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城县的胡县令是个嗜酒如命的昏官,他肚子里没什么才学,只因已故妻子王氏的表兄在朝为官,便花了一千两纹银,买了个七品官来过过官瘾。
这天,胡县令一大早就喝得昏昏然,忽闻有人击鼓鸣冤。他本想令人把告状人轰了出去,无奈公差刘正、李才在旁相劝,说喝酒事小,审案事大,他才理袖整冠,传令升堂。
击鼓人是当地富翁郑员外,状告秀才谢丹青拐女私奔。谢丹青矢口否认,反告他爱富嫌贫,擅毁婚约。双方一时争执不休,吵得已有三分醉的胡县令越加糊涂了。
胡县令拍起惊堂木,叫双方暂勿聒噪,先交出证据来。郑员外立即呈上一把折扇,说:“昨晚有人看见他与小女双双私逃,我带人追至城东,他却将小女藏起。诺!这就是他失落在我家后门的折扇。
胡县令接过折扇,打开一看,只见扇面上画着一个绝色美女,一问,原来是谢丹青为郑员外之女瑞珠画的真容,形神兼备,像极了。
谢丹青申辩说,他自幼与郑瑞珠有婚约,只因三年前父亲病故,家道中落,郑员外嫌贫爱富,退礼悔婚,瑞珠不满父亲所为,才毅然约他一起私奔的。
胡县令说:“证据在此,你难逃罪责。只要你说出郑瑞珠藏在哪里,本官自会成全你俩。若是不讲,我就把你关进牢房,从严处置。”谢丹青沉吟了片刻,供认说:“我把珠妹藏在城东枯井之中。”
胡县令立即命刘正、李才速去城东枯井,把郑瑞珠带来断案。刘正、李才找到城东枯井,郑瑞珠全无踪影,井里却有一具男尸,看样子是让人用石头砸死的。
刘正、李才急忙把尸体抬回县衙耳房,然后再到公堂禀报,胡县令和原告、被告无不大惊失色。
刘正呈上一封从死者身上搜出的家书,请胡县令过目。胡县令没想到此案会节外生枝,接过家书看也不看,便随手扔在地上,说:“要这家书何用?本官要的是杀人凶手的口供!
谁是凶手?胡县令糊涂之中认定谢丹青有杀人嫌疑。谢丹青大呼冤枉,反挨了四十大板,被打得皮开肉绽,疼痛难熬。
胡县令下令再用重刑。秀才哪经得住皮肉之苦,终被屈打成招。
胡县令再追问谋杀经过。谢丹青只得胡诌一番,供称自己和瑞珠逃至枯井台时,被那人挡住去路,情急之中,便将他推入井里,用石砸死,而瑞珠却不知去向了。
就这样,谢丹青的罪状一下子从“拐女私奔”变成了“投石杀人”。他咬着牙画了押,被打入死囚牢候斩。
胡县令看罢供词,洋洋得意,自命断案神速,立即下令退堂。郑员外连忙上前询问女儿下落,胡县令递过折扇,说:“还给你,想必她迷了路,你且回去等着吧!”
胡县令走进后堂喝酒去了。公差刘正、李才收拾公堂,那封扔在地上的家书又赫然映入眼帘,好像在问:“案情了结了,我还有用吗?
刘正拾起家书,抽出信瓤,见到一张信纸和一张当票。信的内容是妻子催促出门的丈夫回家为女儿完婚,但当票上的字迹十分潦草,只有泰来当铺的印章印得清晰夺目。
刘正手执家书、当票琢磨起来。李才说: “死者身上揣着当票,可见是个穷鬼。大概是闺女出嫁,无钱买妆奁,所以要当个什么东西吧。”
刘正对李才的推断半信半疑,沉吟道:“看来此案并不简单,只有找到投书人,才能查到真凶下落。”李才说:“你莫再管闲事了,免得丢了饭碗。”说着,拉着刘正向门外走去。
刚走出衙门,刘正和李才便听见街上传来一阵吵闹声,走近一看,只见一个老妪拉扯着郑员外,一个劲地叫嚷:“还我儿子!还我儿子!”不用问,这老妪就是谢丹青的母亲了。
刘正、李才上前解围,谢母见是两名公差,“噗”地跪下喊道:“我儿 子是个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哪会行凶杀人?求两位大爷开恩,为我做主!
李才说:“县太爷已经退堂,我们头上少了一顶乌纱帽,做不了主啊。”谢母听了,嚎啕大哭:“天哪!有乌纱帽的不作主,没乌纱帽的做不了主,我儿定成死罪,我这当娘的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谢母哭喊着,狠命朝一堵砖墙撞去。刘正一把将她拽住,才避免了一宗惨案发生。郑员外在旁见了,也禁不住声泪俱下,哭起失踪的女儿来。
悲悲切切的哭声,似针尖扎入刘正的胸膛。眼看谢丹青将成刀下冤魂,岂能袖手旁观!他猛地跨前一步,对郑员外说:“我要借你折扇一用!”郑员外立即交出折扇说:“只要能帮我找到女儿,借什么都可以。
刘正又把两位老人安慰了一番,答应去求县太爷重审此案,谢母和郑员外才各自道谢而回。
李才见刘正当众许愿,忍不住低声打问:“刘兄,县太爷整天醉醺醺的,能审出个子丑寅卯来吗?”“他审不了,我来审!”“可惜你头上没有乌纱帽呀。”“没有乌纱帽,可以去借一顶嘛。
刘正见李才仍未领会自己的意思,便附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说出一条“借乌纱,平冤狱”的妙策来。李才听后,喜形于色。
却说胡县令走进后堂,把刚断的案情向新婚数日的太太赵金花吹了一遍,提出要喝酒吃肉,庆贺一番。赵金花平日本限制他喝酒,今天却一反常态,说:“老爷断明疑案,理应庆贺,这回破例,请放量喝吧!
胡县令受宠若惊,当即命人摆开酒肉,举杯欲饮。赵金花伸手拦住说:“慢着,我还有一事相求。我爹已年过半百,常年在外,连你我婚期也没赶回来,我想让他在衙门里找个差事,让他以后过个安稳日子。
胡县令听罢面露难色,因为县衙里差役的名额已满。赵金花献计说:“革掉一个,不就有空缺了吗?”“人家没犯法,没出错,你要革掉谁?胡县令问。
“哟!看你左推右搪的,存心不想替老丈人出力,这酒你别再喝啦!”赵金花虎下脸,一瞪眼,从胡县令手里夺过酒壶。胡县令连忙点头应允,赵金花这才罢休。
这时,刘正和李才走进后堂,胡县令吩咐他们侍酒,李才问:“老爷,你平日喝酒总离不开那只双龙银壶,今日怎么不用啦?”胡县令说:“那玩意被人家借走了。”
席间,刘正故意引出话头说:“老爷,你不能再喝了,刚才你在公堂上已有几分醉意,连案子也审得不清不楚哩。
胡县令听罢不解。刘正说: “案情未查,线索不明,重刑之下,难免有假。谢丹青若是凶手,他怎肯轻易说出城东枯井来呢?看来此案还得重审,否则难以了结。”
胡县令赌气说:“我哪有闲功夫去把案情再审一次?要审你去审!”刘正说:“我无职无权,怎能审案?”李才也帮腔说:“好办。老爷,你就把乌纱帽借给他戴几天吧!
胡县令连连摇头,刘正又出新招:“老爷,我借乌纱帽是为你着想啊。你可知道,错断人命是要革职收监的。你说谢丹青杀人,证据不足,糊里糊涂往上报,万一追究起来,我怕你吃罪不起哩。
一席话,把胡县令说得忐忑不安。李才又乘机劝他借出乌纱帽,说:“老爷,机会难得哩,刘兄若审不清此案,你可罚他每天给你孝敬酒肉,如果审清了,你这七品县令说不定还可升为五品州官哩。
胡县令一听,乐不可支,当下商定向刘正出借帽子三天。
胡县令正要脱下乌纱帽,赵金花突然提出要加一条:刘正若三日内审不清案子,便要革去公差之职。这一来,倒又使刘正犹豫起来。
刘正想:万一审不清案子,丢了饭碗,一家数口的日子怎么过?倘若对此案袖手旁观,让真凶逍遥法外,好人蒙冤受斩,良心上又岂能过得去?刘正暗暗掂量起来。
“老爷,我若审不清此案,甘愿革掉差使!”刘正双手抱拳,毅然作出抉择。李才也挺身而出:“刘兄意决,小人愿作中人,为他担保!
胡县令大喜,立即上前与刘正击掌三下,把乌纱帽和官袍脱了下来。
刘正戴上乌纱,穿起官袍,开始重审枯井疑案。他叫李才到死牢里传出谢丹青,命他把耳房内死者的遗容画下来,以便交旁人辨认。
次日,李才带着几名衙役,敲起铜锣,到城外各村向人们展示这幅图像和画有郑瑞珠真容的折扇。他们整整花了两天半时间,几乎走遍城郊四乡,辨认之事仍无结果。
到了第三天的下午,李才等人来到老槐庄,敲锣吆喝人们出来辨认画像。一个老妇指着死者的图像说:“我认得他,他是我老伴赵实,你们县太爷的老丈人。
李才见状,便仔细询问起来。老妇说:“老身姓陈,老伴常常独自外出经商,一月前我给他捎去一封信,要他回来为女儿金花完婚,但至今仍未见他归来,我女儿也过门数日了。你们出示他的画像,是何缘故?”
李才掏出那封家书叫陈氏辨认,陈氏端详了一会儿,说:“这正是我捎的家书,怎么会落在你们手里?莫非我家老汉已回来了么?”
李才说,赵实已经回来,现在县衙。陈氏诧异地问:“怪了,我在信上没有写明把女儿许配给谁呀,他怎么知道县太爷就是他的女婿,连老家也不回就直奔县衙门呢?”
李才没动声色,又抽出信封里的当票问道:“这也是你捎去的吗?”陈氏摇头否认:“我老伴是个老实人,一不嫖,二不赌,常年在外经商,身上短不了银两,哪里要当什么东西!这当票一定是别人的。”
李才不再查问陈氏,速返县衙告知刘正。刘正叫他马上去泰来当铺追查,务必把典当之人查出,以便顺藤摸瓜,找到真凶。
李才即去当铺查问,方知所当物件是胡县令家的双龙银壶,典当人叫吴老松,是个卖瓜子的瘸腿老汉。李才不禁怀疑起来:那天老爷说过银壶被人借走,何以又被拿去典当呢?
李才回衙向刘正说了自己想到的疑点,刘正立即命人传来吴老松。吴老松一听问及双龙银壶,一口咬定是自己在街上捡来的,当票丢了。
李才呵斥道:“胡说!你分明是借来的。”吴老松经不起吓唬,吞吞吐吐地承认:“那······那是我······偷来的。
刘正见吴老松瘸着一条腿,不像个盗贼,便和颜悦色地说:“这银壶本是县衙之物,还牵连着一条人命哩,你仔细想想,可不要乱说呀!”吴老松听了,大吃一惊,瘫坐在地上,冷汗直流。
刘正叫李才扶起吴老松,让他慢慢讲清真相。吴老松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说:“那是县太爷的小舅子王九叫我拿去当的,事后他给我十两银子,要我什么也别说,如有人问起银壶,就说是捡来的。那当票我已交给王九了。”
刘正把吴老松打发回家后对李才说:“按理案子至此已显眉目,只要抓来王九,一审二问,兴许能弄清郑瑞珠的下落。如今为难的是那王九是县令的内弟,岂可轻举妄动?”李才说:“我妹春英在王家当婢女,我去找她问一下。”
刘正忙说:“你快去打探,如果发觉王九确实可疑,我可趁乌纱未还,先把他抓来审讯。”李才领命,出衙去了。
李才走到半路,迎面遇见了妹子春英。春英说,她是去药铺为新奶奶抓伤药的,这新奶奶是三天前由王九骗到家里来的,王九逼她拜天地,她死活不依,一头撞在柱石上,把头撞破了。
李才一听,马上想到失踪了的郑瑞珠,连忙打开手中的折扇叫春英辨认:“你快看看,那新奶奶与此画中人是否相似?”春英一看,禁不住叫道:“咦,像极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李才大喜,立即掉头回衙告知刘正。刘正正想出签拘捕王九,一个衙役从后堂来说:“老爷说三天借帽期满,叫你立即去交还乌纱帽哩。
李才不甘交由胡县令去处置王九,焦急万分。刘正却胸有成竹地说:“别急,你陪我去把案情向老爷禀明,自有太太出来撑腰的。”一语点破,李才茅塞顿开,转忧为喜。
这时,胡县令和赵金花正在后堂坐等刘正来交还乌纱帽。他们一个想着刘正每天将要送来酒肉,另一个想着老爹从此可在县衙当差,都乐得笑眯了眼。
不料,刘正迟迟未到,却来了赵金花的娘陈氏。赵金花迎上前说:“妈,老爷已为我爹在衙门找到一个差使,往后我爹再不用在外奔波了。”陈氏乐得合不拢嘴:“怪不得老头子到了县城也不回家啦,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陈氏刚坐下,刘正和李才就来了。胡县令说:“三天已过,快还乌纱帽吧!你一未见到郑瑞珠,二未拿到真凶,还有什么可说的?”刘正说:“死者家属已经找到,请老爷宽容,再续借一天,案情便可···
赵金花不等刘正说完,把眼一瞪说:“不能续!老爷,快叫他交还乌纱帽,革去他的差使!”胡县令最怕太太发火,立即冲着刘正喊道:“快把乌纱帽还来,我要革掉你的差使!
“君子言而有信。”刘正说着,脱下乌纱帽。赵金花正要伸手去接,李才“唰”地抖开手中画像说:“太太,请你看完这个,再接不迟。
赵金花见了画像,不禁一怔,问道:“这不是我爹吗,你这是要干什么?”陈氏也走近来看了一看说:“这人早上还在村里叫我辨认了一番哩,他说你爹已到衙里,怎么未见他出来?
刘正上前道:“老太爷早在三日前便到了县衙,因他已被石头砸死,现在躺在耳房棺柩里听候发落哩。”胡县令一听吓傻了眼:“莫非这就是那井中的死者?”刘正答:“正是。
这一来,恰似一石击起千层浪,后堂顿时哭声震耳,赵金花和陈氏缠着胡县令,要他惩凶报仇。胡县令咬牙切齿地说: “凶手谢丹青问斩之时,我要命刽子手多砍他几刀,为岳父报仇!”
刘正禀告说:“老爷,谢丹青屈打成招,不是真凶,有杀人嫌疑的是你的小舅子王九!”此话像一盆凉水,浇得胡县令怒火顿消,但他还不相信王九会杀人。赵金花和陈氏也惊愕地止住哭声,静观胡县令如何发落。
刘正叫李才呈上当票,把吴老松的供词和李才向春英问来的情况说了一遍。胡县令这才知道王九嫌疑极大,顿时吓得呆若木鸡。
刘正见火候已到,捧上乌纱帽交给胡县令,说:“老爷,期限已到,真凶也已查出,原物奉还,小人告辞了。”说着,拉着李才就要出去。
赵金花连忙上前拦住刘正和李才,转脸对胡县令说:“老爷,刘公差果 然精明,办案仔细,这乌纱帽还是再借给他用吧!
胡县令左右为难:借吧,王九必死无疑,前妻娘家就会断了香火;不借吧,老丈人的尸体还停在耳房,丈母娘和太太捶胸顿足,不杀王九难以罢休。想着,不禁暗暗埋怨刘正多事,白白把替死鬼谢丹青放过了。
赵金花见胡县令支支吾吾,忍不住厉声喝问:“你到底借不借?”胡县令最怕太太发火,当即吓得骨酥身软,连声说:“借,借,我借给他!”
胡县令把乌纱帽送到刘正面前,刘正却故意不接:“我不要了!”赵金 花叫李才去劝说,说续借十天半月也无妨,刘正还是一个劲地摆手,说什么也不肯接。
赵金花已看出胡县令有心袒护王九,知道只有依靠刘正才能为父报仇,便向刘正央求说:“刘公差,你做好事就做到底吧!”刘正说:“借一次乌纱帽革掉一次差使,小人不敢再借了。
赵金花想到老爹已死,要来差使也无用,便说:“革去的差使还你,这次借帽也不革了。”陈氏也在旁哭着央求。李才乘机说:“刘兄,你不借,老爷、太太偏要借给你,看来,这乌纱帽你还得戴下去啊。
刘正说:“要我再借并不难,但在我判案时,谁也不准徇私求情。”赵金花朝胡县令登了一眼,胡县令频频点头说:“行啊!行啊!
刘正这才接过乌纱帽,当场请胡县令和赵金花去王九家取双龙银壶。他还特地在赵金花耳边叮嘱了一番,赵金花不敢怠慢,拉着迟疑不前的胡县令出门去了。
一路上,胡县令心神不定,走走停停,心里直骂刘正:“你让我独自前去多好,我可让王九一走了事嘛。如今让太太跟在身边,你叫我如何是好?”赵金花看出他的心思,直催着他加快脚步。
来到王家,王九有点做贼心虚,几句寒暄之后,便把话头一转问:“听 说城东枯井发现一具男尸,凶手可曾抓到?”赵金花抢着回答:“凶手早已归案,正关在死牢候斩哩。
王九听了,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忙吩咐设宴招待。赵金花问:“舅 少爷何以这么高兴?”王九说:“凶手落网,大快人心嘛。老爷明镜高悬,断案如神,小弟是应设宴恭贺的。
酒席摆好,席面上果然未见双龙银壶。赵金花几次向胡县令递眼色,要他开口向王九索壶,胡县令却低着头,只当没有那回事。
赵金花忍不住开口向王九索取银壶。王九暗吃一惊说:“银壶······藏在箱底,拿取不便。”赵金花没有放松,说:“听说这壶是件奇物,你该拿出来助兴嘛。”胡县令也说:“是嘛,你就拿来一用吧!
王九慌了,想方设法要搪塞过去,怎奈赵金花步步进逼,他只得硬着头皮说:“此壶本是我家祖传之物,当日交我姐做了陪嫁,如今我已长大成.人,我姐亦已死去,理应物归原主啊
赵金花却不罢休,冲着胡县令问:“老爷,你不是说过,那银壶要等舅少爷成家之时才能交还的吗?”胡县令只好点头称是。王九为免赵金花纠缠,便说:“我已买来一名女子,这两天便要成亲了。”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呢!快把新奶奶请出来见见面,省得翻箱倒柜取银壶了。”赵金花嚷了起来。胡县令生怕事情败露,急得向王九抛了几个眼色。
谁知王九却不理会,心想那案子既已了结,叫那女子出来见面,谅也无妨。便转脸向后堂吆喝了一声: “春英,快扶新奶奶出堂见客!”
不一会儿,春英扶着新奶奶来到客堂,胡县令偷眼一瞧,果然是那折扇上的女子郑瑞珠,心里不禁暗暗叫苦:王九啊,你正中了刘公差的圈套,死定了!
郑瑞珠被关了几天几夜,想飞无翅,欲遁无门,此刻见陌生人在场,立即跪地求救。王九吓得慌了手脚,连声说:“这女子患有疯癫病,你们莫听她胡言乱语!
赵金花问:“你可是郑瑞珠?”“正是。”“好哇!我可找到你了。赵金花叫着,举起手来连击了三下案桌。
刘正事先派在门外等候的几个衙役听见赵金花发出的暗号,立即一拥而入,给王九扣上了手铐,带往公堂审讯。
刘正传来有关人证,升堂审案。王九一口咬定郑瑞珠是由其母亲亲手卖给他的。郑瑞珠反驳说:“民女自幼丧母,我父有万贯家财,哪有卖女之理!这歹徒是杀人真凶,死者的钱褡如今还藏在他家里呢。
刘正叫李才速去王家搜出钱褡,拿到公堂让赵金花和陈氏辨认。陈氏一看便说:“这正是我老伴的钱褡。”赵金花也说:“钱褡内层还有我亲手绣的赵实两字哩。
刘正翻看钱褡,证实赵金花所讲无误,一拍惊堂木,喝令王九认罪。王九吓得双腿发软, “噗”地跪下求饶: “老爷饶命,小人愿招!”
原来,那天晚上谢丹青和郑瑞珠逃到城东枯井附近,郑瑞珠已觉体力难支,想歇息一下再走。
这时,郑员外带着一群家丁正打着火把追近,谢丹青一时无计可施,急得团团转。
突然,他发现眼前是一口枯井,情急生智,忙叫瑞珠暂藏进井里,待他将郑员外搪塞过去后,再把她拉出来。郑瑞珠见事态危急,只得依计而行。
谢丹青解下丝绦腰带,把郑瑞珠吊下井里,临下井时,两人相约等郑员外走后,便以击掌为号,拉瑞珠出井。
刚把瑞珠藏好,郑员外便领着家丁追到了,没容谢丹青申辩,就把他抓回家中,准备次日到县衙告状。
他们走后不久,赵金花的爹赵实肩背一只沉甸甸的钱褡,也路过这里。他是接到老伴家书,匆匆从外地赶回来为女完婚的,不料连日阴雨,耽误了路程,紧赶慢赶,那大喜日子已经过了好几天了。
赵实走得累了,便坐在井台上小憩。正巧王九这时从赌场输光了赌本回家,看见有人抱着钱褡啃干粮,心生一计,主动上前搭讪:“我是本县县太爷的小舅子王九,眼下有件难事,急需一笔银子,能否借我一些?”
赵实不愿借钱。王九又摸出一张当票说:“我当的这只双龙银壶,是家中祖传之宝,酒入壶中,香气扑鼻。我愿出一百两银子把当票卖给你,你再花一百五十两去赎回银壶,这买卖好着哩。
赵实左掂量,右斟酌,把当票塞入信封里,打算买下来。掏银子时,突然又生疑窦:“这当票不会假吧?”“假不了,上面盖着印章哩。”王九恐他不信,跨上井台,拍响巴掌赌咒说,“倘若骗你,老天爷让我掉下井去淹死!
藏在井里的郑瑞珠早已等急了,听见掌声,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谢郎,快拉我出去!
“有鬼!有鬼!”王九吓得屁滚尿流,翻下井台,险些摔倒。
赵实也吃了一惊,但他毕竟饱经世故,胆量比王九大些,便走到井旁放声发问:“你是人是鬼?为何在井中呼喊?”郑瑞珠不敢直言,回答说:“小女子是人,失足跌落这枯井之中,有劳过路君子拉我出去吧!
赵实放下钱褡,解下腰带放进井中,无奈郑瑞珠气力甚小,无法拽紧腰带,几次都滑了下去。
赵实招呼王九:“来,帮把力!你先把我吊入井中,你拉我托,待她出井后,你再拉我上来,之后我再给你买当票的银子。
王九很想把当票卖出去,便走过去帮忙。他把赵实吊下井里,又把郑瑞珠拉了出来。
郑瑞珠出井后,倚在井台边娇喘呻吟。王九借着月光打量了她一下:“啊,好一个美人儿!”他小眼一眨,恶念顿生。
这时,赵实在井里高喊:“九爷,快拉我出井!”王九充耳不闻,搬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下井去。
只听得井下一声惨叫,直把郑瑞珠吓得目瞪口呆,双脚发软。她本指望出井后再去找谢丹青相聚,谁知竟落在这歹徒手中,心里暗暗叫起苦来。
王九见赵实已死,立即背起钱褡,拉住郑瑞珠就往家里奔。郑瑞珠苦苦哀求,奋力挣扎,终究难以脱身。
王九回到家中,天已拂晓。他把郑瑞珠锁在房里,逼她答应次日成亲。郑瑞珠誓死不从,一头撞到柱石上,鲜血直流。
王九吓慌了手脚,连忙叫来婢女春英一起抢救,并吩咐春英小心伺候,为郑瑞珠买药治伤。
王九想起当票还在赵实身上,就想在当晚下井取出,把银壶赎回来。无奈此时赵实的尸首已被公差吊出井外,王九根本无法下手。
为了掩盖真相,逃避缉捕,王九找到了为他典当银壶的吴老松,给了他十两银子,嘱他什么也别说,若有人问起银壶,就说是捡到的,当票丢了。吴老松见钱眼开,点头应允。
王九既已如实招供,加上人证物证俱在,刘正决定秉公执法。他一拍惊堂木,命衙差将王九押入死囚牢。
王九吓得灵魂出窍,他抱住胡县令的腿,大声哭喊:“姐夫救我!姐夫救我!
胡县令想向刘正求情,赵金花在旁“哼”了一声,吓得他再也不敢开口。他哭丧着脸对王九说:“到了阴曹地府,对你姐姐说,只怨你自己不争气,莫怪姐夫救不了你··
刘正命人带走王九,并将谢丹青释放。谢丹青感激涕零,伏地谢恩。
刘正指着谢丹青和郑瑞珠对郑员外说:“他们俩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你成全了他们吧!当初若不是你悔婚毁约,还不至于惹出这宗奇案来哩。”郑员外连声称是。谢丹青和郑瑞珠如愿以偿,也拜谢不迭。
一宗疑案就此结束,刘正脱下乌纱帽和官袍,交回胡县令手中,说:“老爷,我这假县官也该收场了,但愿今后不再重演这种真真假假的把戏!”胡县令听了,直羞得满脸通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