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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个王汤元。他做的汤元，糯米面裹白糖鸡油馅，吃起来又软、又甜、又香,真好吃。城里城外都闻名。
有一天晚上，月黑风高，眼看要下雨，料想不会有人出来吃夜宵了，王汤元正要挑起担子回家，忽然跑来八个面孔陌生的吃客，每人要一碗汤元。
吃完，七个人付了每碗一个大钱的汤元账就走，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第八个小矮子付不出账，对王汤元说：“对不起，我是个孤魂野鬼。听说你做的汤元好吃，好容易向吝啬鬼借了一个大钱，路上跑得慌张，绊了一跤，把钱丢了。”
王汤元觉得他可怜巴巴的，说的是真话，不是存心吃白食，就对他说：“小事一桩，不要放在心上，再吃一碗去，我请客。”小矮子十分感激，真的又吃了一碗才走。
王汤元回到家中，把卖的钱小心地数了一遍，放进抽屉里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起身，他照平日一样，预备取钱去买糯米、白糖。打开抽屉一看，发现铜钱当中，有七个变了纸钱—王汤元认得是活人烧给死人用的那种纸钱。
王汤元搔搔后脑门，记起昨夜那个小矮子说的话，自言自语道：“我见鬼了！昨夜最后那八个吃客通通是鬼，怪不得张张面孔陌生，个个恶形恶状！哼，我可不会拿汤元祭鬼的！
当天，他买来糯米白糖，做好美味汤元。另外他又做了一堆别样的，用石灰做粉子，拿鸡屎做馅子，放在担子下面一个桶子里，照旧挑到老地方去卖汤元，看鬼还来不来。
那八个鬼今天正在受审问。阎王说：“据我的心腹马屁鬼告密，你们这些鬼东西昨晚溜到哪里去干啥子勾当去了？快快从实招来，免受刑罚。
鬼们知道马屁鬼已经出卖了大伙，再也赖不了，只好老实承认是到人间去吃王汤元的汤元了，还把汤元的美味着实形容了一番，把阎王说得嘴馋心动，喉咙里痒痒的。
阎王怒气已经消了，对鬼们说：“既然是这么回事，今儿晚上你们去把这个人的汤元连锅端来，给我一碗尝尝。”鬼们听了，个个高兴得吱吱叫，纷纷掏钱凑份子。
晚上，鬼们就带了一口大锅跑去把王汤元特地为他们煮起来的汤元全都买了下来。
鬼们七手八脚地把一锅汤元抬进阎王殿。阎王早流下了口水。于是出了份子钱的你一碗，他一碗，不掏钱的阎王也是一大碗。
哪知道他刚咬一口，石灰涩着牙，鸡屎溅了一嘴一脸。只听得满殿一片“呀呀一呸”的呛吐声。那个矮个子小鬼因为没钱凑份子，没吃着臭汤元，独自躲在角落里冷笑。
阎王气得连碗都摔了。马屁鬼一面拿水请阎王漱口，一面说：“全是王汤元捣鬼，昨天还是好好的哩！”阎王拍着桌子大叫：“把他抓来！抓来！谁去？”
马屁鬼自告奋勇地说：“我去！”这时矮个子小鬼一看事情不好，偷偷跑在马屁鬼的前面。
矮个子小鬼跑去给王汤元通风报信，说：“汤元大爷，大事不好，阎王吃了鸡屎汤元，派马屁鬼抓你来了！”王汤元说：“费心了。不怕，我自有办法！
小鬼走后，王汤王去搬了个碓窝来，放在汤元担子旁边，把一团煮熟的汤元粉子敷贴在碓窝当中。
不一会儿，马屁鬼来了，穷凶极恶地说：“王汤元，你干的好事！大王差我来捉你。有句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决不留人到五更＇。赶紧跟我走！
王汤元说：“这里有张凳子，请稍坐一会儿，等我收拾一下，跟你一道去。”马屁鬼一见碓窝，口里说：“那么快点！”一屁股坐了下来，觉得这个特别的凳子又软又暖和，挺舒服。
王汤元故意慢吞吞地收拾担子，拖延时间。挨到天快亮，马屁鬼着急了，猛得站起要抓王汤元，不料碓窝底里煮熟的汤元粉子，把鬼屁股粘得结结实实，起身不得。
王汤元操起扁担，照马屁鬼没头没脑一顿打，打得马屁鬼哇哇直叫。
马屁鬼抱着脑袋，屁股上粘着个沉重的碓窝，跌跌绊绊地跑回去了。
阎王见马屁鬼鼻青脸肿地回来诉苦，大发雷霆：“这个王汤元，目无阎王，胆敢痛打我的马屁鬼。是可忍孰不可忍！今天晚上，谁去抓他？”牛头马面应声说：“我们俩去！
矮个子小鬼赶紧又溜在牛头马面的前头，给王汤元通风报信去了。
王汤元得到小鬼的通知，这天晚上不卖汤元了，买了几斤豌豆，撒在院子里。
撒完豆子，他关上房门睡觉去了。到了半夜，牛头马面拿了令牌，提着脚镣手铐，寻到王汤元家里。只见院子大门开着，就双双踏了进去。
这两个鬼踩着豆子，双双滑了个筋斗，牛头的后脑勺碰起个大包，马面的长脸都跌肿了。
他俩爬起来朝里面走，一步一滑，一连跌了好几十个筋斗，令牌丢了，铁链手铐也不知去向了，跌得头昏脑胀，坐在地上直哼哼。
王汤元穿上鞋，提了扁担，开房门出来，朝牛头马面一顿乱打。打得牛头的脚也跛了，马面的手也折了，只好一跳一跳地逃回去了。
阎王见逃回来的牛头马面这两副狼狈模样，气得七窍冒烟，大叫：“王汤元会用计，难道我的手下就没有个机灵点儿的鬼去把他捉来吗！
这时，那个新近投到阎王殿前的鸦片鬼吴二爷说：“我去！我去！”阎王说：“须要小心！”小鬼又去通知王汤元了。
王汤元听说这回来的是鸦片鬼吴二爷，就预先在粪坑上铺了一床草席，弄来一付烟盘，点上一盏烟灯，专等鸦片鬼到来。
晚上，吴二爷来了，一进门就说：“王汤元，你跟我不要耍滑头！”说着连打了三个呵欠。王汤元笑嘻嘻地迎接，把他引到粪坑旁边说：“躺下来抽两口川土，提提神好上路。”
吴二爷看着烟灯，闻着烟味，眼泪流了下来，身子骨都像散了架。他实在熬不住，心想：“管它呢，抽口烟过过瘾，有啥关系！”想着，不由自主地躺了下去。
这一躺不打紧，“轰隆”一声，连人带席子，连烟灯、烟盘、烟枪、烟膏，一齐掉进粪坑里去了。
粪坑很深，鸦片鬼泡在粪坑里，知道上了当，只求先爬出来再说。他刚爬到坑边，却被王汤元一扁担把他戳了下去。
接连十几次，直到鸦片鬼吃了十几口大粪，吃得眼睛翻白，王汤元手也酸了，这才放下扁担，回去关门睡觉。
鸦片鬼爬出粪坑，天已大亮，周身粪臭淋漓，一路呕吐，跑回去见阎王。
阎王气得用袍袖掩住鼻子，大骂：“都是些没用的鬼东西！都给我滚！快快备上我最最最宝贵的千里马，让我亲自出马，捉不到王汤元誓不为阎王！
小鬼又慌忙跑来给王汤元送信，说：“这回可要小心哪，阎王亲自骑了千里马来抓你了！”王汤元说：“多谢关心，我自有办法！
小鬼走后，王汤元从牛圈里牵出他家的老牛，对它说：“老伙计，这回可要你辛苦一趟，帮帮我的忙了。”
他把老牛牵到村边路口，骑在牛背上等着。
阎王骑马赶来，一见王汤元早在村口岔道上悠然自得地观赏风景，暗吃一惊，问道：“你骑的是什么牛？”王汤元说：“我不用问你，你骑的是千里马，我骑的是万里牛。
阎王心想：难怪他得意洋洋地在我的前面，我这千里马怎么跑得过他那万里牛？不如把他的牛骗过来再打主意。于是，阎王说：“我用这千里马来换你的万里牛，怎么样？”王汤元摇摇头。
阎王说：“老实告诉你，我就是阎王。只因你犯我的王法，屡教不改，多次拒捕，我特地亲自来捉你归案。要是你肯拿牛换马，那就前账一笔勾销，若还不然——哼哼——”
王汤元这才假装吃亏地说：“既然你是阎王，没有法子，只得换给你吧！阎王大喜，跳下千马，来换万里牛。
王汤元牵过马来，翻身上马，说声“再会”，两腿一夹，那马像腾云驾雾一般，一溜烟跑了。
阎王费劲地爬上老牛背，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说：“好小子，不要高兴得太早，看我这万里牛立刻追上你那千里马！
他刚刚爬上牛背，屁股还没坐稳，老牛经不起阎王肥胖的身子，牛腿胯向后一挫。“哎呀！哎呀！”阎王从牛背上摔下来，跌了个仰八叉。
阎王忍疼爬起来，揉揉眼睛，仔细一看，只见这牛又老又瘦。他过去牵牛绳子，牛抵死不肯走，倒淌起牛尿来了。阎王这才知道牛实在不中用了，自己又上了王汤元的当。
阎王丢了牛，使出浑身劲头，拔腿紧紧追赶王汤元，一面大声吆喝：“好家伙，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抓住！
王汤元料知阎王不肯放过，心生一计：从腰间抽出小刀，割下千里马的尾巴，攀着藤葛，爬上悬崖，把马尾巴插在石缝里面。
王汤元骑上断尾巴的千里马，回到城里去照常卖他的汤元了。阎王追了三天三夜，追到悬崖下面，一看崖上石缝里露出一条马尾巴，认得是自己千里马的尾巴。
阎王费劲地爬上崖壁，双手抓住马尾巴，用力往外一拉，猛地一个鹞子大翻身，骨碌碌滚下山崖，跌成一堆烂泥。从那以后，再也没有阎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