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岂止是著名的武术家,也委实是地道的旅行家。他大半生浪迹天涯,漂泊海外。精湛的武术既搭救了他,也害苦了他。他处在那个黑暗的世界,在人生的漫漫旅途上,饱经着凄风苦雨。
那是光绪年间,广东出了个武术大师,名噪华南,威震海外。他,就是新会县的黄玉。
黄玉出生在风景秀丽的圭峰山下一个贫苦农家。他个儿不高,身材瘦削,圆圆的脸蛋,眉清目秀,像个白面书生。人们管他叫“靓仔玉”。
黄玉自幼学习武艺,不辞辛苦,不畏艰险,求知欲非常强烈,钻研技艺如铁钉钉木板,锲而不舍,因而练就一身硬功夫。
无论是拳术、器械,还是硬功、轻功,黄玉的造诣都非常高深;他双手硬如钢,一双阴阳锁子腿尤有独到之处。人称他“拳可穿墙,棍可裂石,硬功硬如金铜钻,轻功轻似柳絮飞”。
一日,乡间比武。两丈高的围墙挂有一串香蕉,黄玉一跃而上,捷如猿猴,毫不费劲地取下香蕉单腿独立于墙头,悠然自得地剥开香蕉吃起来。乡亲们见状,佩服得拍掌叫绝。
紧接着,他如猛虎下山,跳将下来,挥舞起六点半棍,打得十条大汉近不了身。从此,人们又称黄玉是“华南武林虎”。
的确,黄玉虽然身材瘦小,外表文静,但他却不是胆小怕事之徒。相反,他是个烈性子,勇猛非凡,尤爱仗义行侠,遇事抱打不平。
话说这一年,黄玉已长成青年人了,但家贫如洗,难以度日。于是,他便跟随叔父搭船出洋,到新加坡谋生度日。 这是一条人贩子租用的大船。百余名来自台山、开平等地的“猪仔”,被关押在船舱最底层。时值炎夏,底舱又闷又热,同胞们一个个口渴得阵阵呻吟····
黄玉闻声走来,询问一番,得知原委,激起他满腔同情。于是,他捷足跑上三等舱,将自带的一竹筒故乡水,递给底舱的一位老汉。恰恰这时,人贩子走来了,厉声喝道:“喂!你想干什么?!说着,一把夺走了黄玉手中的竹筒。
黄玉急忙解释道:“先生,你看天气这么热,他们口渴得要命,我给他们送点水嘛。”“你真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人贩子怒吼道,“走走走!渴死他们也不用你来管······你走不走?”“那你把竹筒还给我吧。”黄玉恳求道。
“给还你?!你想得倒好。”人贩子皱着鼻子哼了一声,“让它喂鱼虾吧!”说着,他一扬手,把竹筒抛进波涛汹涌的大海里了。黄玉对人贩子的刁蛮行径恼怒万丈,他一把扭住人贩子的手腕喝道:“说!你赔不赔我?”人贩子猛地挣脱了手,恶狠狠地一巴掌扇了过来:“赔你个耳光吧!
黄玉哪肯逆来顺受?!他当即飞起一脚,横扫过去,人贩子应声倒在甲板上,跌了个狗啃泥!
但人贩子并非是熟香蕉,他也练有两手功夫。只见他迅速从甲板上爬起,狗眼圆睁,扎稳马步,连连挥拳击来。
这时,黄玉的叔父闻声赶到。他是个老实厚道的小贩。怕事情闹大了,他对人贩子哀求道:“先生,先生,请息怒,请息怒。我这小侄年少不懂事,包涵点包涵点。”不料,人贩子说:“这小子有眼不识泰山,我要揍死他!
说着,人贩子又挥拳打将过来。黄玉的叔父欲要上前拦阻,却被人贩子一把揪住脖子,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得鼻孔鲜血直流。
黄玉忍无可忍,大吼一声:“假番鬼佬,住手!这大热天,你关押乡亲,不给他们半滴水喝且不说。我只不过将带来的一竹筒水送给他们,你就大打出手。好吧,既然要打,那就说好来再打!
人贩子骄横地说:“你还想赢?嘿!到时别怪我扔你进海里喂鱼虾啰!”黄玉说:“好嘛!万一你输了呢?”人贩子拍拍衣袋说:“奖你一条黄金!
这时,满船的乘客都围拢过来看热闹。只见人贩子双手合掌,深深呼吸,然后腾空一跃,直向黄玉扑来。
黄玉一个闪身,故作退让,人贩子步步逼进,直逼得黄玉躲向船舷边,无路可退了。岂料黄玉猛一下蹲,双手向前一伸,死死地抱住人贩子的一双小腿,再朝后一掀—人贩子又跌倒在甲板上!
就在这一霎间,人贩子也顺扯住黄玉的双腿,将黄玉撩倒在地上,一屁股死压着黄玉的腰。
乘客们都慌忙起来了,但黄玉猛一翻身,扭住了人贩子的左腿,扭得他喊爹喊妈:“妈哟,你饶了我吧,饶了我吧!”黄玉哪肯松手?!只见他用力一拖,竟把人贩子倒提起来。
乘客们情不自禁地拍手叫好。黄玉对人贩子喝问道:“你认不认输?”“认输。”“把金条交出来吧!”人贩子老半天才爬起身来,只好乖乖地从衣袋里掏出一条金条,交给黄玉。
黄玉说:“金条你拿回去吧,我只要两桶茶水,请你花点钱,去叫船老板煮两桶茶水来,给乡亲们解解渴。听见没有?“是,是,是。”人贩子连连点头,只好遵命了。
不多会儿,底舱的乡亲们都喝上茶水了。大伙很感激黄玉。夸他是见义勇为、助人为乐的好后生。但人贩子却是一双贼眼滴溜溜地转,时不时瞟着黄玉,似乎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昼夜航海,几番颠簸,终于到达了新加坡,黄玉和他的叔父站在海堤上和乡亲们依依相别。人贩子也不时地回过头望望黄玉,那狡黠的眼睛似乎在不怀好意说:“后会有期!
却说黄玉跟随着叔父,来到了新加坡的一个滨海小村,在通往市区的泥泞路旁,他们依靠当地华侨帮助,搭起了一间槟榔树干架梁、椰树叶盖顶的小店铺,经营着小本买卖。
常常是天未亮,黄玉就挑起箩筐,到远郊的农民家里去采购菠萝、香蕉、椰子······,然后赶回来吃早餐。
多少个白天,黄玉和叔父在一起站柜台,热情地迎送着顾客。远远近近的人都说,黄玉的生果摊价廉物美,果鲜汁甜。因而小生意也颇为兴隆。
每到了黄昏,黄玉往往顾不得吃晚饭,便挑起满筐生果到市区赶夜市了。日复日,月复月,几番辛劳,苦心经营,总算勉强可以糊口度日了。
这天清晨,黄玉照例去远郊采购生果。不料,走到桥头,却意外地碰上了那位人贩子。真是冤家路窄呀!
却说人贩子是专门为当地恶霸“下山虎”押送“猪仔”的。“下山虎”经营着橡胶业,作恶多端,专靠敲诈勒索营生。从中国来的“猪仔”,都成了他们种橡胶的奴隶。人贩子既是干着收买“猪仔”的勾当,又兼当“下山虎”的得力监工。然而,这一回,人贩子虽然碰上了黄玉,却不敢轻举妄动。相反,他一见面就笑嘻嘻地掏出香烟对黄玉说:“伙计,几个月不见你了,日子还混得不错吧?来来来,抽支烟,歇口气。”
黄玉只好放下担挑,随便和人贩子聊了起来。当人贩子打听到黄玉的住址时,说:“那好哇,你那店铺所在的地段正好属于我那大老爷所管辖,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我们尽量关照,尽量关照。”
聊上一阵,他们分手了,黄玉挑担回家,一路上闷闷不乐,心想:你个人贩子还会关照我们?不要吃人不吐骨头就好了!嗯,往后得提防点。
事隔三天之后的一个傍晚,人贩子带着“下山虎”突然出现在黄玉的店铺前。他们一伙刚一来到,就嚷着要吃生果,人贩子说:“伙计,大老爷要吃香蕉,你快找两筐最好的来!
黄玉的叔父心惊胆战地送上两筐金黄色的上等香蕉。不料,“下山虎”却剥一根丢一根,未尝一口就说:“这些香蕉都是生的,又硬又涩,你想毒死我还是气死我?!”说着,胡子一翘,满脸杀气,“来人啊,把这老头捆起来打!
众家丁蜂拥而上,黄玉抄起一根扁担,阻挡道:“大老爷,我们生意人一不偷,二不抢,你凭什么大白天要捆人打人?!“你欠大老爷家的地租!”人贩子说。“地租不是早就缴了么?“下山虎”一抖扇子说:“缴了也不算,你欠我家的血债!
说着,黄玉被绑了起来。黄玉莫名其妙地问:“什么债?“下山虎”指着人贩子说:“你打过他,在船上,还记得吗?!啊!黄玉全明白过来了,他们原来是串通一气,复仇而来的。于是,他挺胸上前说:“要打只能打我,不关我叔叔的事! 然而,“下山虎”自恃人多势众,竟然先对黄玉的叔父下毒手了—他们将叔父捆绑在椰树上,轮番拳打脚踢,不到半袋烟工夫,老人便断气了!
黄玉满腔愤恨暗用气功,猛然挣脱了五花大绑,抽出一块木板,直向群魔劈去··
众家丁企图围上来,岂是黄玉的对手?!黄玉三拳两腿,便打得家丁落花流水。“下山虎”和人贩子夺路而逃,黄玉紧追不舍。直追至那桥头,黄玉拦腰抱起人贩子,用力投向河中心。只见人贩子冒了两下头,就再也浮不起来了。
却说“下山虎”躲在河岸大石旁,探头窥视时,恰恰被黄玉瞅见了。黄玉随即抄起一块尖石,远远地劈了过去,正好劈中了“下山虎”的脑门·来
黄玉把这两个为非作歹的恶棍打死之后,拔腿就跑。这时,风来了,雨来了,天色苍茫,四野昏暗,黄玉他逃往哪里呢?
黄玉摸黑逃到华侨橡胶工人的茅屋前,拍拍门。随即从门里走出一个人来。黄玉定睛一看,他竟是那位在船上见过的老汉。
老汉吃惊地打量浑身湿透的黄玉,关切地问:“小伙子,你从哪里来?怎么一身雨水一身泥?”黄玉便悲愤地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叙述了。
老汉一听,悲喜交集地说:“打死那两个家伙是好事,不过······孩子,你惹大祸了!你也知道,下山虎”人多势众,打死了他,衙门是不会饶过你的呀!”黄玉问:“那我该怎么办?”
老汉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先在我们这里躲几天,待风声没那么紧的时候,你就悄悄地搭船回广州去吧,你不能在这个地方呆下去啦。”
第二天,老汉正好进城运肥料,果然大街小巷都贴着捉拿黄玉的通缉令··
直到半个月后的一个黑夜,黄玉带上同胞们凑足的路费,感激万分地向大伙告别,搭船回祖国了······。
黄玉回到广州之后,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苦力
他每 天和伙计们一起运货物,从早忙到黑。
当时的广州,正是满清的一统天下,豺狼当道,蛇蝎横行,到处是流浪的人群,充耳是乞丐的悲号······。
一日,黄玉路过城隍庙,只见庙前黑压压地围着一圈人。黄玉好奇地挤上去看个究竟。只见一位满脸横肉的满族官人正向一位盲公大打出手,打过之后紧接着又要打盲妹了,黄玉向身旁的妇人问:“这是怎么回事?”妇人告知:那人是满族拳师,绰号叫做“飞毛虎”。他刚才在光天化日之下竟要调戏盲妹··
黄玉一听,一步跨了进去,指着拳师的鼻梁说:“好你个“飞毛虎”,大白天竟当众调戏良家女人,还敢打人,你真是色胆包天!
“飞毛虎”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吓得愣了好一会儿,待他定睛一看,见是个温雅文静的小子,于是他怒吼道:“你是哪山的瘦猴崽子,竟敢在我面前放狗屁?!
说着,“飞毛虎”一把抓住黄玉的胸衫,高高将他提起,抡起沙煲大的拳头,正想当头击去··
说时迟,那时快,聪明的黄玉随机应变,只见他顺势用、力提起右膝,往“飞毛虎”的下腭狠狠一捶—“飞毛虎”便往后跌在地上!
掌声起,众喝采。“飞毛虎”不甘失败,爬起再斗时,却被黄玉猛踢腹部一脚,顿时大喷鲜血,一命呜呼了!
为此,黄玉又受到两广总督签署的通缉命。在广州无法生存,他只得再次离乡背井到香港去了。
当时的香港,已变成洋人的天下,中国人反倒无立足之地。黄玉四处奔走,都找不到半份工作,全靠亲戚朋友接济过日,他苦闷地徘徊在海堤上。
一日,海京伯杂技团正在香港石塘咀太平戏院表演,黄玉闲得无聊,前往观看。
说实话,这场杂技表演还是相当精采的,一出“空中飞人”,博得满场喝采。黄玉也情不自禁地鼓掌叫好。
“腰斩美人”的节目十分惊险,惹得观众个个伸长脖子,提心吊胆,但最终却又令人大饱眼福,纷纷称赞。
这时,只见妖艳的女报幕员上台报幕说:“下一个节目是“打擂台',由西班牙拳王菲路担任台柱。”当牛高马大的菲路出现在台中央的时候,全场发出一片唏嘘之声。
女报幕员神气十足地说:“菲路以一双拳头,环游世界,曾打败拳师三十五人,所向披靡,堪称无敌于天下!”菲路洋洋自得地撅起屁股,一副高傲的神态。
菲路拖着鼻音咕嘟咕嘟讲了几句洋话,女报幕员翻译说:“拳王菲路说,"攻打擂台的办法是:有谁能打中他的躯干一拳,可得十元;两拳,可得二十元·
“但比赛时被他打伤或打死的,责任自负,各安天命。”女报幕员随后还郑重宣布,“上台攻打擂台者先交报名费二元,不是中国人不得参加打擂台!”
这番话,无疑是藐视中国人,专向中国人挑战。菲路此举,当即激怒了在场的所有中国人。他们个个摩拳擦掌,义愤填膺,先后上台报名应战的足有上百人。
香港石塘咀教头陈英,一马当先,上台应战,可惜他刚一挥拳,就被菲路一脚扫到台下去了。
紧接着,香港九龙教头吕龙山呐喊着冲上台去,但不到第二个回合,又被菲路撩倒在台上。香港湾仔教头陆正刚虽然力大过人,马步稳扎,但左右开攻,却总近不了菲路的身。台下的中国观众急得直跺脚!
这时,香港旺角教头陆大雄登台应战。只见他猛杀猛冲,却被菲路连连挡回。陆大雄求胜心切,不讲战术,结果又被菲路打了下台。中国观众急得嗓子眼都冒火了!而菲路却在台上连连冷笑,他翘起拇指和尾指,对着嘴唇比划道:“哈哈,中国人,中国人。”
黄玉对这一切,看在眼里,恨在心上。他早就想上台应战了,只是还未轮到他。他心想:我们中国人,人穷志不短。今天再不能让这家伙作恶了,我要为中国人争口气!
于是,黄玉把上衣一撩,腰带一勒,雄赳赳,气昂昂,“通通通”地走上台去,女报幕员拦住问他:“你是何许人?”黄玉响亮地回答:“我是堂堂中国人一黄玉!”菲路瞥了黄玉一眼,接着他左手竖起个尾指,右手掌匆匆往外一拨,意思是说你这个中国人个子那么小,赶快下台吧!
黄玉猛地摆开架势,菲路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随随便便地使个左冲拳向黄玉击去 不料,这一左冲拳却被黄玉用左拳顶住了。当两拳相击时,菲路感到拳头一阵疼痛。
但菲路毕竟不是豆腐做的,他迅速镇静下来,抡起右拳向黄玉冲击,黄玉挥起右掌一斩,斩得菲路右腕立刻红肿起来。菲路收手一看,惊叹道:“糟糕!菲路恼羞成怒,急急挥起牛角拳连连向黄玉袭击。这时,黄玉不慌不忙,且战且退,然后使用双掌向外一拨,一拨,又一拨····
菲路自以为得计,便使尽吃奶的力气扑过来。这时,黄玉猛地腾跃飞起穿心腿向菲路的腹部一蹬,那牛高马大的菲路便踉踉跄跄地向后倒下去。
紧接着,黄玉一个箭步窜到菲路的背后,双手好象铁锤擂鼓似的朝他一连擂上十多拳,直擂得菲路跪地求饶,甘拜下风。观众投以热烈掌声,全场爆发雷鸣般的欢呼:“中国—黄玉!黄玉中国!
擂台赛后,海京伯杂技团老板亲自给黄玉发奖,并当众辞退了西班牙拳王菲路。在一片斥责声中,菲路垂头丧气地溜走了。
人们象欢呼打虎英雄武松似的簇拥着黄玉,老板也一路笑脸相送到戏院门口。老板对黄玉说:“今天辛苦你了,如先生不嫌弃,我要在半岛酒店为您举杯庆贺!
盛情难却,黄玉便跟着老板来到了半岛酒店。面对着满桌山珍海味,黄玉不解地问老板:“你何必这么破费呢?”
老板颇是真诚地说:“黄先生,不瞒你说,你和菲路的对赛,我都认认真真地看了。你的中国功夫实为上乘,很了不起呀。为此,我想特聘你参加我们的杂技团,一同到世界各地巡回表演好吗?”
黄玉想:反正眼下正失业,就靠卖武艺弄碗饭吃吧。他说:“不过,有一条,往后要比武我只能和外国人比。你若赞成,我就参加杂技团!”老板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我也是中国人,我再也不干伤害我们中国人自尊心的蠢事啦!
就这样,黄玉开始了人生的新的旅程。他随着海京伯杂技团,乘上航船,乘风破浪,前往日本演出。
海京伯杂技团到达日本横滨的第二天,即举行公演,日本观众蜂拥而至,偌大个剧场拥挤得水泄不通。演出顺利进行着,“顶碗”、“爬竹杆”、“叠椅子”等节目一个紧接着一个,精湛的杂技表演博得满场掌声。
该轮到黄玉上台了。女报幕员走到台前报幕说:“下一个节目“少林拳”,表演者中国华南著名青年拳师—黄玉。”可是,报幕员话音未落,只见一位身穿印有“横滨拳会”字样衣服的矮子窜上台来,凶神恶煞地擂着拳头,宣布道:“这个节目不准演!不准演!”
这是为什么呢?原来那时候正是中日甲午(1894年)战争之后,中国海军被日本人打得几乎全军覆没,中国的尊严由此丧失贻尽,日本人压根儿瞧不起中国人。
矮个子站在台前,趾高气扬地说:“如果你们中国人硬要在日本“表演'什么拳术,那就先和我们“横滨拳会'的会员交手吧!假若你们失败了,那就收起为妙!”台下的日本观众鼓掌附和,吵吵嚷嚷地起哄了。
这无疑是一种挑战,杂技团的老板深感棘手,胆颤颤地跑来幕后找黄玉商量说:“黄玉先生,我看“少林拳”这个节目你就暂时别演了吧?”“不行!”黄玉捏紧拳头说:“我一定要为中国人争这一口气!
说着,黄玉“通通通”走上舞台中央,高声地对那位矮个子日本人说:“好吧!要交手就交手。你别在这里欺人太甚!”矮子追问道:“那什么时候交手呀?”“明天!”黄玉斩钉截铁地回答。
第二天,比赛场设在日本拳击总会的演武厅,前来观看的日本人比昨天多了十倍,气氛也比昨天紧张多了!黄玉的对手是日本空手道高手河合其。裁判由日本拳击总会会员山本太郎担任。那位矮个子正在忙着组织啦啦队。
这时,黄玉穿着一身传统练武服,腰际紧勒着一条大红绸带,显得格外精神,格外干练。可当他出场时,日本人见他身材瘦小,竟吹起口哨嘲讽他。一声哨响,比赛开始!只见黄玉扎下马步,搭好手桥,屏住呼吸,沉着、坚定,准备应战!
河合其傲慢地向黄玉瞟了一眼,压根儿不把他放在心上,心想三拳两脚就能结束战斗。河合其挥着拳头向黄玉直打过去,只等着黄玉搭桥招架,以便顺势把他拦腰抱住,来个“倒栽大蒜”就了事了。哪知黄玉识破河合其的诡计,并不搭桥招架,只是一味向后闪避。一拳落空,再来一拳;再来一拳,又是落空。眼看黄玉已贴近场边了,河合其奸笑着喝道:“看你还往哪里躲?!”说着,再用一个钩拳打将过去,他以为黄玉必定会应声倒下的。
岂料,黄玉对河合其这套打法,早已心中有数。因此,当他的钩拳打来之时,他急忙把身一躲,闪在河合其的背后,并顺势一记“老树盘根”,抱住河合其后腿往上一抛——只听得“叭哒”一声,河合其跌落场外! 黄玉出其不意,克敌制胜。这下于顿使四座惊讶,华侨观众大声叫好!
中间休息的那当儿,日本拳师们急忙聚首,商议对策。河合其气得大口灌酒,以压心火。黄玉很冷静。他接过华侨同胞递来的小手绢,轻轻地抹去额前的汗珠。然后,他冷眼注视着河合其,心里暗暗地思索着····
第二个回合打响了。河合其原以为黄玉会来一个乘胜追击,猛打猛冲,因而他采取了以攻为守,步步为营的战术,击一掌退三步,退三步又击一拳。可是,黄玉并不心急,依旧运用回避、躲闪,避免接触的方法,弄得河合其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肝火大动,暴跳如雷。
河合其心里想:这小子肯定是功底不硬,打不了持久战,不然,他为何不敢“乘胜穷追”呢?!想到这里,河合其认为机不可失,于是,他发起了猛烈的攻势!看见河合其象匹癫马的样子,黄玉心里暗笑道:“这家伙中计了!”于是,他迅速猫下腰,象猫一般敏捷地突然闪身,窜到了河合其的背后····..
黄玉一个“铁砂掌”向他的背脊轻轻拍落——黄玉似乎并未花费多大的力气,而河合其却如同中了千钧重锤一般,走不动,站不稳,浑身象筛米似的打颤颤!
随即黄玉又扫上一脚,河合其便当场惊叫一声,结结实实的象圆木一样倒在地上,老半天还直不起身来!
华侨观众瞧见黄玉得胜,别提有多高兴了!他们拥进比赛场,一下子把黄玉抬了起来,有节奏地抛起抛落,欢呼呐喊,好象中国在海洋上打了个大胜仗似的!
从此,海京伯杂技团在日本赢得了表演中国武术的权利。黄玉表演的“少林拳”,不仅受到日本国民的高度赞赏,也深为旅日华侨拍掌叫绝,他们说:“黄玉的“少林拳”打出了中国人的威风,真叫人扬眉吐气。”
这一天,旅日华侨自动聚集,来到杂技团的驻地。他们找到老板说:“请给黄玉先生放一天假吧,我们很想陪陪他去看看日本风光。”老板犹豫了一会,答应了。
黄玉在华侨同胞的陪同下,来到了日本一处美丽的海湾。他们谈笑风生,尽情游玩,唱起故乡中国的民谣。
这时,他们围坐在樱花树下,一位华侨老伯请黄玉谈谈学武艺的经历。顿时,黄玉思绪万千。他想起了故乡新会可爱的葵林蕉园;想起了那些关押船舱底层的同胞;想起了惨死在新加坡的叔父;想起了广州街头的盲公盲妹
黄玉感慨地说:“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人,国贫家穷,我才逼得卖武习艺;你们漂流海外,也是饱尝艰辛的。这样吧,今天趁这个机会,我来充当教头,和大伙一起学一套少林拳”练点真功夫,日后好防身。
于是,樱花树下出现了龙腾虎跃的练武场面。黄玉一招一式地教着,华侨们认认真真地学着,直忙得连午饭都顾不上吃了。
几乎在同一个时候,日本拳击总会会员山本太郎也来到了杂技团的驻地。他把老板请到酒家,一边喝酒,一边密谋着什么。临别,山本太郎掏出一笔现金和一张支票递给老板说:“那就全拜托你啦!”
当天夜里,老板单独宴请黄玉,黄玉感到事出蹊跷,闷不作声。老板却兴高采烈地举杯相邀说:“来来来,你在日本打出了名,我当老板的也沾了你一份光,今晚咱们要一醉方休!
黄玉心想,你这老板平日里总是克扣我们的工钱,现在却为何变得这么大方呢?他忍不住问“老板,你今晚是怎么啦?”老板笑嘻嘻地说:“哈······哈你真是又英武又聪明的人呐。实话告诉你吧—
原来,日本拳击总会极想聘请黄玉留下来当教头。老板说:“黄玉,你这是时来运转哪,你看,这是一张巨额支票。山本太郎说,你若是愿意留下来当他们的教头,这支票就是给你的报酬。他还保证你,送两个日本姑娘给你;让你享尽荣华富贵呢!
黄玉并不动心,反而嘲笑说:“要留你就留下来好啦,我不是那种贱骨头,我要的只是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老板苦口婆心地劝道:“我留下来也享不了那个福,他们要的是你、是你的中国功夫嘛。”
黄玉更是冒火了:“老板,我看你是财迷心窍,见钱眼红!你难道不知道日本强盗打我们中国打得那么狠吗?我的功夫来自中国,也为着中国。为虎作伥我是绝对不干的。你告诉山本太郎,叫他们死了这条心吧!”说罢,黄玉离开宴席·····.
老板见收买不成,只好将现金和支票还给山本太郎。山本太郎刹时变了脸,将老板狠狠地揍了一顿。此事传到了杂技团,团里的所有中国演员都乐坏了
为避免惹出更大的麻烦,杂技团老板慌忙结束了在日本的演出。他们又乘上轮船,前往美国三藩市了。
又见海燕搏击风浪,自由翱翔,黄玉心里想,这一辈子端人饭碗受人管,漂漂泊泊,奔奔波波,纵有一身武术,还不如海燕自由呢!
却说杂技团还未抵达三藩市,当地华侨报纸就以头条位置发布新闻报道:“中国“华南武林虎'黄玉先生,在香港打败菲路,在日本打败河合其······明日,黄先生将随海京伯杂技团来本地作精湛的武术表演··
喜讯象春风一样温暖着华侨同胞的心,他们喜出望外,奔走相告,打着彩旗,舞着龙,前来迎接黄玉一行。
演出前夕的一连几天,黄玉天天来到唐人街,入店铺,会亲人,喝黄酒,叙乡情。
在闲谈中,黄玉发现街头开餐馆的那位华侨老伯总是长嘘短叹,好象有什么心事似的。黄玉关切地走上前去询问道:“阿伯,恕我直言,你似乎有什么难办的事吧,说来听听,我能帮上忙吗?
老伯告诉黄玉,这里有个自称“黑拳王”的美国人,每天都带着一伙歹徒,要向中国餐馆勒索一百元作为“保护费”,不给他们,他们就砸碗摔碟,捣乱一通。老伯悲愤地哭泣道:“连本钱都快赔光了,也得不到半点保护呀.
黄玉听罢,心里愤愤不平,决心要将“黑拳王”惩治一顿,老伯却劝道:“还是不惹他们为好。惹不起我还躲得起,待做完这两天生意,凑够路费,我就回国去啦。
黄玉走上前去,为老伯斟上一杯茶,安慰道:“阿伯,不必怕他们这些洋人。白拳王”也好,“黑拳王”也好,都是欺软怕硬的家伙,就让我来收拾他们吧!”说罢,黄玉和华侨们一起商量对策。
第二天,“黑拳王”领着一伙人按时大摇大摆地朝中国餐馆来了。原来“黑拳王”并非是黑种人,而是美国的白种人。他戴着墨镜,西装敞开,怀里长满一撮撮黑毛,流露着一股子流氓气。
这时,黄玉见“黑拳王”进来,上前挡住大门,客气地说:“先生,今天这里不营业,请你们到别处去就餐吧!”“黑拳王”一手拨开黄玉说:“你是什么人?敢阻拦我!告诉你吧,营业不营业,你们都得交保护费'!
“交多少钱?”黄玉压住怒火问。“今天交二百元!”“黑拳王”提高嗓门吆喝着。这时,只见黄玉拉开架势,扎稳马步说:“喂,要收·保护费”的听着,若能把我的脚步搬动了,不要说二百元,就是四百元我也照给你们,否则就给我统统滚蛋,滚得越远越好!
“黑拳王”的喽罗们哪还能按捺得住,他们蜂拥而上,黄玉冷笑道:“不必急,不必急,一个一个来也行,一对一对来也行······”喽罗们被黄玉一说,一个个欲往不前,不敢下手了。
黄玉对一位牛高马大的打手说:“来呀,劳驾你来推推我嘛!”那打手猛地伸出手掌,远远推将过来—但是,黄玉稳如泰山,丝毫未动。相反,打手却被远远“弹”了回去,摔了一大跤!
另两位打手蹲下身子,喊着“一二三”地企图搬动黄玉的双腿,但怎奈黄玉猛一使腿功,两位打手便莫名其妙地瘫倒在地上!
熊腰虎背的“黑拳王”开始只是袖手旁观。这时,他掐灭烟蒂,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心想:这帮喽啰们真是白吃饭的,连个弱不禁风的中国小子都搬不动,不是出尽丑了么?于是,他往掌心吐了一口唾沫,搓着手掌走了上来。
“黑拳王”毫不犹疑地俯下身子,双手抱住黄玉的大腿就死命去搬。奇怪!黄玉的一双大脚,却好似深埋在地下的石柱,尽管“黑拳王”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却还是搬不动!
不料,凶恶的“黑拳王”露出满口狼牙,直朝黄玉的大腿咬一口······
黄玉忍住痛轻轻地把腿往上一提—那“黑拳王”踉跄地倒退十几步,四脚朝天摔倒在地了。在场的华侨同胞看见“黑拳王”这副狼狈相,一个个开怀大笑起来!
“黑拳王”恼羞成怒,抡起双拳就要向黄玉打来,黄玉说:“平日里你为非作歹,敲诈勒索,欺负华侨,老子今天算你的总账来了。”“黑拳王”搬起铁枝劈过来—黄玉眼明手快,急中生智,掀起圆桌而抵挡过去!跳上桌面,俯冲而下—,黄玉将计就计,猛然间来一个“侧踹腿”,将“黑拳王”一脚踢出门外去了“黑拳王”哪肯服输,他爬起身来又急急忙忙扑了进来。黄玉一个“扫堂腿”又把他踢倒在地,“黑拳王”企图抬起头来,却被黄玉的另一只脚死死地踏住了。
黄玉厉声地问“黑拳王”:“认不认输?”“认输!认输!”“还收不收“保护费'?”“不收!不收!”“以后你还敢不敢窜到唐人街来捣乱?”“不敢!不敢!
黄玉严正地警告“黑拳王”说:“我们中国人绝不是好欺负的。我们中国有句古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以后你再来捣乱,我们就砍下你的狗头,挂在这唐人街上示众!”
“黑拳王”作贼心虚,连连点头乞饶:“中国师傅开恩,中国师傅饶命!”待黄玉松开脚,“黑拳王”便抱头鼠窜了。
从此,黄玉的名声威震海外!他以一身过硬的中国功夫和一颗赤诚的中国心,表明他不愧是中华民族的武林好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