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花自幼失去父母,在深山随慈然老尼学习武艺。
十八岁那年,老尼命她下山。素花听了这个决定,一时眼泪盈眶,依依不舍。慈然老尼从肩上抓下一只小白猴,说:“你这次下山,我送你三件礼物。这叫银丝白玉猴,你带着它,一来可以做伴,二来可以给你做个帮手。”
老尼又拿出一朵素绢制成的白菊花说:“我一生收过两个徒弟,每个我都送一朵白菊花。你如果有缘与你师兄相逢,可向他出示此花。但愿花开并蒂,了却为师一桩心事。”素花听罢,满脸通红,低头不语。
老尼收起笑容,从腰间抖出一条亮闪闪的带子,一用内功,这带子便直立起来。
原来,这是一柄水一般清澈、白绫一般轻飘的宝剑。剑身上还精工镂刻着太平天国领袖洪秀全《咏剑》诗一首。
老尼正色地对素花说:“此剑名叫冰绡皇极剑',平时可当腰带系身,十分方便。你要凭这把剑,继承被清军杀害的英烈的遗愿,为百姓干一番事业。”说罢,两人挥泪而别
李素花晓行夜宿,走到河南大河县境内,看见县衙门口贴着招聘捕快、捉拿偷窃赈灾银子盗贼的启示。素花认为这是为民除害的机会,上前揭了告示去见县官。
县太爷见素花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心里老大不高兴,便没好气地指了指堂上的衙役:“这四个衙役任你挑一个比试武艺,比赢了,就算初试通过。”
素花答道:“不必挑,让他们一道上!”四个衙役气得冒火,象四条恶狼,抡起火水棍围住李素花就打
素花也不招架,只是用闪躲腾挪步法,在棍丛中翻来闪去。那只小白猴蹲在素花肩上龇牙咧嘴,乐不可支。只几个回合,那四名衙役便累得汗流浃背,精疲力尽
县太爷挥退众衙役,连声称赞素花好本事,接着又冷笑一声说:“请李姑娘到衙门外,找捕快班头花豫春领赏银。
领赏银其实是另一场比试。但见场子中央放着两个二十五两的大元宝,场边立着一个二十四、五岁,手拎一条百节银环软镖的汉子—这就是本县捕快班头花豫春。
李素花毫无惧色,拱手一揖,说了声“花班头有礼”,便脚尖踮地,旋风似地跃到场子正中,直接伸手去捡左边那锭银元宝。
花豫春使了一招“叶里藏花”,从腋下飞出软镖,向素花左眼射来。素花左手一抬,“当”的一声,元宝腰中的凹窝正好挡住镖头。
花豫春既佩服,又恼火,紧接着一招“黑蟒出洞”,软镖从胯下直取素花右眼。素花用右手抓起另一锭银元,手腕一抬,又挡住了来镖。
素花说了声“俺去了!”就飞出场子外边。
然后,她把银元宝分送给围观的两个穷苦百姓:“乡亲们,这些银子原是你们的,就送还给你们吧。”
花豫春比武输给了李素花,又羞又恨,蹲在练功房里生闷气。县太爷走来,眯着眼睛阴阴地说:“你这么一个大英雄,今日竟败在一个小女子手中,今后怎么见人呢?”
花豫春哪能受得了这股气,涨红了脸说:“大人不用担心,俺不中用,离开贵县就是。”说罢,他一咬牙,把五寸长、七分厚的镖头咬作两段,一跺脚走了。
李素花当上了捕快,一连三天没见盗银贼的动静。第四天晚上,素花又悄悄躲在银库附近观察。三更过了,依然没有动静。
忽然,一条黑影“嗖”的一声蹿上银库的屋脊。盗银飞贼果然来了!素花立刻紧张起来,悄悄地把“冰绡皇极剑”抽在手里。
就在此时,东南角上又跃上一条黑影。虽然看不清面孔,但是素花从身形步态认出是捕快头花豫春。原来,他并没有离开此地,他要干什么呢?
那飞贼没等花豫春的脚尖站稳,便从手中撒出一股白雾,拦住了花豫春。花豫春先是一怔,待要挺刀进招时,那飞贼早已不知去向。
李素花跟着跳上屋脊,轻轻喊了一声:“花壮士,可曾被那贼伤着?”花豫春也不答话,飞身跃下,眨眼之间,也不见了。
看来飞贼今夜不会重来了。为了预防万一,李素花把银丝白玉猴留在银库上看守,自己顺着原路回房休息。
第二天清早,李素花来到银库,纵身跳上屋脊,一眼看见银丝白玉猴被人撕成两半,血淋淋地丢在那里。
素花忍住眼泪,围着银丝白玉猴转了几圈,发现银库屋顶几片瓦有移动的痕迹。看来飞贼是揭瓦出入的,所以门窗不动,而库内银宝日少。
素花含泪把银丝白玉猴葬了。她想:飞贼可能会以为我因失去心爱之物而情绪低落,我偏要今夜再去伏击,给飞贼来个措手不及!
不出所料,那贼晚上真的又来作案了。当他背着赃物从瓦面飞身下来时,李素花厉声喝道:“哪里走!”挺剑挡住了他的去路。
飞贼先是一惊,很快就镇定下来,两臂一抡,从袖筒里同时飞出两个“金龙五爪飞抓”,与李素花边打边退,想找空子夺路逃走。
几个回合过后,那贼突然一个“蟒翻身”抢占了上风位置。素花知道他又要放石灰铁屑了,正要缩身防暗器,那贼却乘机夺路逃走了。
李素花哪里肯舍,把气一提,直追下去。当追至一座四合大院时,那贼突然不见了。素花略略定了定方位,原来这四合院正是县太爷的官宅。
官宅是不准闯入的。素花正犹疑间,宅门突然打开,跌跌撞撞地奔出一条黑影。
李素花紧追不舍。追到城郊,黑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素花这才看清了,黑影不是别人,正是捕快班头花豫春。
这是怎么回事?花豫春艰难地张开嘴,道出一段话来。原来,花豫春今夜也到了银库,他见素花把盗银贼追到县太爷的四合院时,便抢先闯进了县太爷的居室。
刚进门槛,花豫春猛觉脑后一麻,周身发软。他知道中了暗器,便迅速跑了出来,没想到暗器有毒,这么快便发作了。
花豫春说到这里已脸如死灰,他从怀里掏出一朵素绢白菊花,说:“师妹,原谅我吧!”素花惊呆了:“你是······,师兄!你为什么不早说?”花豫春说:“都怪我,“英雄气短”啊!”说完,眼睛合上了,眼角滚出了两颗泪珠。
素花跪倒在地,接过豫春那朵花,又拔下自己头上那朵,一起放在手心揉碎了。拂晓的微风吹来,花瓣象对对白蝴蝶在比翼翻飞······
这天晚上,素花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盗贼未获,师兄先折,此恨何日能消?怪自己,都怪自己呀!唉······不如回山与师傅一道,削发为尼,终老深山也罢。
她抽出师傅送的“冰绡皇极剑”。在烛光之下,洪秀全的《咏剑》诗赫然映入眼底:“擒尽妖邪归地网······。”为民除害,这不正是师训吗?可不能因暂时挫折,误了大业呀!
这时,素花隐隐听到房内有响动。她没有回头,只用双眼瞄着面前的菱花镜,见身后五、六尺远的地板,被掀开一个洞口,里边慢慢钻出一个蒙着面孔的人。
素花仍然坐着不动。那蒙面刺客四肢贴地,爬到素花身后,抄起鬼头大砍刀,一招“秋风扫落叶”,便朝素花双脚削去
素花把丹田气一提,一个“旱地拔葱”,身子腾空而起。那鬼头大砍刀没有削到素花双脚,倒是把椅子的四脚齐齐地削断了。
素花不等那刀收回,便在空中亮出“冰绡皇极剑”,顺势一剑,“当啷”一声,那把鬼头大砍刀被劈成两截。
蒙面刺客慌忙把手中半截刀朝李素花掷去。素花把头往旁一偏,那半截刀从面前掠过,直直地钉在素花身后的柱子上。
蒙面刺客趁机一个“鲤鱼跳龙门”,从窗口蹿了出去。素花也不追赶,只是拔下头上的玉簪,朝窗外掷去。凭她的功夫,那支玉簪是不会落空的。
天亮以后,素花从窗外拾回那支玉簪,放在烛上烘烤,簪尖顿时现出一层血痕。素花嘴角泛起了微笑,因为玉簪能带血落地,估计是射中了刺客面部的某一地方。
为了验证刺客与窃贼是不是同一个人,李素花到县衙求见县太爷,不料衙役传出话来:“太爷说今日身体不舒服,命李捕快回寓休息。”
素花见县太爷不升堂,心内不免着急。此时,忽然一彪人马,簇拥着一顶八人大轿缓缓而来。原来是巡抚大人驾到。素花大喜:好哇,看你县太爷还敢不出来!
在公堂之上,素花仔细把县太爷打量一番,可是没有发现伤痕,只是觉得县太爷的帽子戴得比往日低了一点,几乎遮住了眉毛。素花心头不禁一动:莫非那枝玉簪就伤在眉梢上吗?
巡抚在堂上坐定,张口就问灾银窃案一事。县太爷垂手弓身,编出一段话:“在下现已查明,作案者乃是本县捕快花豫春,此贼已于昨日携银潜逃了。”
素花实在忍不住了,上前几步,跪在堂前说:“方才县令所言,都是谎报之词。花捕快为人磊落,为侦破灾银一案,已被贼所害,为国捐驱了!”
巡抚见素花竟敢如此放肆,把惊堂木一拍:“大胆!你说花豫春被贼杀死,那贼现在何方?”李素花对县太爷一指:“窃银大盗就是他!”
县太爷正要令衙役拿下素花,只见素花站起来,运动内功,“扑”的一口气,吹落了县太爷的顶戴花翎,玉簪留下的伤口,便在他的左鬓上象条毒蜈蚣般显露出来。
县太爷知道自己的贼喊捉贼的伎俩再也掩盖不住了,一声奸笑,跃上案台之上,抓起大印,朝素花头上掷去。
趁素花侧身躲避之际,县太爷一纵身从众捕快头上跃过,逃跑了。捕快们正要动手,眼睛却被这贼撒出的石灰粉和铁屑末迷住了。巡抚吓得魂不附体,躲在案桌之下。
李素花紧追不舍。看看快追上了,谁知县太爷一闪身钻进了路旁的一片杨树林。
素花跟着闯进树林,紧挨在一棵杨树下观看动静。县太爷右手发出一只五爪抓,“呼”的一声从她脑后扑来。
素花举剑拦挡已来不及,幸而树枝太密,五爪抓先碰着些小树枝,只抓散了素花的头发。
县太爷又发出左手那只五爪抓。由于散发遮脸,素花处境危险。
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一把斧头,砸在县太爷的左肩上。
县太爷遭此突然一击,吃惊不小,一瞭脚又走了。这时,从一棵大杨树上滑下一位白发老汉,上前扶起李素花。
素花连忙谢过救命之恩。老人哈哈一笑:“不用谢,好心自有好报哇!姑娘那天揭告示,你不是把赏银送给一个老朽么?那老朽便是我呀!”
素花生怕县太爷走远了。白发老人指着对面山腰说:“那贼跑不远,八成是到老爷岭去了。我每天在此打柴,有两次看见蒙面人背着沉甸甸的包袱奔那个山洞。”
砍柴老人没猜错,县太爷果然到老爷岭的山洞取宝来了。他收拾了一大包金银财宝,正待出洞,想不到女捕快已仗剑立在洞口。
县太爷强作笑脸说:“你我何必如此苦苦相逼?这里都是我的积蓄,你随便挑。”李素花冷笑一声:“我要挑的—是你颈上的人头!”
县太爷知道只有一拼了。他把那对金龙五爪抓抡得呼呼作响,扑将上来。素花抖开“冰绡皇极剑”,架住相还。
两人一来一往,在山洞里杀得天昏地暗。
这场龙虎斗,把山洞里的蝙蝠惊得乱飞。蝙蝠畏光,所以不朝一片白的素花飞,专往一身黑的县太爷身上脸上乱撞,直把他弄得又慌又躁。
县太爷稍一走神,左手那只五爪抓碰上了素花的宝剑, “铮”的一声,被削去两指。
县太爷骂声“该死”,逃出洞口,贴住绝壁,滑到地面。素花哪肯罢休,用了个“蝎子倒背枪”动作,头朝下,脚朝上,前胸贴壁滑下。
素花快要滑到地面时,县太爷又发出五爪抓来扯素花的后心。
素花亮了个“苏秦背剑”,右手腕一抖,忽闪闪耍了个剑花,把五爪抓又削去一指。
县太爷这下可急傻了,他想趁素花站立未稳,一个“恶狗扑食”朝素花扑去,双手就要掐素花的咽喉。
素花早有防备,乘县太爷将到未到之际,突然飞起一脚,把他踢得口吐鲜血。
素花再挺剑冲上,只见寒光一闪,剑从前胸入,后背出,县太爷惨叫一声,死在绝壁之下。
素花经过一场生死搏斗,已是精疲力尽。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几个衙役,以“犯上”的罪名,把铁叶大枷扣在素花的颈上。
当时,清政府被起义捻军闹得惶惶不可终日。因为素花剑上刻有洪秀全的诗,巡抚大人便以“长毛余党,诛杀朝廷命 官”之罪,要把李素花问斩。
老百姓都为李素花抱不平。行刑那天,法场上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清官清兵慌得心里直发毛,临时决定不再等到午时三刻,立即斩首。
三声追魂炮响过,刽子手举起了鬼头大砍刀。这时,一个尼姑打扮的人跃上断头台,手中剑一挥,刽子手的脑袋便咕辘辘地滚了下来。
李素花认出救她的是慈然老尼,便运用内功,挣开大枷,随老尼飞一般地朝南城门奔去。
老百姓也一窝蜂地赶到南城门下。城上清兵举起洋枪洋炮,把一排排子弹射向人群。但见硝烟起处,不少无辜百姓倒在血泊之中。
南门既受阻,慈然老尼和李素花又领着人们涌向东门。老尼和素花双双施展轻功,跃上城头,砍翻了许多城上的清军守兵。人们乘势冲出城门,漫山遍野地夺路而逃。
慈然老尼继续在城上堵截清兵。突然一颗洋枪子弹射中老尼胸膛,老尼身子一抖,几乎栽下城去。素花知道不妙,赶上去扶起师傅。
素花背起老尼直奔城郊杨树林,替她包扎伤口。慈然老尼轻轻摆摆手说:“好孩子,已经晚了。还是把我放平,让血都流在这块土地上吧!
河南巡抚调来的援兵,此刻正人喊马嘶,从下河县滚滚而来。素花双膝跪下,恭敬地给师傅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朝树林外奔去。
自此,李素花更知朝廷黑暗,便率领一批义民,到陕西投奔张宗禹的西捻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