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时,北京有个富商,名叫臧浩。听说广东雷州知府因得罪当地采珠太监赵兰,被革职。于是,他花了五千两银子买了知府官职。又给内弟吕贵买了个府经历。两人还未上任就开始谋划搜刮民财的伎俩。
临行前,两人去拜谢保荐的“恩人”—司礼监魏忠贤的心腹内侍侯载。侯载写了封书信,叫他们交给雷州采珠总管太监赵兰。并吩咐他凡事要和赵兰相商。
臧浩选了个黄道吉日,带着家眷,包了两只商船去上任。只把儿子臧幼浩留在京里,让他收齐了债再去雷州。船行到德州那天,正是臧妻吕氏的生日。于是就摆酒席庆寿。吕贵还从岸上叫来了老少两个卖唱的。
臧浩是个色鬼,见那姑娘长得美丽,即生歹意。他借赏茶为名,上前调情。
姑娘心里害怕,一面挡住臧浩手中的茶碗,一面想挣脱身子。正在这时,吕氏猛叫一声:“把这个坏女人给我送到衙门押起来。”听到这声怪叫,臧浩一惊,手里的茶碗落地,摔碎了。
吕氏喊叫本是醋性发作,不料吕贵闯过来,声言摔的是玉碗,要老人赔偿。老人不承认是孙女摔的,吕贵反说老人耍无赖,一定要拿姑娘抵偿。
老头哪能忍得,要和他们拼命,反被吕贵推入江里。姑娘见祖父已死,她含着眼泪也投江死了。臧浩见闹出了两条人命,心里有些慌。催人立即开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二天,船行到洪泽湖浅滩,只得雇人拉纤。也怪,纤夫们听说是新任雷州知府的官船,非要先付银子才肯拉。臧浩无奈,只好先付了银子。
纤夫们接了银子,懒洋洋的拉起纤来。吕贵执鞭催促,也无济于事。这时,太阳落下山了。黑夜无法航行,只得靠岸停船。不多时,忽然一声呼哨,芦苇里窜出四只小船,箭一般向官船驶来。吕贵喊声:“有强盗!”便命众亲随持武器应战。
小船刚刚靠拢过来,就有几个大汉手执钢刀,箭步跳上官船,将一个个亲随杀死,推下江去,又把吕贵捆绑起来。
臧浩夫妇,正在舱内,口念“菩萨保佑”,见一群手持钢刀的“强盗”闯进来,慌忙跪下求饶。这时他才看清,这群“强盗”原来是他雇的纤夫。
那为首的大汉说:“只要把你这雷州知府是怎么谋来的照实说来,我就饶你不死。”臧浩不敢隐瞒,只好将买官的经过照实说了。他还怕“强盗”不信,掏出了侯载给赵兰的信。
原来这伙人都是洪泽湖上为民除害的好汉。听说知府官职是买来的,断定这个知府也是残害百姓的赃官,于是就把他们抛入江中淹死了。
经过计议,那为首的大汉刘文采扮作知府,另一个叫李海翁的扮作经历,张黑扮作总管,其余的人扮作亲随,坐着雷州知府的官船,奔雷州上任去了。
雷州府管辖着逐溪、海康、徐闻三县。他们来到雷州府,就听说逐溪知县借迎接新知府为名,要每户出钱一串作为迎接费用。于是,刘文采、李海翁和张黑三人商定前去私访详情。
这一天,地保崔二挨户催钱,他力逼每户要交出一串半钱,正在这时,打扮成商人模样的李海翁和张黑进来了,问他为什么要收一串半钱。崔二看是两个陌生商人,生气地说:“少管闲事!
张黑骂他勒索民财,一定要管。崔二恼羞成怒,伸手要打架,不想反而吃了张黑一拳。崔二说:“好呀!你有种,在这儿等着。说完就跑了。
不到半杯茶的时候,崔二领来一帮差役。李海翁和张黑忍着气被当做江洋大盗绑送县衙。知县胡蜂听说拿住了江洋大盗,立即升堂,喝道:“大胆的强盗,你在这里做了多少案子,抢了多少财物,快快招来。”李海翁说:“我在你县每户都抢了一串钱,一共多少?这笔账请老爷替我算吧!
知县一听羞得耳根都涨红了,他猛的把惊堂木一拍道:“赃银在哪里?窝主是谁?”李海翁道:“窝主就在门外等着哩,你只叫人出去喊一声,他就来了。”知县十分怀疑,但是又叫衙役去照办了。
果然,衙役带着一个人走上堂来,知县心想:怎么?竟有这样不怕死的强盗?便喝道:“你叫什么名字?”来人正是刘文采,他说:“你看看这件东西就知道了。”他掏出一个纸包儿递上去。
知县打开一看,原来是新任雷州知府的部照,吓得脸色煞白摊在椅子上,刘文采走到公案桌前,冷冷笑道:“这你就知道我是谁了吧?知县从椅子上挣扎出来,慌忙给李海翁、张黑松了绑,跪下连连叩头哀求知府恕罪。衙役们也慌忙倒身下跪。
刘文采痛斥了知县一顿,说:“限你三天之内将钱发还百姓,还要按三分付利。如若违抗,重办不饶。”并令他重打崔二四十大板,革掉地保职务。
这一案办完,三人骑马直奔徐闻而去。原来他们怕露出马脚,打算马上去拜见采珠太监赵兰。傍晚,他们来到赵公公行辕,只见朱红的大门,门前铺着汉白玉的石阶,两旁有一对丈高的石狮子,十分排场。
递过帖子,在客厅见到了赵兰。刘文采二人大礼参拜之后,递上侯载的亲笔信,又送上了见面银礼。
赵兰见银礼很厚,又经文采甜言蜜语的恭维,非常得意。他谈了一些当地风情,和如何收刮民财的事情以后,还特地介绍了土豪张千担,说他是雷州第一号仗义疏财的开明绅士。
三人辞别赵兰,第二天便去府衙上任。果然张千担已纠集了当地绅士在府衙内摆设了酒宴给他们接风。刘文采三人没有拒绝。
酒至半酣,知府不知怎的忽然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晕倒在椅上。李海翁立即叫亲随把他抬到后衙。
绅士们一时被吓呆了,问知府得了什么病?李海翁说:“不瞒诸位,知府因病许愿施粥百天,由于大人手下无钱,此愿未还,现旧病复发。诸公如能捐白银千两,施粥还愿就好了。”
绅士们一听,有的想溜,见门口有兵丁守着,看样子,不捐出不去,张千担盘算着,知府是要见面礼,心中甚为不满,但也只好带头捐了一千两。其他绅士也硬着头皮照数捐了。
过了两天,雷州各地都设了粥厂。成千上万的居民扶老携幼,都来领粥。随后,知府又令人打开粮库,把粮食运往雷州各地分给百姓。这么一来,不但百姓有了吃的,连春播的种子也有了。
穷人们吃了施粥,分到粮食,个个感激不尽。有的说新知府是穷人的恩人,有的还给新知府立了长生禄位牌,祝新知府长寿百岁。
却说张千担从那天捐银后,心中愤愤不平,想通过赵兰把新知府扳倒。他知道赵兰最爱古物,所以在得知当地秀才王彬有一祖传的古砚时,便想买到手,于是与家奴商量,去请王彬来相商。
王彬见过张千担,声言古砚是祖传的东西,无论价多高也不卖,张千担立时翻脸道:“不卖古砚,你别想在雷州住下去。”王彬生来倔强,甩袖而去。
恶霸张千担买通了海康知县,反诬告了王秀才偷古砚的罪名。县衙立即逮捕了王彬,并抢去了古砚。
海康知县贪图贿赂,严刑逼供。王彬不肯招认,被打的鲜血淋漓,死去活来。王彬之妻陈氏,听说新知府是清官,前来府衙呼冤。知府听了陈氏的申诉说:“本府一定为你报仇。
知府等三人马上商定了计策,令衙役到海康去提王彬。海康知县见王彬被提走,暗吃一惊。提走王彬,知县心里发慌,忙请来张千担商量对策。张千担依仗赵兰权势,原想不理。知县说知府和赵兰也是厚友,才商定:一面写信给赵兰,请他帮助;一面给知府行贿。
当天,差役抬着银子,拿着知县的书信,来到了府衙,知府打开书信一看,是行贿的信。他思索了一下,马上写了一张请帖递给来人,让他亲交知县。
差人回来,呈上知府的大红帖子。知县和张千担一看,原来是知府请他们去吃酒。两人发出了胜利的狂笑。
第二天,两人洋洋得意。前来赴宴。走进府衙,哪有什么宴会,只见堂外挤满了老百姓;堂内,知府端坐;堂下两班衙役手持刑器,甚是威严。王彬夫妇也坐在一旁。他二人不觉愣住了。
两人正在发怔,已被衙役拖到堂上。知府把惊堂木猛地一拍,喝道: “你二人,怎么谋人古砚,老老实实招来!”两人这才知道中了计,但他们认为背后有赵兰撑腰,想进行诡辩。
这时,堂外的老百姓一下子拥进堂里,纷纷控诉张千担和知县的罪恶行为,并要求知府严办这两个恶徒。
知府立即叫人抬出四坛银子;并把行贿信和平日百姓告他们的几十条罪状,当堂宣读。两个罪犯见人证物证俱在,这才低头招供。
知府立即叫他们画了供。然后,下令将犯人打入站笼,立即站毙。并宣布没收犯人全部财产;赏王彬白银二十两,作为养伤费用;古砚归还原主。宣布完了,立刻响起一阵高呼:“老天开眼了!”
犯人刚被处死,一匹快马奔来。来人呈上一封书信。知府拆信一看,原来是赵兰给张千担、知县求情的。站在一旁的海翁对来人说:“请回去禀告,本府就要去拜见赵公公。
差人走了以后,知府和李海翁骑马前去见赵兰。一路上他们说说笑笑,商量对策。
来到赵兰行辕,赵兰听说处死了张千担和知县,拍案大怒:“臧浩!你太目中无人了!”不等知府回答,李海翁笑道:“您老人家的交谊,我们大人是深知的,饮水思源,我们还能做出忘恩负义的事吗?”
赵兰说:“吕经历,亏你们还懂得饮水思源!”海翁说:“我 们大人本是一片好心,杀了犯人,一则平了民愤;二则为借花献佛;抄了张千担全部家产,要给公公送来,以作报恩之礼。”
赵兰立即转怒为喜,连连夸奖知府、经历能干。当下就派了几十名校尉去押运财物。
回到府衙,知府大摆酒席款待众校尉。喝到半酣,刘文采声言天色已晚,为了安全,让大伙明天再走。不料众校尉说:“赵公公有令,今天必须赶回。”刘文采说:“那么,本府就不好再留诸位了。”
深夜,众校尉押着货车走近一片树林,突然从林里窜出一伙劫匪杀将上来,众校尉措手不及,全被杀光,货车被劫而去。
却说,赵兰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还不见财物运来,便派人去路上迎接。不多时,来人回报说:“财物被强盗抢走,校尉全部被杀。”赵兰一听,大吃一惊。
赵兰立刻派人把知府叫来,限他三日破案,追回被劫财物。知府道:“公公受害,卑职怎能不管,只是卑职到任不到一月,哪能把这样大盗全部肃清?不过卑职倒有个主意。赵兰忙问什么主意。知府凑到赵兰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赵兰哈哈大笑道:“你真不愧为智多星!”当下吩咐左右摆酒款待。
第二天,徐闻县派出许多差役,到处张贴告示,上写:某月某日,赵公公财物两车,约值五十万两,被大盗全部劫去,若有告密者,赏银千 两,三日之内,无人告密,即系串通匪盗,全部财物由徐闻县百姓赔偿。
众百姓看到告示,无不气愤。大伙商议,县里虽出了告示,却做不了主,只有去找赵兰。于是,百姓们如潮水般涌进了赵府。赵兰慌了手脚,忙令仅有的几个校尉去打散百姓。
张黑和众亲随也扮成农民混在其中,他们领着群众,连喊带打,顿时,将校尉打的东逃西窜。赵兰被吓破了胆,躲在床下。张黑领众百姓拥入书房,从榻下把他拖出来说:“乡亲们!赵兰出来了!”
百姓早对赵兰恨之入骨。霎时,一阵锄头钉耙,把赵兰砸得稀烂。有的人还不解恨,就放起火来,顿时烈焰腾空,浓烟滚滚。
事情传到京里。当朝司礼监魏忠贤大吃一惊,立即把侯载叫来问道:“雷州知府臧浩是你保举的吗?”侯载道:“不错,是为了给赵兰添个膀臂。”魏忠贤将他痛斥一顿。
魏忠贤来了个假传旨意,派太监熊通为领差,带领三百名官兵,到雷州彻查民变情况,如果知府失职可以先斩后奏。
再说臧浩之子幼浩,在京里收齐了债。直奔雷州而来。走到城门,天色已晚,门兵不让他进去。他竟大吼道:“我是知府大人的大公子,让进不让进!”不料门兵把他当成无赖给撵走了。并把这事报告了知府。
第二天,幼浩听说知府出城迎接钦差。也站在城门外人群里等候父亲。当他看清知府不是他父亲时,大吃一惊。
就在知府将钦差接入城外七星山上的行辕,告退回府衙以后,幼浩来到行辕,便将他见到的知府不是他父亲臧浩的事告诉给钦差,钦差怀疑他不是臧浩的儿子。幼浩掏出一些债契和工部员外郎的捐照说:“这是凭据。”
钦差看了这些东西,心里暗自高兴:这是天助我立功也!于是他把卫兵头目们唤来,暗暗作了布置,并差人去诓知府来行辕“议事
众好汉正在府衙议事,钦差的书信送来了,大伙觉得这与昨晚自称臧浩公子之事有关。便商量对策。还是智多才广的李海翁想出了一条妙计,命大家按计行事。
不多时,乔扮知府的刘文采来到钦差行辕,钦差冷笑道:“我 的知府大人,我这里有个人想见见你。”他说完便扭头向后面说:“该出来啦”!钦差的话音刚落,幼浩和官兵涌入。刘文采立即从怀里拔出匕首,一个箭步上去,抓住钦差的衣领,说:“谁敢动手,我就先把他开了膛!”钦差顾惜性命,连连向他的卫兵喊道:“不准动手!快滚出去!
刘文采见卫兵都出去了,便道:“恶狗,现在请你把我送出门去,走!”说着把钦差拖出大门外,顺手一刀,将钦差刺死。
官兵们见钦差被刺死,一涌而来。这时,一声炮响,张黑率领四周伏兵杀将过来。官兵被杀得东逃西窜。四乡百姓闻讯赶来,协助好汉们迅速将官兵杀得一个不留。
众好汉按照计划,将雷州的仓库全数打开,把粮银财物分给百姓。百姓们又惊又喜,对知府有说不出的感激。
万没想到,第二天早晨,雷州府衙外贴出一张告示,百姓们一看是众好汉辞别的告白,全愣住了,一个个痛哭流涕。
雷卅父老兄弟姐妹: 我等自洪澤湖到此,巳經数月,深愧未能为你們造福,所幸先将貪官恶霸除去,今迫于局勢,只好忍痛别离······
百姓们为了纪念众好汉,在海岸修起了一座小庙,塑了三尊神像。常常前去烧香祈祷,请他们保佑百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