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玉楼过生日,引出一件事儿,来旺儿媳妇痨病过世,月娘又为他娶了卖棺材宋仁的女儿,二十四岁,生的白净俊俏,身材韵致,精灵乖巧,也叫金莲。
这个金莲原在蔡通判家使唤,出来后嫁与厨役蒋聪为妻,蒋聪常在西门庆家做事,来旺儿顺便去蒋聪家里吃酒玩耍,与蒋妻眉来眼去,互有心意。
再后来蒋聪因与一厨役分财不均,酒醉厮打,那厨役用刀将蒋聪戳死,然后越墙逃走。老婆托来旺儿与西门庆说情,替她去求县丞,捉住人犯,判为死罪,抵了蒋聪性命。
接着,来旺儿求月娘,使了五两银子,两套衣服,四匹青红布,金玉簪环等将这金莲娶来家中为媳,因金莲不便称呼,月娘为她改叫蕙莲。
蕙莲初来时,装扮普通,过了月余,见玉楼、金莲打扮花俏,也开始描眉画眼,发髻梳的油亮,在堂上沏茶倒水,西门庆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一日,西门庆叫来旺儿押了五百两银子,往杭州为蔡太师做生辰锦绣蟒衣,往来约要半年行程,心中盘算,自不必说。
这时,恰逢玉楼生日,月娘和众堂客在后厅吃酒,见西门庆未到,便吩咐玉箫;“房中另放一桌儿,打发酒菜与你爹吃。西门庆帘内看见蕙莲身穿红绸对襟袄,紫绢裙子,在席上斟酒,说道;“来旺儿媳妇红袄配紫裙,怪模怪样,对你娘说,与她换条裙子配穿。”
过了玉楼生日,一次,月娘去乔大户家吃酒去了,西门庆外面归来,走到仪门口,蕙莲正往外走,两人撞个满怀,西门庆搂住蕙莲就亲。
西门庆道;“我的儿,你若依我,金银穿戴随你。”蕙莲一时惊慌,推开西门庆走去。西门庆归到上房,取一匹蓝缎布料叫玉箫送与蕙莲,说道:“你对她说,爹见你红袄配紫裙,怪模怪样,用这蓝缎做条裙子穿。
这是一匹翠蓝四季团花喜相逢缎子,蕙莲见了说道;“我做出来,娘问了怎说?”玉箫道;“爹与娘说,你放心,你若依爹,随你要什么,爹都给你。
蕙莲笑着问道:“爹几时能来?我在屋里伺候。”玉箫道:“爹说小厮们看见不便,叫你悄悄往藏春坞山子洞儿去会,那里肃静。
玉箫回报西门庆,这一男一女按约到藏春坞山子洞里勾搭,玉箫在门口为这二人观风。正是解带色已战,触手心愈忙。那识罗裙内,销魂别有香。
再说金莲、玉楼都在李瓶儿房里下棋,只见小鸾进来说道:“爹来家了。”金莲、玉楼各自离开。
金莲走到仪门,见到小玉站在门口,问道:“你爹在哪里?”小玉摇手前指,金莲知其意,顺着方向朝山子洞儿走去。
到花园门口,见到玉箫正拦着,猜是与西门庆在此私会,便要进去,玉箫慌忙说道:“五娘休进去,爹在里边哩!”金莲道:“小混囚儿,我怕你爹不成?
金莲不由分说,进入花园,各处寻了一遍,走到洞里,苟合男女已经了事,蕙莲系上裙子就往外走,碰见金莲,脸都红透。
金莲见西门庆正系裤子,骂道:“贼没廉耻的货,你和她偷了几遭?大姐回来我说给她,老娘对这淫妇绝不放过!”西门庆做个鬼脸,笑着出去。
金莲回到后边,听见丫头们说:“爹使玉箫裹着一匹蓝缎子往前边去,不知与谁?”金莲心知肚明,却不声张。愈加嘱咐蕙莲,不必再上大灶,只是沏茶摘菜,伺候月娘起居,或陪李瓶儿下棋,平日银子成两带在身边,到门口买些花翠胭脂,渐渐显露,不同以往。
月初八,西门庆早起,约应伯爵去大街坊尚推官家送殡,叫小厮备下两匹马,应伯爵未到,却见李铭来了。门庆与女婿陈敬济炉膛边坐下,叫春梅、玉箫、兰香、迎春四个打扮出来,看着李铭指教弹唱。
一曲《三弄梅花》未了,见到应伯爵进来,应保夹着毡包随后,春梅等正要走开,被西门庆叫住:“是你应二爹,怎还躲避?都来与二爹见面磕头。
春梅等应声磕头,应伯爵还诺(re音惹,作揖),夸道:“哥有福气,家里个个出落得水葱儿一般,一个赛一个,二爹今日素手,改日送四个姐姐胭脂钱。春梅等见礼离去,西门庆与应伯爵吃了粥,又各饮三杯金华酒,才起身穿衣,并马上路,留下个李铭在西厢房享用酒菜。
西门庆出门,玉箫、兰香、迎春玩闹一处,都往对过西门大姐房里去了,只有春梅与李铭教演弹唱,李铭借着酒胆将手搭到春梅袖口,按了一下。
春梅怪叫起来,骂道:“贼王八,你怎调戏我?好酒好肉待你,却生歹念,等我对爹说了,撵你出门!没你学不成唱了?”骂的李铭慌乱逃走。
春梅直骂到后边,金莲、玉楼、李瓶儿正在下棋,金莲问:“谁惹你那?”春梅道:“李铭那王八,醉醺醺的,见无他人,朝我傻笑,按我手来了。”
金莲道:“学不学没要紧,休要气坏身子,等爹来家,撵他走就是了。”蕙莲道:“一个乐工,与人教唱,不该调戏人家,家中小厮谁敢这般?
冬去春回,新年来到,西门庆出门贺节,月娘去了吴大今子家,玉楼、金莲、李瓶儿房里下棋,李瓶儿赌输五钱银子,叫来兴买来猪首蹄子,金华酒。
蕙莲在后边和玉箫咳着瓜子玩耍,见来兴叫她,说道:“我没闲着,为娘纳鞋哩,怎就我会烧?”来兴道:“烧不烧随你,我正忙着哩!”说着离开。蕙莲到大厨灶,将猪首蹄子刷洗干净,舀一锅水,一碗油酱,茴香大料,用一根柴禾插进灶内,不消一个时辰,已烧的皮脱肉化,五味俱全。
大盘盛了,端到李瓶儿房里,留出月娘一份儿,三人坐定,斟酒共饮,蕙莲道:“娘们尝尝,烧的好么?”金莲道:“三娘刚夸你,烧的稀烂。
玉楼叫绣春:“你拿个大盏,筛一盏与你嫂子吃。”李瓶儿叫秀春斟酒,取一碟递与蕙莲道:“你自烧的,试尝尝!”蕙莲谢过,边上坐下,一处吃酒。
晚夕月娘来家,玉楼笑道:“今日下棋,李姐姐输了银子,买来猪头摆酒,留与姐姐吃。”月娘道:“这般就不均了,咱姐妹轮流请吃,强过难为一人。都说好主意,月娘初五起先,李娇儿初六,玉楼初七,金莲初八,孙雪娥默不作声,月娘道:“不要缠她了,初九潘姥姥和大今子来,李姐排到初十。
初五开始,月娘、李娇儿、玉楼、金莲依次摆酒,不必详说,初十轮到李瓶儿,使绣春去请雪娥,一连两次,嘴上答应,却不动身。
到了后晌,西门庆来家,玉箫替他脱衣,西门庆问:“娘们哪儿去了?”玉箫答:“都在六娘房里和潘姥姥、大今子吃酒哩。
西门庆道:“你应二爹送的茉莉花酒,也打开吃。”玉箫将酒打开,西门庆尝了尝说道:“送与你娘们吃。”小玉、玉箫提着送往李瓶儿房里。
蕙莲正在月娘身边侍立斟酒,见玉箫提酒进来,连忙接住,玉箫递个眼色,又在她手上捏了一把,蕙莲心灵,知道何意。
月娘问玉箫:“谁使你送酒来?”玉箫道:“爹使我来。”月娘又问:“你爹来家多会儿了?”玉箫接答:“才回来,问道娘们吃酒,让我把这坛茉莉花酒送来。
蕙莲席边站了一会儿,推说道:“我去后边沏茶,与娘们吃。”月娘吩咐:“上房有六安茶,沏一壶来吃。”蕙莲转身离去,玉箫门口向她努嘴儿示意。蕙莲走到月娘房门前,掀帘进去,西门庆正在吃酒,便一屁股坐他怀里,说道:“爹,你有银子与我些!”西门庆答:“茄袋内有一二两,都拿去。”
说罢,搂在怀里亲热,蕙莲道:“怕有来人看见。”西门庆道:“你今日不出门,晚夕好生耍。”玉箫在堂屋门口观风,由着男女苟合偷欢。
玉箫在穿廊下坐着,不防雪娥后边走来,怕她进去,说道:“前边六娘请姑娘,怎的没去?”雪娥道:“俺没时运,穷的快没条裤子,拿什么去吃酒?
雪娥话音刚落,听见西门庆咳嗽一声,自往厨房里去了,蕙莲见外面无人,推开门,快步看茶去了。小玉后边来叫:“蕙莲嫂子,娘说怎还未取茶来?”蕙莲道:“茶有了,剥果仁哩。”一会儿,小玉端茶托,蕙莲提着茶壶来到前边。
月娘问:“怎的才拿茶来?”蕙莲道:“爹在屋里吃酒,小的不敢进去,等着姐去取,又剥些果仁儿。
众人吃了茶,蕙莲斜靠桌边,看着月娘众人掷股(tou音投,色子),故意提高嗓门儿,一会儿娘,一会儿五娘,一会儿又是六娘、三娘的嚷个不停。
玉箫听的烦了,说道:“你这媳妇子,俺们掷股,你来插嘴插舌,关你何事?”把个蕙莲说的哑口无声,羞红了面皮离去。
众人接着吃酒,西门庆掀帘进来,笑道:“你们吃好!月娘道:“你在后边吃罢,一个男人家,在这儿做甚么?”西门庆道:“既这么说,我去了。”走到金莲身边碰了一下,金莲跟出来,西门庆已半醉,拉着金莲手说:“后边没地方,我留蕙莲在你哪儿歇一夜罢?
金莲忍不住笑了:“她是你娘,寒冬腊月行孝顺,去住那冰滑的石头床罢!”西门庆笑道:“小混囚儿,休奚落我,好歹叫丫头生个火儿。当晚,众人席散,蕙莲送月娘、李娇儿、玉楼进后边仪门,说道:“娘,小的不送了。”说罢在仪门口站立一会儿,见无人,一溜烟儿往山子底下去了。
花园门口,洞门虚掩着,进到洞内,只见西门庆在里面秉烛而坐,之前秋菊已抱来铺盖,生了笼火,却仍是冷气袭人,尘灰满塌。蕙莲先上床躺下,花被上又盖了层貂鼠禅衣,西门庆脱去白绫道袍。
把妇人褪了裤,抱在怀里,两只脚跷在两边,那话突入牝中。两个搂抱,正做得好。金莲知道这二人去了藏春坞山子洞里,在房中摘去头冠,悄悄前去窃听,夜色里哪管冰寒冻透玉身,花刺抓伤裙褶。
金莲聂声聂脚来到来到山洞月窗下,洞里灯烛闪亮,附耳细听,蕙莲道:“你这受罪的老花子,没本事寻个地儿,却到这寒冰地狱里来。
蕙莲又道:“冷合合的,睡罢,只顾端详我的脚,不知买双鞋与我穿!
西门庆道;“明日买给你,你比五娘脚还小些。”,蕙莲道:“拿甚么比她?只要鞋样儿周正就好。”蕙莲说个不停:“你家第五个妖婆子,是黄花女还是再嫁来?”西门庆道:“是后嫁咱的。”蕙莲道:“原来也是露水夫妻,金莲听了,气的浑身打颤。。
待要进去骂她,又恐西门庆发作,壮这淫妇脸面,罢了,先忍下来,又怕她不认,走到门口,从头上拔根银簪,把门插上了。
次日清晨,蕙莲先起,蓬头走出,到了院门,无法推开,吃了一惊,只好去叫西门庆。
西门庆喊来隔壁迎春替开了,见是金莲银簪插的,就知道话被金莲听去,蕙莲怀揣鬼胎出来,不防却碰到平安正朝她笑着。
蕙莲道:“大清早晨,笑的甚么?”平安道:“嫂子夜里没回家。”蕙莲道:“我怎不在家了?”平安道:“我方才看见你门锁着,怎能赖过?”蕙莲又道:“我去了五娘房里,你从哪儿来?”平安道:“我听五娘说了,你劈的好腿儿,嚼烂了舌根!”说的蕙莲急了,拿起条门闩赶着平安就打。
追打,玳安印子铺走来,夺过门闩说道:“嫂子为甚打他?”蕙莲道:“你问那贼混囚儿,瞎说六道,把我胳膊都气软了!”平安却借机溜走。玳安推着她道:“嫂子休生闲气,往屋里梳头去罢。”蕙莲腰间取出三四钱银子给玳安道:“烦你为我盛碗汤,两个合汁我吃。”玳安道:“我这就去。
金莲对镜梳头,蕙莲殷勤侍奉,金莲不去撇她一眼,蕙莲道:“五娘,收起睡鞋?”金莲道:“你放下,叫秋菊来收,贼奴才!哪里去了?”
蕙莲听了,知道这话自己说的,慌忙双膝跪下道:“五娘是小的主子,是娘高抬贵手,心下宽恩,小的才肯依爹,就是大娘,也不似五娘这般照料小的。
金莲道:“汉子要了你,俺不去争,但不许你在汉子面前弄鬼,十个老婆买不来一颗男人心,你爹家里家外,从不瞒我。”说的蕙莲哑口无言。蕙莲听了,知道这话自己说的,慌忙双膝跪下道:“五娘是小的主子,是娘高抬贵手,心下宽恩,小的才肯依爹,就是大娘,也不似五娘这般照料小的。
金莲道:“汉子要了你,俺不去争,但不许你在汉子面前弄鬼,十个老婆买不来一颗男人心,你爹家里家外,从不瞒我。”说的蕙莲哑口无言。蕙莲走出,刚到仪门夹道,撞见西门庆,说道:“你装好人,昨晚与你说的,都告诉别人,叫人数落我一顿,你这张嘴就是走水的槽,明日有话不对你说!
蕙莲嘴儿巧,有事没事,常在门前站立,见傅伙计叫傅大郎,陈敬济叫姑父,贲四叫老四,有西门庆撑腰,越发花哨,打牙犯嘴,全无顾忌。傅伙计老成,细心看着,过来过往,都告诉她,玳安却故意戏她,“嫂子,卖粉的早过去了,你早出来,称几斤回去好来!”
蕙莲道:“贼混囚儿,五娘、六娘使我买搽的粉,你却说称二斤胭脂三斤粉,看我回去与五娘说不?”玳安道:“嫂子,休拿五娘吓我!
一会儿又叫:“贲老四,看着门口卖鲜花儿的,我要买两朵戴。”贲四误了买卖,也要为她看着,叫住一个卖杂货的,喊她出来,选了两方花绫亮色汗巾儿。
蕙莲腰里摸出银子,要贲四凿下七钱五分付给货主,玳安道:“我为嫂子凿。”接过银子仔细打量,蕙莲道:“端详甚么?夜里没听狗叫,是偷来的银子!
玳安道:“倒不是偷的,只是有些眼熟,象爹银子包儿里的。”蕙莲道:“混囚儿,爹的银子怎会到我手里?”玳安道:“我知道甚么帐儿了!”说的蕙莲赶着他打。
玳安将银子凿下七钱五分付了,剩下拿在自己手里,蕙莲道:“混囚儿,你敢拿去,算你好汉!”玳安道:“我不拿,剩下的买些果子我吃。
蕙莲哄下玳安手里银子,只给他四五分,余下又塞进腰里,平日里买东买西,头上金珠玉坠儿,身上丝绸锦缎,有时会买四五斤瓜子给身边丫鬟小厮吃。蕙莲自金莲识破她机关,每日与月娘照上一面,便去金莲房里陪金莲。
转眼到了元宵佳节,西门庆里外张罗,挂起花灯,摆设筵席。正如:“西门贪色失尊卑,群妾争研竟莫疑”。
欲知后事,请看下集《设计捉来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