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陕西经商的周人瑞是山西省五台县人,他的妻子在外乡生下双子后不久就去世了。 周人瑞无力抚养两个儿子,就将次子卖给李三娘,改名叫李遇春。李三娘就请隔壁王妈妈去代乳。
李三娘只有一个女儿,名叫晚春,比遇春略大一些。姊弟二人两小无猜,整天在一起嬉戏。过了十几年,遇春、晚春都长大了,晚春长得十分美丽,东村西村请媒说亲的人,成天络绎不绝。
北村阮自用是个纨绔子弟,他听说晚春美貌非常,就托隔壁王妈妈前去说媒王妈妈知道他 荒淫无耻,一口回绝。
这天,晚春在廊下刺绣,遇春在堂前读书,王妈妈来了。两人忙起身招呼。李三娘将遇春、晚春遣去烧茶。王妈妈对李三娘7说:遇春、晚春都长大成人了,早些跟儿女说破,择日婚配,省得东家说媒,西家求亲,惹上许多麻烦。
李三娘担心把实情说破以后,遇春要去寻找他的父亲王妈妈献计说:『不如说晚春是抱养的,遇春是亲生的······』李三娘一听,连喊:『妙妙妙。』等晚春、遇春捧茶上来,李三娘就把刚才王妈妈说的话说了一遍。晚春听说自己不是三娘养的,不禁悲声啼哭起来。
王妈妈笑着说:『晚春,三娘舍不得你离开她,要你给遇春做媳妇呢!』说着一面拉住遇春的手,一面指着自己说:『来,谢谢媒人吧。』晚春又羞又喜,一转身就跑回房去了。再说周人瑞,自妻子死后,十多年来,他一直穷愁潦倒,无以为生。他想到祖上还有一些田地
这年冬天,便带着长子天佑,同回山西五台县去。周人瑞的弟媳周马氏,为人尖刻吝啬。这天,她正关紧房门,躲在屋里数私房钱,忽听得有人叫门,便慌忙把银锭、串钱藏好。
周马氏打开大门一看,见是一老一少,又把『找谁?』周人瑞来人打量了一番,冷冷地说便说自己是周人祥的哥哥。周马氏一听,就叫他们在门外等,自己先进去和丈夫商议一下。周人祥听妻子说罢,以为长兄在陕西发了财,带着小伙计回来了,连忙出去,将哥哥迎了进来
跟兄弟见礼毕,周人瑞把长子天佑叫过来,跟叔婶和兄弟牛娃见礼。接着,周人瑞就把自己在陕西经商失败的经过说了。周人祥听说哥哥穷途落魄回来,心中很不高兴。他看见老婆在挤眉弄眼,暗示他切莫把穷鬼留在家里,于是他眉头一皱,生下毒计。
周人祥故意指着天佑说:『哥哥,你穷到这般光景,哪有能力娶妻?这是谁家的孩子,你还是送到谁家去!』周马氏也说:『野狗怎能搁在家里养!』周人瑞一听,气得说不出话。周人瑞忍不住了,想了一想说道:『儿子是我的亲骨血,哪有冒充之理!也罢,反正先人留下的遗产,你与我分上一半,我的儿子你不认与你无关!』周马氏尖嘴利舌地帮助丈夫,硬说天佑不是周人瑞的儿子,不能分先人遗产。说罢,就怂恿丈夫去县衙告状。
周人瑞忍无可忍,一手拉着兄弟,一手拉着儿子,冒着风雪,向县衙走去。五台县令晋信书,是个迂腐的书呆子,他问过周人瑞和周人祥以后,觉得双方都有道理,真是难判难断,便急得把案头的书本翻来翻去。
晋信书见《汝南先贤传》中,有一段『滴血认亲』的记载,读罢,心中暗想:胸无点墨,焉能为人父母官?真乃是学而优则仕也。他忙叫衙 役准备苗针、清水,准备断案。
周人瑞忙问什么叫『滴血认亲』?晋信书我将你父子二人手指,用针刺破,将血滴入水中,如相融合,便是亲生父子;如不融合便不是亲生父子。』周人瑞怕这个办法靠不住,便垦求县官大老爷行文详查。晋信书拍案骂道:『愚民无知!书上记载,岂能有错?何需往返行文,耽误时机。』
过了一刻,衙役将苗针、清水盆送上堂,晋信书不问三七二十一,拉过周人瑞和周天佑,用苗针刺破他俩的手指,进行试验。天寒地冻,他二人的血滴入清水中没有融合。晋信书立即断案道:『周天佑不是周人瑞的儿子。』喝令衙役退堂,将周天佑逐出县境天佑一听,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周人瑞扯住晋信书的衣襟,大喊冤枉。晋信书不闻不理,拂袖而下。
再说,这年夏天,陕西县的李三娘突然得病死了,晚春和遇春伤心不已,整天守在灵前王妈妈前去吊孝,劝他姊弟二人不必啼哭,待百日之后,立即成亲完姻,了却三娘生前夙愿,也好撑立门户。纨绔子弟阮自用,闻听李三娘死了,以为有机可乘,便披麻戴孝,闯进李家来冒充女婿。他跪在三娘灵前,假惺惺地哭道:『岳母大人啊!』
李遇春一听大怒,挥手就是一掌,责问道:『我姊姊并未许配给你,休得如此无理!』阮自用厚颜无耻地说:『你妈死了,你想替你姊姊赖婚不成?』说罢,指着同来的两个流氓道:『他们就是媒人。』同时,还掏出假造的庚贴,谎说有媒有证。李遇春夺过假造的庚帖,把它撕得粉碎。王妈妈上前作证说:『李三娘在世时并未将女儿许给你,你休得无赖!遇春和晚春是异姓兄妹,李三娘在世时,是我和李三娘议定了他俩的亲事。』
阮自用听了王妈妈的话,反咬李晚春赖婚,揪住遇春要去府衙告状。这时,晋信书因『滴血认亲』断案『有功』,上司升他为府台。这一日,晋信书在书房攻读,忽听堂鼓咚咚,连忙升堂理事。
升堂后,李遇春即将阮自用收买媒证,假造庚贴,冒充婚姻的事说了。王妈妈也上前作证,并请府台大老爷查访。阮自用诬说李遇春与李晚春姊弟通婚,故而赖婚,请府台大老爷秉公断案
晋信书想起『滴血认亲』的办法,便自以为是地说:『不需查访,你俩是不是亲姊弟,我一试便知。』说罢,命衙役取来苗针、清水,准备『滴血认亲』。
盛暑酷热,晋信书刺破晚春、遇春的手,将血滴入水中,只见二人血液紧紧融合。晋信书大喜,立刻断道:『你俩分明是亲姊弟,通婚赖婚,荒唐之至!』他还怒斥王妈妈不该为『亲姊弟』做媒,命差人拖下堂去掌嘴!晋信书又命阮自用把李晚春领回家去,立即成亲。李晚春、李遇春一听,气愤不已。
李晚春被阮自用抢回家去以后,任凭伴娘好说歹说,只是不肯成亲。晚上,阮自用喝得酩酊大醉,踉踉跄跄,走进房来。李晚春一见,计上心来,乘势一连斟了几杯酒,灌得阮自用醉至瘫软如泥。李晚春见阮自用醉倒了,马上乔装改扮成男人,远逃他乡。
再说,周天佑被晋信书逐出五台县境以后,这天来到五台山上,到处寻找父亲,忽听远处有一女子大声呼救。周天佑立即赶上前去,只见一只饿虎扑向一个姑娘。那姑娘吓得面如土色,瘫在地上。周天佑毫不犹豫,立即迎上去,与饿虎搏斗
周天佑跟猛虎斗了几个回合,渐渐不支。忽见身后不远处有一悬崖,他紧退几步,把虎引了过来,饿虎狠狠向前一扑,周天佑顺势一滚,饿虎刹不住脚,跌下悬崖。周天佑见饿虎跌下悬崖,忙将姑娘救醒。
姑娘苏醒以后,先谢了周天佑救命之恩,并告诉他道:『我名叫贾莲香,是五台县周家堤人,随父母来此烧香,被饿虎冲散,迷失路途。』周天佑一听,喜出望外,原来还是同乡同里。贾莲香说:『既是同乡同里,我为何不认识你?』周天佑就把回山西老家的前前后后说了一遍。这时,天色不早,周天佑想去找寻父亲,贾莲香一把拉住他,请他陪她先去寻找父母。
周天佑无奈,只得先陪她去找寻父母。两人行了一程,贾莲香腿痛腰酸,难以行走。周天佑只得扶着她,挣扎着向前走去。天色渐晚,贾莲香的父亲贾连城引着甄氏,到处寻找不到女儿,心中万分着急。他俩转过山脚
忽见一陌生男子正搀扶着他的女儿。贾连城一见不问青红皂白,上去就打了周天佑一记耳光。贾莲香急了,忙把刚才遇虎被救的事情告诉双亲,并说:『他就是咱们同村同里、刚从陕西回来的周老伯的儿子。』贾连城一听,连忙赔礼。
贾连城见周天佑为人老实,是女儿的救命恩人,有意将女儿许配给他。贾连城与甄氏一商议,甄氏也很赞同。于是贾连城当面提亲,周天佑万分感激,深深作了一揖。贾连城邀周天佑一同回家,周天佑不肯,一定要去寻找他的父亲。贾连城一家只得与周天佑告别。
周天佑继续往前寻找父亲。这时,天色已晚,他就走进山神庙中过宿。阮自用酒醉醒来,不见新娘,伸手去拿衣服,衣服也不见了,才知晚春夜里女扮男装潜逃了,立即吵吵嚷嚷,率人追赶
阮自用率家人追了一天,不见李晚春。晚上,他们来到五台山山神庙前,听见庙里有声响,阮自用便喝令家人打进庙去。阮自用错把周天佑当做李遇春,定要他交出李晚春来。周天佑连忙解释,阮自用哪里肯听,拉住周天佑,定要前去见官。
周天佑一肚子委屈无处申诉,哪能再容阮自用胡乱加罪,两人一言不和,便动起武来。阮自用等人哪里是周天佑的对手,被周天佑三拳两脚,打得狼狈而逃。阮自用逃出庙门,偏偏又撞见寻找晚春的李遇春迎面走来。阮自用一见,吓得战战兢兢,忙叫:『饶命!饶命!』两腿一软,滚下山去。李遇春见了,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李遇春看见阮自用逃之夭夭,转回身来正想进山神庙借宿,忽见有人站在庙门口,感到非常意外。两人互通姓名以后,互诉衷肠。一个痛骂晋信书『滴血认亲』拆散父子,一个痛骂晋信书『滴血认亲』拆散夫妻。
李遇春想去平阳等地寻找妻子。周天佑说「番兵南犯,平阳一带,已不平安。我俩不如前去投军。」李遇春听了点头称是。李遇春和周天佑谈得投机,两人都愿结拜为兄弟,互相问过年龄,才知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时一。于是俩人对天一拜,互称兄弟
两人结伴同去大营投军以后,转战南北,立下不少汗马功劳。不久,周天佑被提升平阳大 营的『游击』,李遇春被提升为平阳大营的『参军』,一文一武,好不威风。再说周人瑞因长子天佑被晋信书逐出五台县境,他心神不安,东奔西走,到处打探天佑的下落。
年复一年,冬天又到,仍然不见儿子的踪影。想到自己年迈苍苍,妻亡子散,他坐在道旁忍不住伤心恸哭。正巧,寻找李遇春的王妈妈走来了。两人碰巧见面,互诉别后境遇。周人瑞说起晋信书用『滴血认亲』的办法拆散了父子,王妈妈说起晋信书用滴血认亲的办法拆散了晚春、遇春的婚姻
周人瑞听罢,咬牙切齿地将晋信书骂了一顿。王妈妈说:「我与你作证,同去府衙,击鼓喊冤。」周人瑞一听,更感激王妈妈的热心。两人来到府衙前,周人瑞怀着满腔怨愤,举起鼓槌,狠击堂鼓。
晋信书听到鼓声,连忙升堂理事。他见堂前跪着的是周人瑞和王妈妈,勃然大怒,喝道:『你等案情,早已判决在案,为何今早又来击鼓喊冤?真是岂有此理!』周人瑞指着王妈妈说:『周天佑是我亲儿子,现由我的老邻居王妈妈亲来作证。』晋信书『滴血认亲乃是圣贤书上的记载,老爷按照圣贤书审理案件,断不会错!』
周人瑞不信这『滴血认亲』的办法,晋信书立即派人去把周人祥一家传来,当场试验。不一会儿,差人就将周人祥和他的儿子牛娃传到。晋信书把周人祥和牛娃的手刺破,将血滴入清水盆中,只见所滴之血并不融合。周人瑞责问『难道我兄弟之亲生子,也是假的不成?
晋信书全然不理,命人将周人祥的老婆周马氏带上堂来。晋信书不问三七二十一,硬说牛娃不是周人祥亲生的。周马氏为人泼辣,哪受得住这不白之冤,破口大骂道:『狗官,难道我儿子是你养的不成?晋信书一听,气冲牛斗,拍案喝道:『大胆 刁妇,竟敢玷污本官!』他吩咐差人准备大刑,先把周马氏夹起来
这时,差人报道:平阳大营的旗牌官到。晋信书连忙起立,躬身相迎。旗牌官先进大堂宣告:『平阳大营游击、参军有请府台。』晋信书听了,洋洋得意,还当是时来运转,又将高升!
晋信书随即判道:『周人瑞和王氏无理取闹,原告驳回,不予审理;周马氏交保释放,容后再审。』说毕,吩咐差役备轿,随旗牌官直奔平阳大营
再说,这一天,女扮男装的李晚春来到了平阳县。李晚春看见周天佑骑马进营,错把他当作李遇春,跟踪来到大营。然后回馆换成女装,准备去找李遇春。周天佑听小校禀报说李遇春的姐姐来了,便立即起身,出帐相迎。
晚春一见,把周天佑喊作兄弟,周天佑连忙说他不是李遇春。晚春泪下如雨,责怪他做了官,变了心肠
周天佑无计可施,只好差人速请李大人前来。不料这时小校进来报道“岳父老太爷送亲来了。贾连城等人进帐以后,周天佑连忙分别与岳父、岳母和贾莲香见礼。李晚春见他们如此亲热,痛心地说:『你今日有了妹妹,难怪你不认姐姐了!』贾莲香等一听大惊;周天佑听了,连连摇头。
周天佑去宽慰李晚春,贾莲香见了失声痛哭。周天佑急忙向贾莲香说明真情,李晚春见了又啜泣不止。弄得周天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周天佑急得没法,只好亲自前去请李遇春。贾莲香、李晚春见周天佑抽身走了,两人怒目相视,互相怨恨。周天佑才走没多久,李遇春就跨进帐来。他走到李晚春跟前,亲热地叫了声姐姐。李晚春气未消,指着贾莲香说:『我不是你姐姐,她是你妹妹呢!』说得李遇春莫名其妙。
贾莲香上前,亲热地喊了一声哥哥。李遇春正感到奇怪,甄氏上前责问道:『刚才我女儿进门,你说得语语相投。现在你一出门,换了一身衣裳,就变卦啦?』李遇春这才知道把他错看成周天佑了。
不多一会,周天佑转回帐来。李、周两人互相揖让。李晚春和贾莲香等人都惊奇二人面貌十分相像。李晚春和贾莲香各自把丈夫认清楚了。大家喜出望外,相互庆贺一番。
这时中军来报:『府台大人已奉命请到。』周天佑喝令:『提上堂来!』李遇春拦阻说:『不,还是说「老爷有请」为好!』说罢,李遇春凑着周天佑的耳朵说了一番。两人请女眷们先入内帐
晋信书进帐施礼后,抬头一看,见两位老爷很是面熟,不由得心中暗自诧异。李遇春说:『今日请你前来,非为别事,听说你会一套「滴血认亲」的法儿,特来请教。』晋信书一听,指手划脚,夸夸其谈起来
晋信书说道:『下官起止行动,皆依先圣古训。「滴血认亲」乃是先人遗教,下官照章行事,屡试不爽。 』周天佑越听越气,拍案喝道『你看我俩是何人?』晋信书不知所以。周天佑指着李遇春说:『他就是你用「滴血认亲」的办法,将夫妻活活拆散的李遇春。我就是你用「滴血认亲」的办法,将父子活活拆散的周天佑!』晋信书听罢,吓得软瘫在地
这时,周人瑞和王妈妈来到平阳大营帐外,告状伸冤。周天佑、李遇春一听,连忙出 帐认亲。
一家人相见后,悲喜交集。周人瑞一手拉住周天佑,一手拉住李遇春,亲热地喊道:『我的 儿呀········』周天佑忙问父亲: 弟,你怎么喊起「我儿」来了?』周人瑞还没搭话,王妈妈忙将他们小时候的情况说了,两兄弟和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周天佑和李遇春听罢,忙引着李晚春、贾莲香来拜见父亲,又拜谢了王妈妈。大帅的批示。
这时,旗牌官送上大帅发回的一纸公文。周天佑接过文书,连忙与李遇春同看,只见上面有晋信书单凭书上记载轻率判案 冤屈百姓 罪不容赦!
两人看罢,进帐升堂就座。李遇春把公文递给晋信书说:『这里有大帅公文一纸,你拿去自『单凭己看罢。』晋信书接过公文一看,叹道书上记载,轻率判案·····下官有罪!有罪!』
晋信书被革去官职,即日交卸印信,背起箱笼回乡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