈团长!
贺龙继续说:“此次前来就是专为查办陈团长与陈二桂合谋私通贺龙之事的。而陈二桂狗胆包天,竟公然叫喊要抓我,你们说,这陈二桂该杀不该杀?”匪兵们齐说:“该杀!”
来到陈家祠堂门前,贺龙跳下马,低声对袁老四吩咐了一句。袁老四忙摆手让祠堂门前的几个哨兵站得远远的。贺龙又对他说:“你去吧,回去好好查哨!”袁老四说声:“是!回头走了。
贺龙一挥手,五个同志立即撒在祠堂门前放哨。小陈陪着贺龙大步走到陈黑的住房跟前,见房门上得紧紧的,便“嘭嘭”拍打着喊道:“快开门······司令驾到。”
正在死睡的陈黑猛然惊醒,听说“剿共”司令来了,慌忙爬起,胡乱蹬上裤子、披上衣服,就去开门。
门刚启个缝,小陈就呼地一声冲了进去,黑洞洞的枪口顶住了陈黑。贺龙冷笑着说:“陈黑,没想到吧,我们又会面了。”陈黑揉眼一看,见是贺龙,顿时吓得尿了一裤,半天没话。
贺龙说:“怎么了,你不是又向陈策勋夸了海口,要捉我去见他吗?”陈黑这才从惊吓中愣过神来,立即跪倒在地,磕着响头说:“岂敢,岂敢!那是我被打骂得没法,才胡说一句!”
贺龙浓眉一竖,厉声说道:“上次你曾经答应不再干坏事,可事后却照样残害百姓。为什么说话不算数?
陈黑看到贺龙恼怒,便鸡啄米似地叩头,苦苦央求:“那都是部下造的孽···... 请贺军长高抬贵手,再饶我一次!”贺 .龙说“可以再饶你一次,但有个条件。”陈黑连忙说:“尽 管提,尽管提
贺龙点着陈黑的鼻尖说:“第一,以后不准攻打我根据地;第二,决不容许再残杀工农、坑害百姓。违犯这两条,下次见面算总帐!”陈黑连连点头答应。“第三,”贺龙又说,“立即给我牵来快马七匹!”这家伙稍有些迟疑。小陈“嗖”地一声拔出铮亮的匕首,陈黑只得满口应承。
七匹大马被牵到了祠堂门前。同志们都跨上座骑,把陈黑骑的马夹在中间。看到陈黑帽也不戴,一脸沮丧,匪兵们以为是被“司令长官”押到什么地方去查办,谁敢多问。
马蹄哒哒,顺利通过陈家坪新修的碉堡、炮楼,穿过最后一道岗哨,转眼来到去永顺的路口,贺龙叫陈黑滚下马来,又向他交待了一番政策,转身带领同志们拖着一匹空骑,风电掣般消失在烟尘之中。
狗改不了吃屎,猪改不了哼。一九二八年冬天,陈黑早忘记了贺龙将军的警告,亲自带领他的全部喽罗,攻打我根据地的中心所在地桑植县城,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耳闻目睹这些事实,贺龙将军眼中喷火,决心要跟陈黑结算总帐。
一九三一年的一天,贺龙将军率十个同志,化装成挑盐脚夫,去湘西扩建红军队伍。半晌午,他们刚走到桑植瑞塔铺附近的一个岔路口,见北面路上抬来一顶豪华的轿子。
那轿子崭新,绿呢顶蓬两侧写着“长丰洋行”四个红漆大字,轿子后面还跟着个挑担的农民。贺龙略加思索,即向同志们作了个暗示。
等轿子行至跟前,大家齐声喝道:“停轿检查!”坐在轿里的那个三十来岁,鼻梁上架副金丝眼镜,穿戴十分阔气的家伙,趾高气扬地骂了一句,伸手就要掏枪。
贺龙将军飞快地从轿子后的空隙里伸手捏住了那人的脖子。那人往后一仰,“砰”的一声,子弹从轿蓬顶上穿了过去。另外两个同志上前,缴了他的枪,把他拖了出来。
经过审问,原来这人是陈黑的表弟,“长丰洋行”资本家的少老板郭鸿钧。他十五年没到过陈家了,这次携带重礼,是专来给陈黑的祖母祝八十大寿的。
从郭鸿钧身上搜出的一封陈黑的亲笔信中得知,陈家只有陈黑的父亲认识郭鸿钧,还约定陈黑的父亲今天在前面桐子坳迎接他。贺龙当即决定趁此良机去找陈黑算帐。
贺龙换了郭鸿钧的穿戴,命令把他捆到树上,留一个同志看守;给抬轿、挑担的三个农民每人四元大洋,让他们回去。同志们化装为抬轿、挑担的,一齐向桐子坳出发了。
中午,快到桐子坳时,贺龙打听到陈黑的父亲带了十多个匪兵,正在那里一家伙铺里打麻将,候迎郭鸿钧。
贺龙指示一部分同志抄小路过去,埋伏在伙铺后,见机行事,自己和抬轿、挑担的三个同志沿大路继续前进。在桐子坳村头放哨的匪兵远远看到了轿子,忙去报告。
陈黑的父亲打麻将正在瘾头上,听到报告,“嗯”了一声,停了一会正要起身去迎接时,穿戴十分阔气的贺龙已来到面前。
陈黑的父亲还未喊出“外甥”两个字,便被贺龙刺倒在桌子底下。这时埋伏在伙铺背后的同志,擎着手榴弹冲过来,缴了其余匪兵的枪。
贺龙立即审讯了匪兵。他们供认:陈家距此二里,距匪团部陈家祠堂八里多。陈家庄院,四面环山,平日有二十来个匪兵把守,这次庆寿,陈黑又调来一个营,驻扎在关帝庙。
贺龙认真分析了口供,马上派一个同志在一家杂货铺里买了两桶煤油,装在空箩筐里;又吩咐五个同志迂回过去,埋伏到敌营部关帝庙背后,见号令动手。
一切安排妥当,贺龙坐上轿子,直奔陈家。沿途的匪哨兵看到“长丰洋行”的轿子,个个站得笔挺。有个匪班长恭敬地问道:“郭先生,陈大老爷没迎着你?”贺龙说:“看 到了,他随后就来。
来到陈家庄院门口,贺龙问哨兵:“陈团长在家吗?”哨兵说:“刚才还来望过你,现在到关帝庙去了。”说完就赶忙向陈黑的祖母报告去了。
颤巍巍的“老妖婆”由陈黑的大、小老婆扶着,迎到陈黑的会客室门前,眯起老眼看着贺龙将军,喜眉笑眼地说:“十五年了,如今看多出息!······啊,你大舅没接上你?贺龙说:“见着了,就回来的。”
一群男男女女围过来,要看箩筐内的礼物,贺龙笑盈盈地伸手制止道:“要等表哥回来才能打开。”看热闹的人知趣地走开了。
“老妖婆”对贺龙将军说:“鸿钧,你表哥天天念你哩,你先在会客室休息,等他回来就吃饭!”说完,被搀扶着走了。
贺龙先安排一个同志去大门口,注意陈黑回来时的动静,然后,带着其余两个同志,装做散步,去陈家庄院内查看地形。
陈家庄院共有八栋高大的楼房,分东西两院。贺龙吩咐两个同志各带一桶煤油,分别躲在两个“赏月台”上,等到陈黑进院时,就泼油点火
二十分钟后,陈黑回来了。听说表弟郭鸿钧已到,他便喜笑颜开地向会客室走来。陈黑刚进了门,站在门背后的贺龙就猛然来了个“踹腿锁喉”,利索地缴了他的枪,然后将其朝前一推,说:“陈黑,没想到吧,我们又相会了!
陈黑见是贺龙,想起自己攻打桑植县城的罪行,吓得丧魂落魄,颤抖着说: “贺军长如能再宽容一次,我保证再不与红军为敌,另奉送一百枝好枪,一百匹好布,一百元大洋。”
“这次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狗命!”贺龙凛然地说:“你恶贯满盈,我代表湘西工农革命政府宣判你的死刑!”陈黑眼露凶光,说:“我的队伍密密层层,你敢开枪,插翅难逃!”
“用刀宰你这个兔崽子!”贺龙说着,“嗖”地拔出寒光闪闪的匕首。陈黑眼看末日来临,退到夹壁墙边,绝望地狂喊:“贺龙来了,贺龙来了!”
陈黑猛地推开夹壁墙上的板子,想从地道逃跑。贺龙眼明手快,一个虎扑,匕首刺进了陈黑的后心。
等到贺龙将军把夹壁墙的板子按原样上好,走出会客室时,陈黑家的男女老少,亲戚朋友一窝蜂似地拥进院来:“贺龙在哪儿?”
贺龙站在石台阶上,指着东西两院吐出的浓烟火舌说:“什么贺龙来了,是火龙来了!表哥已去西院救火,大家快去呀!
一伙人纷纷奔火场去了。贺龙发现陈黑的副官正与两个匪兵嘀咕什么,就向陈黑的大老婆说:“表嫂,火势这么大,人少可不行呀!”
贺龙又指着那副官,说:“请这位兄弟快去把关帝庙的队伍喊来吧!陈黑的老婆如梦初醒,立即说:“李副官,快去喊队伍!”李大麻子不敢迟疑,撒腿朝外跑去。
乘陈家一片混乱之际,贺龙和同志们一起隐蔽到正对庄院门口的房顶上。
待从关帝庙赶来救火的匪兵刚刚涌进庄院,他们就接连朝匪兵群里甩起手榴弹来,炸得敌人喊爹叫娘,血肉横飞。
在浓烈烟雾的掩护下,贺龙和同志们,迅速撤出陈家庄院杀进敌营部——关帝庙内挑了几挺机枪,背了几箱手榴弹,然后放火烧了关帝庙。
离开关帝庙,他们又埋伏在通往匪团部的山冲小道两边的有利地形上。一顿饭工夫,匪团部的全部匪兵也赶来了。
等敌人进了伏击圈,贺龙将军一声令下,机枪、手榴弹如冰雹似的向敌群倾泻过去。
第二天黎明,匪首陈策勋闻讯赶来救援时,贺龙将军一行已经到了五十里外的桑植县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