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光十七年,江苏盐阜交界地区有个村庄叫丁马港,村上农民除了种庄稼外,还种藕作为副业生产。中秋节前,藕已成熟,大家欢欢喜喜把藕挖起来,准备卖了过中秋节。
村上有个陈芬,装了一小船藕,和妻子周巧云辞别了老母,到阜宁城里去卖,想顺便捎些东西回来过节。老母亲嘱他们早去早回,路上当心。
过了晌午,已看得见阜宁的城墙了,陈芬向过路的船家问了个讯,知道城里新开了片复兴八鲜行,买卖公平,他们谢过船家,就向城里开去。小船进了城关,不远处就见到“复兴八鲜行”几个斗大的字,门口熙熙攘攘,十分热闹。
陈芬和妻子系好了绳缆,整了整衣服,就上岸到行里去接洽买卖。复兴八鲜行今天新开张,按照习俗,老板杨长发请街坊邻居吃一顿,县衙快马班头王兆也请来了,这时伙计顾福来报说:“有客投行」”杨长发关照请进来。
陈芬和周巧云进见了杨长发,说明了来意,杨长发招呼后堂吃饭;王兆看见周巧云长得美貌,就盘问起来。
王兆见了周巧云,就想要占为己有,回到衙中,他叫徒弟胡标过来,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胡标连连点头,答应明天一早就去找周巧云。
第二天天刚亮,胡标走到船码头,找到了藕船,就假装要买藕。这时陈芬上岸去了,周巧云说:“藕是整抛的,不好零卖。”胡标却一定要买。周巧云还是不肯,胡标故意拿了一段藕就走,周巧云连忙赶上岸来,和胡标评理。
周巧云怕自己吃亏,就顺水推舟说:“你实在要藕,就送一段给你吧。”胡标听了,趁此机会问陈芬在哪里。胡标听她说丈夫不在船上,心中暗喜,就说明自己买藕是假的,因为有人看中了她,叫他来说合的。巧云一听犬怒,叫他快滚。
胡标还想抬出自己是县衙内的人来吓人,周巧云朝街上就走,胡标急了,连忙阻挡她。胡标正在纠缠,陈芬回来了,他看见巧云和一个陌生人在生气,就责备她不该得罪人;并请胡标息怒,有话好说。
胡标怕败露自己的阴谋,仍旧说自己是来买藕的,陈芬没法,只得拣了一段藕给他。胡标把藕接在手里说:“这支黄藕值多少钱?”陈芬说:“随你给几文吧。”胡标哪里要买藕,装着摸摸身上,说钱没带。
胡标听陈芬说送他一支,他又找岔子,说他不吃不要钱的藕,把藕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粉碎。胡标听了陈芬的话,更加怒了,他说陈芬是辱骂公门之人。王兆县在一边,就假意前来劝解,并装做责备胡标。
接着王兆掏出钱来作为赔礼,还介绍自己的身份,陈芬夫妇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还肯接受他的钱。王兆叫陈芬夫妇回船后,问胡标进行得怎样?胡标说:“刚一提起,她就板起面孔来骂人了。”王兆说:“不要紧,入了网的鱼,还怕她逃了不成?你叫杨长发的老婆钱氏去勾通。”
胡标找到杨老板夫妇,把王兆的意思说了;起初钱氏不肯,经不起胡标连吓带哄,只得答应下来。胡标走后,杨老板夫妇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去劝说。
过了两个时辰,杨老板还没有回来,胡标却又来了。钱氏只得撒了个谎:“去是去了,但人家不肯,可怎么办?”胡标回复了王兆,又加油添酱,编了几句,王兆冷笑了一声,吩咐把监狱里已定死罪的大盗余杰带来。
余杰带来后,王兆问他要死要活?余杰当然说要活,王兆就叫他在县太爷开审时,一口咬定丁马港的一个陈芬是他的同党,这样就可以释放他。王兆见余杰已经答应,就叫胡标把他带下去,好好照管。
再说陈芬在杨老板的协助下,一船藕已经全部卖掉。他先付了些钱,买了些东西,只等顾福把藕帐送来,就开船回去。
他们正等着,来了两个公差,问清了陈芬,掏出绳索,不容他分辩,拖了就走。这时,恰好顾福送帐单来,他见此情形,心里已明白了一半,使他非常气愤。
顾福从胡标几次到行里来的行动中,已经看出了一些,他知道这是王兆的花样。想带周巧云去县衙告状,叉怕告不准,只得先带巧云去见一见陈芬再说。他们进了县衙门,到了监狱门口,顾福要求见一见陈芬,牢头禁子已经受了王兆的嘱咐,不让他们进去。
周巧云听到这不白之宽,哭倒在监狱门口,牢头禁子叫她赶快走开。监狱门口,闲人不能久留。周巧云就要去找王兆,顾福劝他不要去,但巧云一定要去,顾福只好陪她去试试。
王兆见了周巧云、顾福,假意问了一番,装做不肯答应,周巧云再三哀求,王兆才叫顾福先回去,留下周巧云慢慢商量。顾福走后,王兆对周巧云说:“放你丈夫出来不难,但你要放明白些,照钱氏谈过的话办。”周巧云说钱氏没有和她谈什么,王兆叫她去问,晚上在杨老板家等他。
王兆听说钱氏没有和她谈,就叫胡标去威吓杨老板夫妇,今天晚上一定要谈好。晚上,周巧云哭哭啼啼到了杨老板家,钱氏把王兆的意思告诉了她,周巧云一听,才如梦初醒,她要求去告状。
周巧云说:“我宁死不答应!”她正想连夜去告状,刚打开门,王兆已进来了。王兆问杨老板夫妇他们商量了什么,钱氏只好推说正在相劝,周巧云一时还想不开。王兆叫他俩走开,让他自己审问。
王兆摸出两块洋钱,对周巧云说:“你从了我,我可以给你钱,还可放出你丈夫。”周巧云接过洋钱,恨恨地朝王兆.脸上扔过去,王兆头一偏,正打在肩上。王兆捡起了银元,说:“事到如今,不从也得从,如若不然,叫你丈夫立即死在监狱里!”周巧云这时心如刀绞,就想了个主意说:“要我答应,必须把我丈夫先放回去!”
王兆说明天就可把她丈夫放回去,说完就要动手,周巧云压住了内心的怒火,圆睁了双眼说:“不行,不先放我丈夫,我绝不答应!”
王兆吹了声口哨,胡标已经站在门口,王兆吩咐他回去给陈芬办手续,明天放他回去,胡标答应一声走了。王兆随后就把巧云硬拖进了房间。王兆逼奸了周巧云,回到衙中,胡标问:“真的把陈芬放出去吗?”王兆转了个念头,叫他去把陈芬请来,留他吃顿饭,饭里暗放毒药,让他回去死在船上。
周巧云被王兆奸污后,踉踉蹌蹌逃回船上,这时天昏地暗,她想到丈夫难以放回,放回后也无脸见他,就想寻短见。
周巧云正想投河,忽听后面有人叫喊,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陈芬回来了。她走上岸去迎接,心里一阵悲痛,禁不住扑簌簌地掉下泪来。
陈芬见了周巧云,看她十分难过的样子,心里非常奇怪,周巧云只好说是因为他无故受冤,一时愤恨难平。
陈芬正高兴,忽然间腹痛如绞,五脏六腑象火烧一样。陈芬痛倒在地上,滚了几滚就七孔流血死了。周巧云明白王兆下了毒手,她号啕痛哭,可是呼天不应,喊地不灵。
她想丈夫已死,王兆一定不肯饶她,想起家中年老的婆婆正在望他们回去,心里象针扎的一样,她觉得无法活下去了,就站起来把牙一咬,一头就撞死在码头上。
再说顾福知道王兆已奸污了周巧云,心里敢怒而不敢言,王兆走后,他估计周巧云已经回船,想来探望她,走到码头上,脚下被东西绊了一下,细细一看,却是陈芬的尸首。
顾福吓得连声喊“大嫂”,跨了一步,脚下又踢到一具尸体,他在血泊中一看,却是周巧云。他乘天色未明,就决定到丁马港去报信。顾福刚走,王兆和胡标也来到码头,准备把周巧云抢回去,一看周巧云已经死了,王兆就吩咐胡标把尸体装在小船中,摇到城外,沉入河底。
陈芬的母亲得到顾福送来的信后,就和小儿子陈学明、周巧云的父亲周老老赶到阜宁城,直奔县衙门告状。
他们正在喊宽,刚巧碰到胡标出来,胡标一问,原来是告的王兆,他吓了一跳。胡标速忙进去报信,王兆见胡标那样大惊小怪,叫他不必担心,一同出去瞧瞧。
王兆走出县衙,问他们可有状纸,陈芬的母亲说没有,王兆虎起脸来,说:“没有状纸,怎能告状,把他们轰出去!”告状不准,陈学明就去击公堂上的鼓,公差出来要状纸,他们拿不出,结果又被轰了出来。
这时惊动了四街邻居,顾福也赶来了,他们知道了这件事,个个抱不平。有一位乡亲提议到城隍庙里去告阴状,这个消息被胡标听去了。街坊邻居激于义愤,拥着陈学明他们到了城隍庙里,大家都跪下来祷告,要求城隍赶快捉拿王兆,为民除害。
顾福站在庙门外,看到远远里有灯笼火把,从火光里看出王兆带着胡标和几个公差,手里拿着明晃晃的钢刀,直向这里跑来,他知道他们要来杀人灭口,就赶忙进去报信。
大家听顾福一说,个个咬牙切齿,主张和王兆拼了。这时庙外人声嘈杂,眼看着王兆他们要杀进来了,顾福赶忙叫大家藏起来,见机行事。
王兆、胡标走进城隍庙,大殿上却空无一人,阵阵秋风,只觉得凉气逼人,王兆打了一个寒襟,吩咐胡标和公差们:“搜!”
他们正想搜查,忽然城隍和阴差背后传出一阵声音,吓得王兆、胡标丢了钢刀速忙跪下,众公差也丢了刀枪火把逃走了。
王兆已经吓得瘫痪在地上,胡标急中生智,叫他赶紧逃走。顾福见王兆和胡标已经逃走,从城隍背后走出来, 招呼大家将计就计,把阴差头上的帽子戴起来,拾起地上的钢刀,索性装做阴差,去捉拿王兆。
顾福坐着城隍的轿子,叫大家鸣锣打鼓,拿了城隍 的大印,和陈学明带了众人,发一声喊,大叫“奉城隍爷令,急拿王兆!”一窝蜂似地,冲向县衙门去。“急拿王兆!”的喊声惊动了阜宁城里的人们。他们都受过王兆的害,现在听说城隍爷亲身去捉拿他了,大家都拿了家杂,跟着“城隍爷”冲到县衙去。。
王兆、胡标已经吓得丧魂落魄,逃进印房,搂着大印不住地发抖,这时众公差也早已吓得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顾福和陈学明等冲进县衙,他们已经在庙里听到他们要躲到印房里去,顾福是熟路,指挥众人,直向印房冲去。
陈学明一脚踢开了印房门,只见胡标已经吓死,王兆滚在一边。顾福叫大家把他拉到公堂上去。顾福看看后面跟了许多老百姓,立刻在县衙公堂上升堂,审问王兆。
这时,公堂上挤得人山人海,老年人不往念:“阿弥陀佛,菩萨有灵,总算替我们除害了。”群众齐声高呼: “宰了他!宰了他!城隍爷真灵啊!”顾福举起桌上的硃笔,批了几个大字,叫陈学明盖上城隍的大印,喝令推出公堂新首。
陈学明和几个“阴差”把王兆推到县衙大街上斩了,拜把顾福写的纸条压在死人身上,然后叫老百姓各自回去睡觉。
第二天,县衙门里,没有一个人敢出来,而县衙门口却挤满了人,大家都知道是“城隍”杀了作恶多端的王兆,个个怕手称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