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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九四六年的事，那时候我军某部刚开始建立骑兵部队。有一天，一个蒙古族的老乡，忽然牵了一匹小青马来到部队要求让它入伍，这一下把骑兵们都吸引过来了。
“嗬，青马黑鬃，长得多俊！”一个年轻的骑兵忍不住问：“大爷，这小家伙叫什么？多大了？”老大爷笑笑：“四岁了，年纪不大，本领倒不小，一天能跑三四百里，比火车还快，人都管它叫“草上飞＇！”
那年轻骑兵有点不信，说：“真有这大本事？让我试试行吗？”“行啊！”老大爷咧着嘴：“可要留点儿神啊！”那骑兵挺自信地接过了缰绳。谁知刚一提腿，“草上飞”便将前蹄一蹬，接着乱蹦起来。
那年轻骑兵几经挣扎，终于还是被扔了下来。有些骑兵在一边看了，也有点不服，个个都想试试。结果不是摔下来，就是滚下来，再不就被扔得老远老远的······
这一来，大家不得不异口同声地说：“没办法，没办法！怪马，怪马！”忽然，其中有人插嘴道：“这不是怪马，是匹真正的好马！”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骑兵英雄马俊武。
这时，骑兵队大队长也发言了，他说：“今天就让这马来考考我们的马术，谁能降住这匹小青马，这马就发给谁骑。”然后，又转脸向马俊武说：“你怎么样？”马俊武挽起袖子道：“试试！
说罢，他朝左右做了两个动作，便往上跳。可是没等右腿跨上马背，“草上飞”就撅着屁股，撩起蹄子撒起野来。接着，扭过脖子想啃他的腿。马俊武把偏缰一拉，顿时叫它落了个空。
“草上飞”哪肯罢休，前蹄一抬，全身几乎直立起来。马俊武紧紧抓住马鬃，扣住脖子，稳稳地骑在上面。
突然，“草上飞”把头一昂，身子一躬，四只蹄子像不沾地似的，朝漫野里飞奔而去，马俊武一点不慌，心里暗暗高兴道：“这马是我的啦。”这时大家也都拍起手来：“行啦！小青马是马俊武的啦！”
话没落音，只见那马将身子猛朝后一闪，前蹄一停，再朝后一撑，把背上的马俊武抛出去一丈多远。
等大家跑上前去一望，只见马俊武被摔得鼻口流血，几乎昏了过去。
马俊武在床上躺了一天，同志们都来探望。大队长问他：“摔得怎样？不要紧吧？”马俊武没听见，睁眼问道：“＇草上飞”呢？那是一匹好马呀！”别人插嘴道：“别管马了，大队长问你的伤怎样呢？
马俊武不在意说：“没什么，擦破点皮，拧了一下胳膊。主要是没摸着脾气，下次就摔不了。”旁边有人说：“不一定。”“再试试看吧！马俊武说着就要从床上起来。大队长忙按住他。
马俊武说：“我自小放马，什么烈马都降过，还能输给它！”于是便从床上跳起身，穿上鞋子就到马棚来了。
“草上飞”见他一来，马上把头一昂，“咴”地叫了一声，又要踢他。马俊武拍拍它的脖子说：“你真是个新兵，一点纪律都不懂，跟我遛遛去吧！”说着，乘它没提防的当儿，抓住马鬃，一蹦，跳了上去。
这马像上次一样，又踢又咬，撩了一阵，后臀一撅，又朝野外跑去了。
跑着跑着，和上次一样，猛一停。这回马俊武可早预防这一着了，顿时将两腿夹紧，稳稳地坐在上面。
“草上飞”好像不甘认输，前蹦后撅，向草原上飞样地冲撞而去。马俊武不动声色地顺势驾驭，心里暗暗称赞：“好马好马！＇草上飞＇这三个字可一点不夸大！
约莫跑了一个钟头，“草上飞”见背上的人还没摔下来，这才又跑回头来，甩着马尾，不踢不咬，渐渐放慢了步子。
这时，马俊武满面笑容，跳下马来，拍着它的脖子道：“还是我降住你了吧！”说着，掏出块糖，塞进它的嘴里。
“草上飞”就好像通人性似地抬起头，亲热地朝马俊武的怀里挠了挠，仿佛是佩服这个降住它的勇士。马俊武高兴极了，拉着它道：“现在你算是正式入伍啦！走，到大队部填表去！”
不久，马俊武便带着“草上飞”参加了战斗。“草上飞”越战越强，屡屡立功。最出色的是淮海战役将结束时的那一战，那时部队奉命阻击企图突围南逃的敌人。
可是等了一天，一点动静也没有。一直到第三天早上，才看到靠北面的大路上、小道边，黄尘滚滚，敌人黑压压的一片，向南突围而来。
没等大队长发出口令，大伙已准备好一切，等待上马。大队长一面瞅着前方，一面用手向后摇摆：“等一等，不用急，听我的命令！
敌人越来越近，只见领头的是骑兵，后面跟着步兵，接着又是骑兵、步兵······这时，大队长发出了命令：吹号上马！刹那间半空中震起一片“杀”声，骑兵们猛虎般地冲出树林。
那领头的敌人冷不防有这一着，直吓得纷纷落马，后面的见势不妙，忙调转屁股，向另一条路上窜逃。大队长一见，用马刀向敌人的方向指着大喊：“追！
骑兵们正要夹马猛追，忽然间，左侧前方一座光秃秃的土岗上有两挺敌人的机枪，子弹像泼水似地向他们迎面扫来。大队长一看不对，把指挥刀一摆，命令全体下马。
战士们就地伏下。大队长心想：现在如果不想办法解决那两挺机枪，敌人马上就会从眼前逃走。于是他忙命令机枪手王连发，立刻压住敌人的火力。
但是敌人居高临下占住了有利地势，王连发的机枪好半天占不了上风。大队长在一旁可急坏了，他想：再不冲锋，过半个钟头敌人就全逃光了，到那时再去捡敌人的脚印子吗？不行！
他急忙回头拉过马俊武，指着前面小土岗说：“给你一个任务：骑上你的“草上飞＇，再带几个人，冲出去拿下前面的山头和那两挺机枪。准备好听口令，我叫机枪掩护你！
随着大队长的命令，王连发带着机枪组立即对准目标，猛烈开火，子弹像雨点一般，嗖嗖飞向敌人。
接着一声：“出动！”马俊武骑上“草上飞”，朝枪响的方向冲去了。后面的骑兵紧跟着，每组三匹马，摆成个“品”字形，全部端着冲锋枪，边冲边打，掩护着马俊武冲锋。
敌人的机枪一发现这边的战马，立刻调头射击；但被我们的机枪火力紧紧地压住，抽不出来。“草上飞”飞也似地向小土岗狂奔，远远望去只见“草上飞”不见马俊武。
敌人不知怎的又调过一挺机枪，对准“草上飞”打来，顿时“草上飞”的前后左右，迸起无数个小白点。“草上飞”机警地向空处闪开，朝前飞奔······
敌人的一梭子弹还没打完，“草上飞”已飞跑到土岗下面，敌人的机枪手慌忙撇下机枪，将一颗手榴弹向“草上飞”肚子下扔来。
这时，马俊武两腿一夹，“草上飞”立即前蹄跷起，后腚一撅，一跳，扑向土岗，手榴弹在后面炸空了。
不等马俊武亮出马刀，“草上飞”已扑到第一挺机枪跟前。敌人拖枪要走，马俊武拔刀喝道：“哪里走？”嚓的一刀，敌人连头带枪滚下了山坡。
第二个敌人端起机枪，刚要向马俊武打来，马俊武一勒马，用刀指着敌人，喝道：“你敢打！我活剥了你！
那敌人被这声喝叫吓愣了，将机枪朝地下一丢，急忙举着双手：“我不敢打，不敢打······”马俊武又喝道：“把机枪捡起来给我！
那敌人正要弯腰拾起机枪，后面的骑兵已经赶到，立刻下马捡起那挺机枪，连同子弹交给了马俊武。
马俊武接过枪来，上面正卡着一个梭子。他两脚蹬住马镫，瞄准山下奔跑的敌群，哒哒哒…………一梭子到底。
接着又打第二梭子，掩护大队长率领的骑兵们向敌人冲锋。一霎间，只见山下敌人的步兵被打得跌跌爬爬、歪歪倒倒；骑兵从马屁股上、脖子上，往下直栽。
马俊武乘势把机枪一夹，打着慢机，一磕镫，“草上飞”从山顶上往下直冲，黑色的长鬃飘散开来，像条猛虎似地朝敌人扑去。
这时骑兵们也都冲了上来，把敌人拦腰截成两段。山头上，立即掀起一阵混战。不久，子弹打完了，马俊武扔下空枪，拔出马刀，勇猛地向敌群冲去。这时迎面五个敌人嗷嗷叫着朝马俊武包围上来。
马俊武不慌不忙，看准了第一个，将马刀朝他一晃，那敌人立刻举刀来接。这时“草上飞”一跃上前，马俊武刚好抓住那人的手腕，赏他一刀。
接着他挥起马刀，在敌人窝里砍开了。这时五个敌人中两个落马，第三个脑袋飞了，第四个耳朵被砍掉一只，只顾返身逃命去了。
最后一个见刀失魂，一闪，跌下马去，一只脚还套在马镫里，被暴跳着的马拖死了······
后面的骑兵跟着上来。有一小撮敌人朝南跑了，剩下的敌人全部缴枪投降。大队长连忙派出一个区队跟踪追击。
突然，天空中传来嗡嗡的响声，接着一个喊声：“注意！—飞机！”人们抬起头，但什么也没有。这嗡嗡的响声是什么呢？正在奇怪，只见北边远远地跑来一匹白马。
那马跑到大队长跟前，跳下一个通讯员，气喘吁吁地报告：“刚才有五六辆坦克，冲出包围，朝西南方逃了。坦克肚子里很可能装着敌人的大官。师长命令你们马上就追，不能让它跑走一辆！
大队长立刻命令队伍集合，然后对马俊武说：““草上飞＇跑得快，还是由你指挥，先领一个队马上追赶，不管多远，一定要把坦克追到。我带领大队随后就到！
马俊武遵命出发，路过一个村庄，只见几个步兵在那里检查战利品，对他们扬手道：“几辆“铁家伙＇刚从这里逃走，我们两条腿追不上，看你们四条腿的吧！”马俊武笑道：“放心啦！跑不了！
马俊武暗想道：坦克算什么，又笨又慢，我的“草上飞”快起来能追上火车，何况他们汽油有限，用完了就成了一堆废铁。他抬头看了看天自语道：“现在是正午，赶到天黑，一定能把它追上！
他愈想信心愈大，不禁高兴地拍了拍“草上飞”的脖子：“＇草上飞＇，今天要辛苦一点啦，加把劲，追上坦克，我一定买烧饼油条请你饱吃一顿！”“草上飞”好像听懂了似的，四只蹄子跑得更快了。
约莫追赶了两小时，王连发忽然向前一指说：“坦克！”马俊武两脚踩住马镫，欠起身子，顺着王连发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正前方的远处，有大小七八个黑团团在爬动。
马俊武恨不得一把抓住那几个黑团团。他拍着“草上飞”的脖子说：“快点！快点！”其实，“草上飞”已经和飞差不多了。
逼近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坦克中间夹着三四辆汽车，满载着敌人军官和太太，七歪八倒，挤得像臭肉上叮满苍蝇似的黑压压一片。
那车上的敌人发现有人追来，吓得一阵鬼叫，抱着头朝人窝里躲；有几个胆大的军官拔出小手枪就打，可是车子颠颠簸簸，怎能打得着？
马俊武命令机枪手开火，王连发瞄准当中的一辆猛一梭子，顿时，整车的人被打得跌跌滚滚，喊爹唤娘。
有一辆车油箱被打着，停在路上，紧跟在后面的一辆刹不住，猛地撞在前面的车屁股上，一个筋斗翻下沟去。
第三辆正想从旁绕过去，“草上飞”已赶上来了，马俊武举刀喝道：“滚下车来！”车上的敌人一听，连连央求：“不要砍，不要砍，这…………这就下来！”
马俊武拍马磕镫，赶着追前面的五辆坦克。突然，最后一辆坦克的炮塔里冒出一个人来，举着手枪，瞄准马俊武。马俊武身子朝马背一贴，子弹从他耳边横扫而过。
那敌人正要举枪再打，“草上飞”一步蹦到车旁。马俊武眼睛都气红了，马刀一举，嚓的一下，那贼脑袋和手枪从坦克上滚下来，身子掉进坦克肚里去了······
坦克还在慢慢地向前开动，上来一个骑兵，顺手朝炮塔里塞进一个手榴弹。轰隆一声，坦克不动了。
敌人吓慌了，有一辆坦克一头扎进路边沟里，怎么也爬不起来。几个骑兵围上来说：“怎么，还想钻到土里去吗？”
前边只剩下三辆坦克了，看见后面的一翻一炸，突然摆成个“品”字形，转过炮口。顿时重机枪、榴霰弹像一阵阵火雨，迎头泼来。马俊武急忙招呼大伙说：“下马！
骑兵们立即卧倒在田野里，躲避敌人的扫射。马俊武藏在一辆坦克后面，等待时机指挥进攻。
“机枪掩护！”不一会马俊武下了命令。王连发把机枪架在坏坦克上，朝前面一辆猛打过去。可是子弹打在那钢板上，火星直冒，却穿不进去。
王连发气得丢下机枪，要冲上前去。马俊武一把拦住：“你想干什么？”“我去把他们揪出来用刀劈了！”“劈了？可不等你上去，人家先把你撂倒了。等一等，我想个办法。
马俊武两眼死瞅着敌人的坦克，想着：这家伙怕只有火箭筒、炸药才能干掉。可是上哪去找呢？突然一个念头油然而生，他指着身边的坏坦克，对王连发道：“钻到这里边去！”
马俊武钻进坦克炮座，一个被震昏的炮手刚清醒过来。马俊武说：“不要怕，我不杀你。这炮能使吗？”“能！”俘虏肯定地回答。马俊武道：“好，你朝那辆坦克打两炮试试。”俘虏忙答：“行！行！
不一会，只听得“嗵”的一下，炮弹出去了。马俊武忙从潜望镜里向前望，只见炮弹打中了正面一辆坦克的肚子，浓烟和火苗一股股往外冒。
马俊武正要命令俘虏再打，突然另一辆坦克的顶盖一掀，钻出一个肥头胖耳的军官来。
这家伙乘人不防，猛一跳，就向另一辆早已发动了的轻型坦克跑去。然后钻进坦克肚里，甩下后面两辆，“鸣哇鸣哇”地向南逃了。
“又叫他跑了，又叫他跑了。”马俊武急得从坦克里钻出来，只喊了声：“追！”跳上“草上飞”就向南追去了。
这一战原已够猛烈的，再这一追，可把马累倒了。不到半路，大部分战马瘸的瘸、倒的倒；有的跑着跑着，一栽前蹄，歪倒下来就牺牲了。
最后只剩下“草上飞”和王连发的那一匹。他俩顾不上一切，只挥着刀死命往前猛追。马俊武心里真像火烧一般，恨不得马上把坦克里的小子揪出来活剥了！
过了一阵，眼看快追上了，突然那坦克一歪，像泄了气的皮球停在路旁。车里钻出来一个浑身油灰的驾驶员，哭丧着脸说：“不开啦！打死我也不开啦！闷死啦······”
紧接着，那胖军官也钻出来，就要逃跑。王连发举枪待打，马俊武一抖马缰，一磕镫，“草上飞”早到车边，挥起一刀，送那胖军官下了车！
王连发紧跟着上来，指着敌人道：“看你们跑到哪里去，三天三夜也跑不了！要钻进牛肚里去，我们也能连牛一起吃掉！”这时马俊武威武地把刀一举，满车敌人忙哀求道：“刀下留人！刀下······”
敌人终于被打垮了。大队长走近“草上飞”，摸出半个窝窝头塞进它嘴里，说：“辛苦了，＇草上飞＇同志！”大伙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战斗结束后，大军打过长江，全国大陆解放了，马俊武被调到空军学校去学飞行。临走时，他向王连发握手告别。
出发前，马俊武把脸贴在“草上飞”的耳边，亲了又亲，默默地说着：“去吧，我的英雄！在生产战线上，希望你也打几个漂亮仗！到时候，我一定驾了飞机来看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