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一六年春节过后,在黄河南岸的吕潭镇上,一些地主豪绅忙着张灯结彩过元宵佳节。为了庆祝新皇帝袁世凯在北京登基,他们还特别在广场上搭起个大秋千架,让村里的青年在这里赛秋千。
地主们为了开心,把一包“南式点心”挂在秋千正面的榆树枝上作赌注。谁踩着秋千够得上它,谁就可以摘下来拿走。一个农民小伙子用尽平生力量踩着,还是没够着那包点心。
突然有人喊道:“鸿娃子来了!”这时,从人群里挤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他轻捷地跳上秋千架,只用力蹬了几下,秋千就像飞一样荡起来。人们发出一阵喝彩声。
秋千碰着树枝了,鸿娃子猛地一下咬断了榆树枝,把那包“南式点心”连绳衔在嘴里。人群里爆发出山洪般的掌声。
鸿娃子稳住秋千跳下来,把点心盒送给一个小伙子:“吃,大家吃!”那个小伙子打开一看,猛地喊道:“驴粪蛋!”看热闹的人哄笑起来。桌子旁的地主,笑得更是闪腰岔气。
鸿娃子火了,厉声对一个地主说:“吕汉卿,你把它吃掉!”“放肆!”那个年轻的地主板起了脸。
鸿娃子发怒了。他把那盒驴粪狠狠地朝吕汉卿脸上砸去。
一群地主的打手纷纷涌上来要抓鸿娃子,结果都被鸿娃子打败了。突然一声枪响,场上的观众惊叫着跑散了。
晚上,鸿娃子不敢回家,躲在镇北大浪河里的一条小船上。撑船的杨守义老汉听说他打了地主吕汉卿,称赞小伙子敢斗争、有骨气。
突然,从村里传来鸿娃子祖母的哭喊声和吕汉卿的吆喝声。“二掌柜,你们打秋千生气,不能霸占俺家的牲口啊!”“交出你家的吕鸿烈再来牵驴。走,到局子里评理去!”
吕鸿烈急得要去拼命,杨守义抱住他劝道:“你疯了?你一回去,他们还不把你的腿敲断?你等等,看局子怎样裁判再作计议。”
局子里的人和地主乡绅本是一个鼻孔出气。裁判结果是:罚吕鸿烈家二十块现大洋;正月十九关爷庙会上请一桌酒席;还让他爹向地主吕汉卿叩三个响头,赔不是。
吕鸿烈忍受不了地主的欺压,一怒离开家乡。他来到堰城县附近的一个小集镇上,正愁着无路可走,恰好军队在那里招募新兵,他便投军了。
吕鸿烈当上了十六混成旅的新兵,不久,就随军开拔到西安。十六混成旅的旅长是马玉泰,他当时信基督教,人家都叫他“基督将军”。军队里还带着外国神甫,每天领着官兵祈祷。
西安皇城里有一个校场,马玉泰的部队天天在这儿练兵。这天早晨,马玉泰在司令台上用洪亮的噪音提问:“弟兄们!军人的天职是什么?”“服从命令,勇敢杀敌!”
“弟兄们!你们是谁的军队?”当兵的答:“老百姓的军队!”这洪大的音流刚刚落地,却从校场的一角传来一声愤怒的呼喊:“是洋人的军队!”
这是一个人的声音,可是,这声音却震撼着整个校场。所有的人都向发出声音的角落看着。
“抓过来!”马玉泰摆了摆手。一群如狼似虎的军佐飞跑过去,把一个青年士兵推上司令台来。这青年正是吕鸿烈。
马玉泰喝问这个取于在大庭广众之下顶撞他的人:“为什么你说我们是洋人的军队?你知道我会枪毙你吗?”吕鸿烈拍着胸脯说:“为什么要我们跟着神甫作祈祷?枪毙!我要眨眨眼就算孬种!”
一个军官带着几个荷枪的士兵,“唰”地一下站过来要揪吕鸿烈。马玉泰却摆了摆手,他问了问吕鸿烈的名字,喝令拖下去打四十军棍。
吕鸿烈被架走后,马玉泰却向全体士兵宣布:“我命令吕鸿烈为旅部直属学兵连连长。同时,从现在起,取消每天的祈祷制度。”人们一听,都露出惊异的神色,紧接着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从此,吕鸿烈把自己变成一个替军阀争权夺利的工具。在军阀混战的戎马生活中,他作战勇敢,屡建奇功,但他很少考虑敌人是谁、为谁打仗这个问题。
后来,马玉泰成为西北国民军的总司令,吕鸿烈也当上了团长。一天,部队来到了波涛汹涌的黄河岸边,他们要北上攻打直鲁联军。
吕鸿烈站在临时防御工事旁向对岸瞭望,作战参谋向他报告: “张宗昌把黄河口子封死了;对岸敌人火力很强,还有迫击炮!”吕鸿烈把手一挥说: “敢死队上!”
敢死队员们跟在吕鸿烈后面,脱下衣服,背上绑了两个小汽油桶,纵身跳入波涛汹涌的激流中。
吕鸿烈在黄河的波浪中游着,他泅在最前边。敌人的子弹把汽油桶打得砰砰作响。登上对岸,吕鸿烈撂倒了几个敌人。这时,军号骤起,杀声震天,直鲁联军被杀得大败而逃。
抢渡黄河战役胜利后,马玉泰命令提升吕鸿烈为国民军直属师师长,并授给他义勇勋章一枚。
一个旅长向马玉泰建议:“吕鸿烈喜新好奇,恃勇骄纵,再说他是个乡下佬,怕众望难孚。”马玉泰不以为然地说:“我要的是勇敢!我要的是不怕死的好汉!”
吕鸿烈和他的部下,正在师部住的小楼上庆祝作战胜利,忽然,一股巨大的声浪传进来。原来那是附近纱厂的工人和学生在街上游行。他们打着旗子,喊着“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军阀”等口号。
吕鸿烈看着窗外的游行队伍,又望望自己胸前的勋章,感到有些迷惑不解:总司令说我们是老百姓的军队,为什么老百姓却又反对我们?
这时,青年营长陆文英进来生气地说:“报告师长,街上有人骂我们是军阀!”吕鸿烈说:“让人家去骂吧!”陆文英感到很纳闷:吕鸿烈这个硬汉子,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软话啊!
这天夜里,部队又奉命向北开拔了。陆文英骑在马上徐徐前行,吕鸿烈那句话,到现在还让他不痛快。这时,吕鸿烈骑马赶上来。他看了陆文英一眼,微微笑了!
吕鸿烈问道:“文英,人家骂我们是军阀,你还是想不通吗?”陆文英赌气地说:“我不当军阀,我要当忠义好汉!”
吕鸿烈亲切地说:“文英,难道我们不是军阀吗?我已经想过多次了,像目前这个干法,一会儿打奉军,一会儿打南军,吃亏的是老百姓,便宜了外国人。要是稍有一点良心热血·····.”
陆文英被吕鸿烈诚恳的态度和真挚的话语感动了,问道:“大哥,你说怎么办?”吕鸿烈过去最佩服岳飞,最近读了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又觉得孙中山很了不起。他把孙中山写的几本书介绍给陆文英看。
陆文英高兴地接过吕鸿烈送给他的书。过去他就听说过,南军的革命宗旨,就是孙中山这一套主张。这时,吕鸿烈热诚地勉励他:“我们要当真正的革命军人啊!”
但是,在旧军队里,像吕鸿烈这样出身和地位的人,要摸到一条正路,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漫长而曲折的历程,考验着这个强烈追求真理的人。一九三O年的夏天,蒋介石的代表张继芳来到吕鸿烈的师部指挥所里。
张继芳是来游说吕鸿烈投奔蒋介石的。吕鸿烈说:“我一不为升官,二不为发财,但求为孙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奋斗。我希望到了蒋介石那边能立刻北上抗日。”
张继芳满口答应了吕鸿烈的要求。吕鸿烈当即命令部队:作好准备,投向南军!消息传到了总司令部里,马玉泰听后,感到十分意外。
马玉泰要通了吕鸿烈的电话,怒不可遏地说:“你是吕鸿烈?你跪下听我的电话!”
吕鸿烈凛然跪在地上,电话里传来马玉泰的声音:“我马某待你怎样?”吕鸿烈答道:“先生,恩重如山!”马玉泰又厉声问:“那你为什么要叛变?”
吕鸿烈坚定地回答说:“先生,我不能再这样糊里糊涂地走下去了!我要做一个真正的革命军人!但请先生放心,我绝对不做对不起先生的事情!”
马玉泰咬着嘴唇,十分痛苦地说:“好啊,吕鸿烈!既然你开诚布公,我不阻拦。可是,你要小心上当受骗。你什么时候想回来,我马某还收留。”
吕鸿烈放下电话,内心也是百感交集,痛苦万分。他最亲密的部下陆文英和彭镇山在身后低声问道:“怎么办,师长?都准备好了!”吕鸿烈一摆手,果断地说:“向南开拔!”
吕鸿烈投诚后,蒋介石任命他为第二十二路军总指挥,驻防河南信阳。他整天加紧训练军队,准备随时开赴前线,抵抗日本侵略者。
过了不久,南京政府却要吕鸿烈的部队开赴光山、罗山一带进攻共军的豫鄂皖边区,并且派了人来督师剿共。
吕鸿烈投奔南军是为了抗日,现在南京政府又要他去打共产党,使他很反感。因此,他决定暂不接见南京的代表,先和陆文英、彭镇山两个旅长商议对策。
陆文英认为:我们为了抗日才投奔南京的,因此,决不再打内战。彭镇山则认为:既然投奔了南京,就得听从南京的命令。吕鸿烈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这时,正好他的老乡杨守义来了,两个人亲亲热热谈起了家乡的事。杨守义一个劲地骂蒋介石,说蒋介石的军队在乡里杀人放火,强奸妇女,真比土匪还坏······
当吕鸿烈听说吕汉卿也在南军里头当了大官时,他感到十分惊讶:南军也要这些人?这叫什么革命军队?这不成了土匪啦?
世道就是这个样子,有什么办法呢?如今家乡发了大水,想当个长工也找不到主了。吕鸿烈望着这个无家可归的老人,诚恳地说:“老杨,你在我这里做个勤务兵吧!”
第二天,吕鸿烈接见了南京派来的上校政工处长冷钦、课长白兰和郑逸民。吕鸿烈听完他们的自我介绍,很不高兴地说:“啊,你们来监视我来了?我是投降了,不过,我投降的是革命军,是孙中山的“三民主义”。”
冷钦满脸堆笑地说:“总指挥太客气了。你高举义旗,怎么能叫投降呢?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非常敬佩将军!”
这时,白兰取出一柄镶金宝剑,一套缎面烫金的《三民主义》,呈交给吕鸿烈。这是蒋介石送给他的礼物。吕鸿烈说了声“谢谢”,把刀和书接了过来。
接着,他们坐下来慢慢谈到正题。冷钦说:“蒋总司令对将军是很器重的,所以才把围剿豫鄂皖共匪这一重任委托给将军。他说:“吕鸿烈虽然不是我黄埔的学生,可是我相信他比我的学生们还有出息!
吕鸿烈激动地说:“我就不懂,为什么现在还要和共产党打内战。我要求打日本!日本鬼子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要我们亡国灭种,我受不了这个。我不顾千人指、万人骂,背师弃友走这一步,也就是为了抗日!”
冷钦又挑唆地说:“将军的爱国热忱我们理解,可是共匪骚扰,民不聊生,这是大事情啊!他们破坏宗法,破坏传统,共产共妻,抢掠百姓。共匪一日不除,抗日无从谈起!还请将军三思。”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吕鸿烈的部队到底还是奉命开到大别山麓去打共产党了。一天,彭镇山带着一支部队正在山谷里行军,突然两旁山上枪声大作。
红军出现了,机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同时响起来。彭镇山的队伍仓惶卧倒还击,没打一会儿,就纷纷败退了。
彭镇山狼狈地跑回来向吕鸿烈报告:“师长,红军真不好对付。”吕鸿烈烦恼地说:“大江大海过了多少,要在这小渠沟翻船吗?号召弟兄们,好好地给我打!”
彭镇山为难地说:“弟兄们都不肯冲啊!还有不少开小差的,昨夜就抓住了两个。”吕鸿烈火了:“枪毙,对这些孬种不客气!”
第二天拂晓,陆文英的第二团向丹枫集发动了攻击,但几次冲击都被打了回来。吕鸿烈用望远镜察看红军阵地,见有很多老百姓在协助红军作战。
吕鸿烈惊奇地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陆文英。陆文英说:“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和老百姓打仗,听说共产党都把大户的土地分给老百姓了,所以老百姓很拥护他们。”
这时,一个下级军官和两个士兵抓来一个壮年农民。那农民不愿给他们带路,遭到拳打脚踢。吕鸿烈一见大声喝道:“谁叫你们打老百姓!你家里就没有父母啦?”
士兵给那个农民松绑,吕鸿烈温和地说:“你为什么不带路呀?我们会给你钱的!”那农民却愤恨地说:“我不稀罕你们的钱!你们这些军阀!土匪!我们刚翻了身,你们就来破坏!”
翻身?这个字眼对吕鸿烈来说太新鲜了。他问那农民,是不是分了田就叫翻身?那农民说:“我们有了田,我们也有了权!你们这些黑煞神!想破坏我们的好日子,我恨死你们了!”
吕鸿烈命令放走那个农民,不由沉思起来:共产党这一套办法不能轻视啊!土地是老百姓的命根子。共产党搞分田,就是孙中山说过的“平分地权'。我们为何不也来试一试呢?
第二天,在乡村大道上,十几个荷枪的白军,押着几十个农民向吕鸿烈的指挥部走来。士兵们踢打着驱赶他们,彭镇山骑着马跟在后面。这就是他们请来的“土地的主人”。
农民后面跟着几个地主,他们手里举着小旗和长幡,上面写着“爱民如子”、“秋毫不犯”等字样。他们也是被请来商量“平均地权”的。
彭镇山把这群“客人”押到指挥部门口,陆文英忙小声说:“这是总指挥请的农民,你怎么把他们绑来了?”彭镇山说:“我不绑,他们不来啊!”
彭镇山让士兵给“客人”松了绑,又命令道:“都去洗洗脸,解个手,等会儿要请你们吃官席了。哪一个再跑,我枪毙你们。”
过了一会儿,农民和地主们被请进了客厅。吕鸿烈热情地指着满桌的酒菜,请他们坐下吃饭。
农民们面面相觑,不敢落座。几个地主却献媚地过来把那些小旗和长幡献给了吕鸿烈。
有的地主称赞吕鸿烈真是“爱民如子”,不愧是蒋总司令的模范部下;有的则恳请他一定要顶住共产党······吕鸿烈讨厌地打断他们的奉承。
人们慢慢坐下来。吕鸿烈命令士兵抬进两筐大铜元,喊道:“乡亲们,把帽子都脱下来!”农民们惊惧不安地脱掉了帽子。
吕鸿烈和彭镇山走过来,大把抓着铜元向农民帽子里分着。地主们也悄悄把帽子脱掉,他们也领到了一份。
酒过三巡,吕鸿烈开始讲话。他说这些铜元是让农民回家以后添备农具、好好种田的。可是,他们没有土地怎么办呢?
有办法!吕鸿烈拿起孙中山写的《三民主义》讲了一阵,接着,便说要把地主的田买来,然后再卖给穷人。几个地主听到这里,惊慌,暗怒,不发一语。
吕鸿烈讲完,问地主愿不愿卖地。有的说断无强迫卖地的道理;有的说祖传遗产,一亩也不卖;有的地主则责问吕鸿烈,南京政府有没有这个法律。最后是吵吵嚷嚷,乱成一团。
几个农民赶快跑过来,手里捧着帽子里的铜元对地主说:“东家,这几个钱你放在我的租子账上吧!”
吕鸿烈脸都气得变青了,他突然拍着桌子大骂:“混蛋!我宰了你们!统统给我滚出去!”地主和农民都逃走了。
这时,冷钦来劝道:“总指挥,我们当兵的就管打仗,这'平均地权'的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实现的。咱们戎马倥偬,也就不必费这个神了!再说这些乡绅,还是得罪不起的。咱们在这里驻防,还得靠他们。”
吕鸿烈正在气头上,忽听部下报告:有个士兵不愿打仗,自己把手砍伤了。吕鸿烈眼里像冒着火,喝令那个士兵:“抬起头来!”
士兵昂起了头。吕鸿烈认出他正是老兵邢占标。吕鸿烈气愤地说:“你把自己的指头砍伤,为啥不把自己的头砍掉?你跟我当了十年兵,现在才知道枪子能打死人!还有脸来见我?”
邢占标淌着泪,“通”地一声给吕鸿烈跪下了。他诚恳地喊道:“师长,共产党不能打啊!我家就在苏区,我怎能打自己的兄弟和老乡亲呢?”说着,把最近他娘的来信递给了吕鸿烈。
吕鸿烈看完信,心里更加纳闷:什么叫翻身?什么叫分田?什么叫革命?这一连串的问号,又在他的脑海中翻滚起来。
为了弄清这些情况,一天晚上,吕鸿烈告诉他爱人胡昭青,他要亲自到苏区走一趟。胡昭青劝道:“你一个人去私访,那太冒险,得和陆文英他们商量商量!”
陆文英再三劝他不能一个人去,吕鸿烈哪里肯听?就是死了他也要弄个明白。他不能叫人家把他装在鼓里边滚!他对陆文英说:“对外不要声张,就说我病了。”
第二天,吕鸿烈化装成小炉匠,挑着担子,走在通向新县附近的大道上。啊!路旁秧苗青翠,田间农歌四起!吕鸿烈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一棵大柳树下,一个纺线的老大娘招呼他喝碗毛尖茶再走。吕鸿烈放下担92子,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说:“谢谢你,老太太,你这茶卖多少钱一碗?”
老大娘说:“我们这不是卖钱的,这是我们农协会招待过往红军的。红军在光山县为咱们老百姓打蒋介石,咱们得支持前线呀!”接着,吕鸿烈拐弯抹角地问起分田的事儿来。
吕鸿烈问:“地主的田,咱老百姓给他分了,他就愿意?”老大娘说:“地主自然不愿意,可是咱们组织起来同他们斗争,有共产党撑腰,他就得服。”吕鸿烈听后,点了点头。
谈到老大娘的家庭情况,老人轻声叹了口气,说:“虽说有三个儿子,我只当有两个。老二是农会委员,老三当了红军,就是老大邢占标当了吕鸿烈的兵了。听说吕鸿烈让他来围剿他老娘,你说良心多坏哪!”
吕鸿烈感到羞愧难当。老大娘又说:“孩子当白军,我总觉得心里不好受。可我们农会主席却安慰我说:“占标也是被逼当兵的。他只要有志气,再深的污泥坑也能跳出来!'”吕鸿烈感叹地说:“大娘讲得好!”
他告别了老人,来到浒湾镇。忽听一阵锣鼓响,只见一队男女农民,簇拥着几个戴花佩彩去当红军的青年骑马走来。他联想起自己投军时的情景,更是无限感慨。
在村头的一个打谷场上,吕鸿烈见一群农民赤卫队员正在练劈大刀。
一个小伙子笑着对他说:“你也来两下子吧!”吕鸿烈客气了几句,接过刀来,把几天来内心矛盾的感情,都发泄在这一场劈刀上。他的精彩表演,得到了农民们的不断喝彩。
这时,走来一个红军干部,他远远地看着吕鸿烈舞刀,微笑着对身边的人说:“呵,西北军的。这叫“三式'刀。他倒真来了。不要惊动这个人!”
吕鸿烈来到一座桥旁,把挑子放在树下休息。忽听竹板声响,一个算卦先生从路旁转过来向他打招呼:“炉匠师傅,你可要算回命?”吕鸿烈说:“我一生不信神,不算卦。”
算卦先生笑了笑,劝他抓个字,并说只要吕鸿烈说上一个字,就能为他预卜吉凶。吕鸿烈感兴趣地说: “好大的口气,我就说上个走路的路字。”
算卦先生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会儿,说:“我知道,你的眼前闪出两条路,要想抬足犯踌躇!你是问前途的。从这个字上,我还知道你贵府在河南扶口县,你的名字叫吕······”
吕鸿烈“唰”地从腰里拔出手枪,对准算卦先生说:“不准动!你是什么人?”那算卦先生安坐不动,泰然地笑了。
吕鸿烈惊讶地退了一步,只听那算卦先生说道:“吕将军,可惜你当了半辈子军阀和帝国主义的工具,却不省悟。放下你的枪吧,我们共产党人,对于想来参观的人,一不阻拦,二不加害,你想走就走吧!”
吕鸿烈慢慢放下枪,走近算卦先生问:“你是什么人?”算卦先生笑了笑说:“一个共产党员,红四军的政委宣侠天。”
吕鸿烈用狡黠的目光直视了他半天,突然抓住宣侠天的手说:“好汉子!你们共产党里边可真有人,咱们换个地方好好谈谈吧?
来到一个山坡前,两个人盘腿坐在草地上。吕鸿烈问:“蒋介石他要统一中国。我觉得要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也非统一中国不可。可是你们为什么破坏统一呢?”宣侠天说:“不,真正破坏统一的是蒋介石,而不是我们。”
接着,宣侠天深刻地揭露了蒋介石挑动内战,屈膝投降帝国主义的种种罪行。吕鸿烈听了,信服地点着头。
吕鸿烈又问:“平分土地,何必斗争地主呢?他们的面子多难看哪!”宣侠天爽朗地笑着说:“地主是个阶级,你不组织农民和他们斗争,请他们吃酒席,他们也是不会拿出土地来的。”
临走,吕鸿烈激动地握住宣侠天的手说:“请相信,我姓吕的今生能用枪打我的亲爹娘,我也不会再打共产党!”宣侠天说:“我们相信你,不过将军也要多加提防,小心蒋介石背后杀人!”
宣侠天用友善的、珍惜的目光送吕鸿烈走下山坡。“后会有期!”两个人频频挥手道别。这天深夜,吕鸿烈回到信阳驻军的公馆。老杨提着马灯,惊喜地把他迎了进去。
吕鸿烈轻轻走进卧室,他爱人胡昭青连忙端上一杯开水,关切地问起他一路的情况。
吕鸿烈神采焕发,欢喜若狂。胡昭青望着像发了痴的丈夫,说:“都三十四啦,还像个孩子!”吕鸿烈说:“不,我今年才一岁。以前三十多年算白活啦!”
胡昭青又问起一路的情况,吕鸿烈严肃地说:“一句话,杀人的买卖不能干了,快让老杨把陆文英和彭镇山他们找来,我有话说。”
吕鸿烈换好衣服来到会客室,高兴地给他手下的几个知心军官讲起了他在解放区的见闻;讲起了他听来的国内国际形势;讲起了北洋军阀和蒋介石救不了中国的道理。在座的人聚精会神,只有彭镇山有些惴惴不安。
原来这几天,特务冷钦和白兰暗地里进行了收买彭镇山的活动。一天,冷钦悄悄对彭镇山说:“听说吕鸿烈放风装病,实际上是进了共区。这个人靠不住啊!上面想委派你来当这个师的师长······”
彭镇山忽然一股邪火爆发,咆哮起来:“这是什么话,叫我出卖朋友?我和老吕是生死之交!我彭镇山也是个有血性、讲义气的汉子!”
冷钦一阵狞笑,掏出了蒋介石让他转交给彭镇山的那张二十万元支票,在空中一晃。彭镇山看见这张支票,忽然气喘如牛,满头大汗,两眼射出贪婪的光来…………
第二天,吕鸿烈来到总指挥部。陆文英提醒他:彭镇山最近和姓冷的拉得很紧,得注意他。吕鸿烈说:“彭镇山是和咱们一块滚出来的人,不至于做出背叛的事来吧?”
冷钦、白兰、郑逸民三个人来了。冷钦伸出手来微笑着说:“总指挥的病好了?”吕鸿烈没有和他握手,示意他在前面的那个沙发上坐下。
冷钦坐定,说:“吕将军,你这次贻误军机的事蒋总司令发了很大脾气!连兄弟我也受了训斥。现在蒋总司令来电,要你明天去南京,听德国军事顾问团的报告。”说着,把一份电报递给他。
吕鸿烈笑道:“想不到冷处长倒为我受了气!真是抱歉。我一个胜仗没打,怎能到南京?明天夜里我就打光山县,就劳你代我向总司令复个电。”冷钦高兴地答应下来。
冷钦走后,陆文英不解地问吕鸿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吕鸿烈用手指头比了个枪的形状,向着天空举了举,陆文英会意地笑了。
第二天晚上,冷钦正在办公室得意地倾听外面的炮声,郑逸民跑来说: “处长,漏子啦!老彭告诉我,他们打光山是假的。”冷钦惊慌地命令白兰: “赶快向黄陂我军报告,要他们马上派队伍来。”
蒋介石派来的军队很快赶到了,冷钦、白兰亲自到车站迎接国民党一位姓何的将军。他们握着手,冷钦献媚地说:“何军长,来得好神速呀!”
冷钦领着何军长和他带来的一些军官来见吕鸿烈。何军长坐在沙发上骄横地说:“吕先生,光山县这一仗打得真俏皮啊!”吕鸿烈说:“有话明白点儿说,你们打算怎么办?”
何军长说:“不要动火嘛,蒋总司令还是相信你。不过外边谣言很多,说你又投靠人了!”吕鸿烈愤愤地说:“姓何的,告诉你吧,我姓吕的不找到真理决不罢休!叫我打内战,我不干!”
何军长咆哮道:“吕鸿烈,你被包围啦!”突然,吕鸿烈从腰中“哗”地拔出一把短剑,一个箭步抢上前去。
吕鸿烈一把抓住姓何的衣襟说:“怎么,想拼命吗?要拼咱们两个拼!”何军长喊着: “快来人呀,吕鸿烈是共产党!”哗!哗!姓何的带来的人拔出了手枪。陆文英带来的人也拔出了手枪。
局势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刻。冷钦假装好人,赶快过来劝解。
待大家重又坐定,冷钦说道:“吕将军,你是下定决心不打共产党了,这一点我们知道。”吕鸿烈点着头说:“哎!明人不做暗事,正是这样。”
冷钦说:“蒋总司令来电说,不难为你。只要你通电下野,可以出国考察。但是,兵权一定得交出来!”
这时,一个参谋跑来说:“咱们的部队已经被何军长的人包围缴械了。”吕鸿烈脸气得铁青,他紧握着拳头,狠狠地看了冷钦和何军长一眼,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真要刀兵相见,晚了!吕鸿烈悲怆地摇了摇头,对冷钦说:“我可以走,但我要到苏联去看看。”冷钦答道:“当然可以,专车已备好了,你的家眷一同去,由白兰小姐陪同。”
在一个凄风苦雨的早晨,吕鸿烈就要离开他多年同生死、共患难的部队出国去了。他怀着十分悲愤、沉痛的心情,来和大家告别。
吕鸿烈来到彭镇山面前,说:“老彭,再见啦!我有几句话告诉你:今天当一个革命军人,他能摆脱资本家的钱袋,是英雄!如果摆不脱钱袋,是狗熊,是奴才!”彭镇山低着头,没敢吭气。
吕鸿烈说罢,甩开大步走出营门。这时,指挥部门口的两行卫兵,向他执枪敬礼。他的老部下邢占标,大滴眼泪从脸上滚落下来。
吕鸿烈走到卫兵尽头时,发现老杨和陆文英也在向他敬礼。他紧紧握着老杨的手说: “回家吧,老了!回家还啃土地去吧!”老杨含泪点了点头。
吕鸿烈又走过来和陆文英紧紧拥抱。在这即将分别的时刻,他在陆文英耳边小声叮嘱:“自强不息!”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渡阴山!”吕鸿烈怀着满腔悲愤,吟诵着这首《出塞》诗。令人叹息的是,他不是“出塞”抗敌,而是被迫流亡出国了。
---------- 下册 ----------
吕鸿烈在国外,时刻关心着国内局势的发展。一年之后,他抱着“渴饮倭寇血,饥餐国贼头,归来极命日,恢复我神州”的悲愤心情,回到上海。
吕鸿烈回国后,又被蒋介石禁锢在天津的一座小红楼上。一种苦闷、焦灼的心情缠绕着他。那时,“一·二八”事件发生不久,报纸上不断传来日本飞机在杨树浦、龙华、苏州轰炸的消息。
可是,蒋介石还在国民党二中全会上说,战事不宜扩大。帝国主义把我们当成猪狗来宰割,他还要和人家讲和。吕鸿烈焦灼地踱着步子,他多么想见一个人哪。
胡昭青看他急成这个样子,劝他到街上散散心。吕鸿烈无奈,也就同意了。
两个人来到天津街头,见学生和工人组织的“抗日救亡宣传队”正在演出。在一大群人中间,一个扮演卖唱姑娘的学生在唱歌—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漫山遍野的大豆高粱······”吕鸿烈听到这沉痛的歌声,就像有一把刀插在心窝上。
忽然,一群警察飞跑过来,他们驱散行人,乱打着学生们。人们喊着口号,怒骂着,和凶恶的警察搏斗。
看到这种情形,胡昭青拉起吕鸿烈就往家里走。刚到门口,只见几个学生跑过来,一群追赶他们的警察,眼看就要到了。
吕鸿烈忙招呼学生们向楼上跑。那几个学生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吕鸿烈和胡昭青连拉带推地送进了门内。
警察来到红楼门口,正要往里边闯,却被吕鸿烈喝住:“你们瞎了眼啦,到我这公馆里抓人。”那打头的警察一看是吕鸿烈,连忙赔笑说:“是你老人家!冒犯!冒犯!”
警察走后,吕鸿烈走上楼来,和那几个学生开心地谈起来。他夸奖学生们戏演得好,歌唱得好,还说他也想参加宣传队呢。
当学生们知道他就是吕鸿烈时,不由得吃了一惊。吕鸿烈哈哈笑着说:“吕鸿烈,一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魔王,是吧?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又谈了一会儿,学生们要走了。吕鸿烈一直把他们送到楼梯口,一再叮嘱:“有空就来玩呀,我还要参加你们的剧团呢!”学生们点着头说:“我们今后有事会常来找你。”
一天,在红楼的大门前,停下两部漂亮的小轿车,从车上走下几个长袍马褂、衣服华贵的商人。为首的那个,正是彭镇山。
这些不速之客使吕鸿烈很感意外。来到楼上,彭镇山把身边那几个人向吕鸿烈作了介绍,这个是什么经理,那个是什么粮店老板。吕鸿烈冷冷地和他们握了手。
那几个“实业界”的人物,是来劝吕鸿烈开设面粉厂、以实业救国的。可是,话不投机,吕鸿烈听了一会儿,把手一摆说:“老彭,你到这屋里来。”
彭镇山怀着鬼胎跟他走进另一个套间,突然“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说:“师长,多日不见,可把我想苦了。我对不住你,我该死!”说罢,拿出一条手绢,呼噜呼噜地哭起来。
吕鸿烈拉他起来。彭镇山大骂蒋介石过河拆桥,军队改编后,把他从头撤到了底!又说愿把在信阳时,蒋介石给他的那笔银洋,献给吕鸿烈兴办实业。
吕鸿烈却表示,他不想发财,也不想通过办工厂来救国。彭镇山摇了摇头说:“那现在怎么办呢?”
吕鸿烈悲怆地说:“你能明白蒋介石的手腕就好,我们现在还应该把军队抓起来。”彭镇山猛地摆了一个立正姿势,说:“对!师长,你等着吧!就是挨门叫,也得把咱们的老部下召集起来。”
吕鸿烈送走了彭镇山他们,便对看门的杨守义说:“以后来人开门要注意,见行迹可疑的人要挡一下,打个暗号·····.”
过了几天,一个穿长衫的人来叩门。杨守义开了门,对这个没有见过面的人怀疑起来。他让那人在门外等着,就上楼报告去了。
过了一会儿,胡昭青又来问那人姓名。来人答道:“宣侠天!”一句话未了,吕鸿烈惊喜地迎了出来。心上的人啊,盼你好久啦!
吕鸿烈热切地说:“想不到你也在这儿,我听说你在江西呢!我想你们都想得要发疯啦!”宣侠天说:“我们党一直对你很关心,你的情况党都了解。”
宣侠天又说:“我这次前来,是毛泽东同志、朱德同志,特意让我来看望你的!”吕鸿烈听后,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他紧紧地握住了宣侠天的手。
接着,宣侠天问吕鸿烈,现在打算怎么办?吕鸿烈气愤地说:“抗日!日本人的野心是要占领整个中国啊!我打算亲自到庐山问问蒋介石,是不是他自己也准备当亡国奴?”
宣侠天摇了摇头:“蒋介石代表了大地主、大军阀、大官僚、大资产阶级的利益,是和帝国主义穿一条连裆裤的走狗。对这伙人,是不能存有丝毫幻想的。我们要发动民众,自己拿起枪杆子来干!”
吕鸿烈越听越兴奋。可是,枪从哪里来,兵从哪里来呢?想到这里,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宣侠天掏出带来的一卷报纸说:“抗日是全国人民的迫切要求。只要我们依靠群众,兵源和粮饷都会得到解决。还有,最近马玉泰先生在报上公开发表言论、主张抗日,准备组织抗日联军哩!”
突然,楼下传来急促的敲铜盆声,那是老杨从楼下发出的紧急讯号。吕鸿烈急忙将宣侠天送进里间屋,他拔出手枪,贴墙藏在门后。
后来弄明白,来人叫贺老六,是吕鸿烈的老部下,他是陆文英派来的。吕鸿烈把他迎到楼上,焦急地问起陆文英等人的消息。
原来,就在吕鸿烈走后的那年冬天,蒋介石下令对陆文英那个旅停发粮饷。他的部队无奈,只好每天去买山药蛋吃。
这样一来,引起了陆文英部下的强烈不满。一天晚上,连、营干部聚集在陆文英的旅部里,吵吵嚷嚷地骂起来。
陆文英乘机说:“弟兄们,光骂不行。昨夜里我做了个梦,梦见总指挥说,你们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大伙一听,纷纷赞成。
就这样,陆文英连夜悄悄把部队拉向伏牛山区。临走,还拐走了彭镇山八百多匹好马!
吕鸿烈听后,十分兴奋。为了尽快地组织起抗日队伍,他要贺老六回到山里后,立即把队伍拉到张家口。贺老六牢牢地把话记在了心里。
过了几天,吕鸿烈又到街上走,只见不少商店关门,行人仓惶杂乱。报童在喊着:“看报,看报,古北口失守,日本人进关!日本人进关!”
在一个转弯处的墙上,新贴出一张布告。吕鸿烈站在人群里,看完布告后义愤填膺地说:“什么安分待命?这是丧权辱国!”
吕鸿烈回到家中,正碰见宣侠天来找他。宣侠天急切地说:“天津不能待了,我们马上去张家口。马玉泰先生在张家口正组织抗日的队伍,这是他给你来的电报……”
宣侠天还告诉吕鸿烈一个消息:蒋介石已经对他下通缉令了。吕鸿烈爽朗地笑道:“我想和这个卖国贼决裂,几年来都没有决裂得了,今天他倒先说话了。好!好极了!”
吕鸿烈回到家中,正碰见宣侠天来找他。宣侠天急切地说:“天津不能待了,我们马上去张家口。马玉泰先生在张家口正组织抗日的队伍,这是他给你来的电报·····.”
接着,吕鸿烈又热诚地对宣侠天说:“老宣,我有一句话,憋在心里好长时间啦!我给这些大军阀卖了二十年命,流了二十年血!前半生,我有罪,后半生,如果共产党不嫌弃我,请收下我这个新兵吧!”
宣侠天紧紧握住他的手,庄严地说:“好!吕鸿烈同志,根据党的指示和你的请求,现在,我正式介绍你加入中国共产党······”吕鸿烈听后,激动得哭了起来。
一个月后,在察哈尔张垣树起了一面抗日联军的大旗。马玉泰任联军总司令,吕鸿烈任总指挥,宣侠天任参谋长。这时,陆文英的部队也赶来了。
一天晚上,吕鸿烈接到一份情报,有二千名鬼子和伪军从宝昌城里出来了,番号是茂木旅团。吕鸿烈笑着对宣侠天说:“好!给鬼子来个见面礼!”
吕鸿烈和宣侠天率领主力部队隐蔽在大道两旁。另外,命令陆文英带上一支队伍,奔袭宝昌城,待歼灭茂木旅团的战斗打响,他们就攻城。
吕鸿烈用望远镜观察到日军进入了埋伏圈后,便向空中打了一枪。刹时,机枪像密雨一样向鬼子射击,青纱帐里跳出无数天神般的抗日联军战士。
抗日健儿们冲入敌群,挥动大刀,把鬼子兵杀得溃不成军,仓惶逃命。陆文英率领的部队,听见这边战斗打响,便猛攻宝昌城。城内敌人空虚,很快就解放了。
歼灭茂木旅团,解放宝昌城的胜利,极大地鼓舞了全国人民和抗日联军的士气。不少青年和学生纷纷赶来参加抗日联军,抗日联军的队伍日益壮大起来。
胜利消息传到天津。胡昭青又收到吕鸿烈几封急信,要她马上到联军来。胡昭青变卖了家产,购得一些枪支和弹药,经过化装,秘密依照吕鸿烈的嘱咐运送到前线。
抗日联军日益壮大,捷报频传,使蒋介石十分恼火。他特别打电报给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北平分会的特务头子冷钦,并拨来特别活动经费六万元,要他们马上对吕鸿烈的抗日联军采取行动。
冷钦把白兰、郑逸民几个特务找来,策划了让彭镇山诈降抗日联军的计划。白兰担心彭镇山不会干,郑逸民说:“彭镇山这个家伙贪钱如命,拿钱攻,他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白兰说:“他就是愿去,姓吕的不相信他也白搭!”冷钦沉思了一下说:“吕鸿烈这样的人,是去不掉故旧之情的。再说,抗日联军现在正招兵买马,彭镇山多带些人和枪,吕鸿烈一定欢迎!”
经过他们的密谋策划,过了几天,彭镇山果然带着一支六千余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开到抗日联军的驻地张垣。
彭镇山见到吕鸿烈,行了军礼,接着就像背书似的说:“报告总指挥,镇山率部前来请缨。愿在你的指挥下,奋勇杀敌以赎前非。”吕鸿烈说:“老彭,抗日可不是吃糖点心。要是想来出风头,这里可没出路!”
彭镇山突然挤出两大滴眼泪说:“大哥,难道我就不是中国人了?我这次来投奔,只求死在抗日战场上!”吕鸿烈说:“但愿如此!”
一阵马靴响,各师师长先后走进来。吕鸿烈给他们一一介绍着:“这位镇山兄原是我的旧部,这次激于抗日义举······”
吕鸿烈还没有说完,陆文英突然大喝一声说:“我认识这个坏种!”接着,“嗖”地一下拔出腰刀,猛地向彭镇山刺去。彭镇山“哎呀”一声,急忙闪过。
陆文英紧接着又是一刀劈去。吕鸿烈这时飞快地跳过去,一把夺过陆文英手中的刀,大声喝着:“你这是干什么?文英!”
陆文英看看手中没有大刀,猛地搬起香案前的大铜香炉,朝彭镇山砸去!
这时,其他人忙把陆文英抱住。陆文英挣扎着,非要宰掉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不可。彭镇山也“唰”地拔出手枪来。
吕鸿烈和宣侠天忙把彭镇山拉进东边的厢房里,彭镇山说:“大哥,既然姓陆的这么不能容人,我就走了,到哪里也是抗日!”吕鸿烈抓住他说:“老彭,我命令你留下,大敌当前,不是闹意见的时候!”
这天晚上,吕鸿烈、宣侠天和陆文英在研究彭镇山来投奔的事时,陆文英余怒未息,低头不语。宣侠天严肃地说:“鸿烈同志,我觉得彭镇山的行动值得注意。蒋介石这个人,什么坏事他都干得出来的。”
吕鸿烈却认为,彭镇山是让蒋介石给赶出来的。现在,一个当兵的还知道誓死救国,怎么好拒人于千里之外?陆文英摇了摇头说:“他彭镇山和当兵的就不一样!”
为了维护联军内部的团结,宣侠天后来同意了吕鸿烈的意见,并请求派他到彭镇山那个师里工作。吕鸿烈感激地握着他的手说:“老宣,这样我就放心了!”
经过一个阶段的整训,抗日联军的力量更加壮大了。这时,察北重镇多伦城已被日本鬼子占领,吕鸿烈和他部下的军官们研究攻打多伦城的部署。
一个薄雾清风的早晨,抗日联军的总攻战役打响了。陆文英带领着骑兵,跃马挥刀,向着敌人的外围工事扑去。
突然,敌人的坦克出动了,二三十架飞机肆意滥炸着联军攻城的军队。吕鸿烈见部下伤亡很大,忙命令停止进攻。
吕鸿烈和师长们一起研究对策。他们决定:先化装分散潜入城里,然后给他来个内外夹击。
这天晚上,吕鸿烈走进一间灯火通明的大厅,只见屋里齐唰唰地站着四十来个化了装的士兵。他问:“都安排好了吗?”陆文英说:“安排好了,你看我们的化装行不行?”
吕鸿烈挨个检查了一遍,点了点头,就朝院里喊道:“敢死队员都进来!”刹时,二百名敢死队员也整整齐齐地站在他面前。
吕鸿烈说:“弟兄们,前天攻城,我们很多兄弟牺牲了。日本强盗想用飞机和1坦克打垮我们,这是做梦!弟兄们,多伦城能不能拿下来?”敢死队员们响亮地回答:“能!能!”
吕鸿烈又问:“靠什么?”敢死队员们齐声回答:“靠我们的热血,靠我们的大刀片!”吕鸿烈激昂地说:“对!靠我们的热血,靠全国老百姓的支持。我和你们一道去!”
陆文英带着化装进城的人出发后,吕鸿烈带着敢死队也出发了。他和前来送行的宣侠天亲切握手告别。
深夜,吕鸿烈和敢死队员们匍匐前进。他们越过了第一道战壕,又越过了铁丝网。
敢死队员们爬到敌人脚下,爬到敌人坦克履带前,等待着城里的动静。日本鬼子的岗哨,就在他们的身边踱来踱去。
陆文英率领的化装分队,在黄昏前一个个混入多伦城里。这时,按照事先计划,陆文英带着一部分人悄悄逼近城楼;贺老六带着一部分人向着城门扑去。
来到城楼,陆文英选择了个有利地形,甩出了一颗手榴弹,炸倒了三个站岗的鬼子。接着,枪声、爆炸声,暴风骤雨般地响起来。
贺老六听到手榴弹爆炸声,立即干掉了守门的哨兵,打开了城门。霎时,吕鸿烈带着敢死队员,像潮水般地涌了进来。
激烈的巷战开始了,城内火光冲天,杀声阵阵,炮声隆隆。敌军乱作一团;抗日联军从城外铺天盖地杀来。
日本鬼子被杀得大败。他们互相践踏着,嚎叫着从北门窜出,向着经棚方向仓惶逃去。
多伦城迎来了解放后第一个欢腾的早晨。金色的阳光照耀着忙碌、欢笑的人群。农民们抬着猪、羊、蔬菜,妇女们抬着军鞋来慰问抗日联军······
还有的老百姓帮着抬送伤员,搬送缴获的战利品。一群群来参加抗日联军的学生,精神振奋地向着联军的指挥部走去。
为了防止敌人的反扑,彭镇山和宣侠天率领一个师奉命开赴前线。吕鸿烈带着几个卫兵,赶来为他们送行。
彭镇山向吕鸿烈报告,今天夜里就能到达指定地点。吕鸿烈说:“好啊,到那儿先把工事修好,小心空袭。”
宣侠天紧握着吕鸿烈的手,说:“鸿烈同志,我这次随军出发,咱们可能有较长时间不能见面。希望你前面要防守日本鬼子,后面还要防守蒋介石!”吕鸿烈答道:“我记下了,你放心去吧!”
抗日联军攻克多伦城的喜讯,像春风一样吹遍了祖国各地。不久,平津三十六个团体发表联合声明,声援抗日联军,敦请蒋介石全面抗日!
可是,蒋介石不顾全国人民的强烈要求,竟指示北平军分会的何应钦、冷钦之流,连夜制定了瓦解进攻抗日联军的罪恶计划。
冷钦找到马玉泰,传达了蒋介石让他辞去联军总司令的意见,并威胁说:“如果不从,后果你是知道的······”马玉泰无奈,只好躲到泰山去了。
紧接着,何应钦又命令把平绥铁路切断,断绝了抗日联军的物资供应。这时,有人向何应钦请示:抗日联军的七百名伤兵能不能通过?何应钦恶狠狠地说:“伤兵也不行!”
五天后的一个夜晚,驻扎在独石口南边的抗日联军,发现有一支中央军正向他们这一带运动。吕鸿烈知道这些家伙是来搞破坏的,立刻召集主要干部商议。
陆文英问:“总指挥,蒋介石想干什么?难道我们抗日有罪吗?”另一个师长也说:“蒋介石这一抄后路,日本人准会配合反攻,我们可得早作准备啊!”吕鸿烈沉重地说:“情况紧急,我们要作好两面迎敌的计划!”
情况正是这样。没过几天,日寇在大炮的掩护下,向抗日联军的阵地发起了进攻。宣侠天对几个营长命令:“守住阵地,不许退后一步。”
抗日联军的士兵,英勇地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地反扑。但是,联军将士的伤亡也越来越严重了。
就在这场战斗激烈进行的时候,突然,冷钦、郑逸民等人在师指挥所里找到了彭镇山。他们带来了蒋介石的特殊指令。
彭镇山和那几个特务寒暄了一阵。冷钦说:“彭师长,你在抗日联军的任务已经完成。蒋委员长已委任你做陕甘垦荒督办,命令你把部队马上拉走!”
彭镇山听后十分高兴,这一下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彭镇山要冷钦先回避一下,他马上找亲信们来传达命令。
这时,在阵地上,日寇用并排几十辆坦克掩护着,又冲了过来。眼看敌人逼近了,宣侠天命令吹起了冲锋号。士兵们从战壕中跳出,向着敌人的坦克扑去。
正在浴血奋战的时候,突然宣传队的女战士杨华前来报告:“彭镇山背着你召集一些人开会,要把队伍拉走了。”宣侠天听后一惊,立即向师指挥所奔去。
宣侠天和杨华来到指挥所的大院里,听见彭镇山正在屋里发脾气:“怎么,我的命令就行不通了?这是委员长的委任!”说着,“叭”地一声,把手枪摔在桌子上。
宣侠天听到这里,忙拿出一张纸写了一封急信交给杨华,要她赶快骑马送给吕鸿烈。
宣侠天从容地走进指挥所,说:“诸位,拉走军队是个卖国媚敌、卖友求荣的决定,是汉奸行为!现在,我们的士兵们正在前线和鬼子浴血战斗,请想一想,这是个多么可耻而又卑鄙的阴谋!”
在座的人都注视着宣侠天。彭镇山也被他的凛然正气镇住,不知说什么好。宣侠天又说道:“我们决不放弃阵地。你们决不要相信那些汉奸的宣传·····
这时,躲在屏风后面的冷钦开枪击中了宣侠天的腹部。宣侠天抖动了一下身体,用手捂住伤口,鲜血从他手指缝向外流出。
宣侠天猛地又站立起来,指着从屏风后面走出来的冷钦说:“你们看,这条蒋介石的走狗,为了投靠日本帝国主义,竟不惜采取这样无耻的手段。跟着这个大汉奸走,是不会有前途的·····.”
冷钦又向宣侠天打了两枪。宣侠天壮烈牺牲了!
指挥所里乱作一团。有的人喊着:“快捉汉奸!快捉汉奸!”冷钦和彭镇山一看不妙,急忙从旁门溜了出去!
当吕鸿烈接到杨华送去的信,带着人骑马赶来的时候,冷钦和彭镇山已经逃跑了。吕鸿烈抱着宣侠天的遗体,不禁失声痛哭。
贺老六气得怒目圆睁,他请求去把彭镇山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干掉!吕鸿烈流着泪,点头同意了。
贺老六翻身上马,带着十几个骑兵,向着冷钦和彭镇山逃走的方向追去。在高高的长城上,贺老六赶上了冷钦和彭镇山。他在下边大叫着:“彭师长,听说你们悬赏吕鸿烈的头,出多少钱?我干!”
冷钦想:真是一帮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于是便对彭镇山说:“让他上来!”彭镇山向贺老六喊起话来。
贺老六爬到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对彭镇山说:“你们出多少钱,我包这个买卖!”彭镇山笑着上去和他握手。
突然,贺老六死死地抱住他,滚下了悬崖。冷钦、郑逸民看到这情景,同时惊叫起来。
第二天,在多伦以东前线,日本鬼子又出动大批飞机,疯狂地轰炸了抗日联军的阵地。抗日联军伤亡惨重。
忽然,陆文英骑马跑来:“总指挥,蒋介石从我们后边包抄过来了!”吕鸿烈一挥拳头说:“狠狠地打!”
抗日联军两面受敌,情况十分危机急。吕鸿烈命令陆文英率领骑兵突入敌阵;他率领着敢死队员,冲入敌人的坦克群里。
夜色笼罩了大地,激烈的战斗暂时停止了。吕鸿烈和陆文英巡视着阵地,他走到一个士兵面前问:“你还有几颗子弹?”那士兵坚定地回答:“还有很多,我们能打败敌人!”
吕鸿烈拿过子弹袋一检查,结果只摸出两颗子弹。那士兵说:“总指挥,两颗子弹换两个敌人,我还赚一个,你放心吧!”吕鸿烈被深深地感动了,他上前紧紧握住那士兵的手。
吕鸿烈和陆文英怕天一亮鬼子和蒋介石还要来进攻,因此决定马上冲出去。陆文英说:“我们杀出去后,要在报上发表个声明,告诉全国的老百姓,蒋介石这个大坏蛋在察北干了些什么!”吕鸿烈说:“我已经派昭青去了!”
这天晚上,抗日联军从国民党的重围中杀开了一条血路。破晓,他们开进了一个狭长的山谷里。
突然,周围山头上枪声四起。原来,他们又陷入了另一个包围圈。吕鸿烈高呼道:“弟兄们,蒋介石连撤退也不让我们撤了。他要我们死,可是我们宁死不屈,打吧!”
这时,十几架国民党的飞机,又轮番向着山谷里俯冲投弹。浓烟滚滚,飞沙走石。突然一块弹片飞来,吕鸿烈的右臂负伤了…………
残酷的战斗进行了三天,由于一连几天的饥饿,联军的战士有的已捧着青草充饥。但他们仍然紧握着手中的武器,决不投降。
这天中午,山口突然来了一个代表团,他们打着红十字会的旗子,这是蒋介石派的谈判代表。为了保存革命的有生力量,吕鸿烈说服了坚持战斗的战士们,准备和代表团谈判。
谈判开始后,代表团里一个肥猪似的人物要吕鸿烈发表声明,携械投诚。吕鸿烈苦笑着说:“我们抗日联军的声明只有两句话:抗日联军不怕死,蒋介石是个大汉奸!”
那家伙又说:“将军不必说这些过激之辞了。兄弟此次来,是为了挽救你们这些人的生命的!”吕鸿烈慷慨地说:“那好吧,要谈判有三个条件—”
头一条是把抗日联军战士的尸体全部掩埋起来;第二条是抗日联军的伤员送北平、天津各大医院治疗;第三条是联军战士抗日无罪!不准伤害,放他们走。除了这三条,蒋介石要我吕鸿烈的人头,你拿去!”
代表团那个肥猪似的人奸笑道:“只要将军能随兄弟到北平走一趟,我想这些条件都是可以答应的。”吕鸿烈果断地说:“那么现在就执行,我要眼看着把他们送走。”
陆文英抱住吕鸿烈,要和他一块儿到北平去。吕鸿烈骂道:“蠢东西!国家到了这步田地,我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你们身上,你还不明白吗?”陆文英热泪纵横地看着他,领悟地点点头。
陆文英流着泪,带着几百名战士,离开吕鸿烈,慢慢地走着。吕鸿烈大声说:“同志们!抬起头来,唱一支革命的军歌吧!”
悲壮的歌声,震天动地。吕鸿烈含着热泪,痛心地望着越走越远的队伍。
这时,从山口处开来一辆绿色救护车,在吕鸿烈脚下停住了。从车上跳下两个特务,给吕鸿烈戴上了手铐。
吕鸿烈被带到北平,送到军事法厅审判。冷钦得意地问:“吕鸿烈,你身为军人,屡犯军律,又擅自组织抗日联军,你服不服罪!”吕鸿烈说:“抗日救国,何罪之有?只有那些汉奸、走狗,出卖祖国,才真正有罪。”
冷钦又拍着桌子问他为什么反蒋?吕鸿烈说:“我们抗日联军,浴血奋战,驱逐敌寇,收复失地。蒋介石和日本鬼子联合起来,包抄我们,袭击我们。蒋介石这个大汉奸、卖国贼,难道不应该反对吗?”
听众群情激奋,有人喊起“反对破坏抗日”、“吕鸿烈将军无罪”等口号。冷钦气得脸色发青,急忙命人把吕鸿烈带走。
第三天上午,在北平国民党陆军监狱阴暗的牢房里,两个狱警把门打开,对吕鸿烈挥了挥手,说:“有人来看你来了!”
吕鸿烈走向一座铁栅栏门前,只见胡昭青正站在对面等他。吕鸿烈微笑着举手行了个军礼说:“你来了!”胡昭青热泪盈眶地点了点头。
吕鸿烈安慰胡昭青,劝她不要难过,死,对于他来说并不可怕。胡昭青努力止住眼泪,告诉吕鸿烈:“陆文英已经带着人到晋南去了。”
吕鸿烈高兴地说:“好,告诉他一定要跟着共产党走。毛泽东同志,朱德同志,他们都是英明的领袖,恐怕我没有机会见他们一面了······”
说到这里,吕鸿烈思绪万千,感慨万分。二十多年来,他走了一条多么曲折的道路啊!好容易找到了共产党,可是,遗憾的是,没有死在抗日的战场上,却落到了卖国贼的手里。
探视时间到了,可是,心里还有多少话要说啊!胡昭青把一包点心交给吕鸿烈,就被特务们推走了。
吕鸿烈回到牢房,急切地翻寻起那包点心来。忽然,在纸盒的底层,他找到一封信。
他颤抖的手打开信一看,啊!这是中共中央给他的信。信中说: “中央将尽力营救你出狱,希望你安静地等待着。要保重身体。你是我们的好同志,是忠贞勇敢的战士…………”
信的署名是“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毛泽东朱德”。吕鸿烈激动万分,他借着清淡的月光,用烟蒂在墙上题了一首诗。
忽然,牢门被打开了。一个特务叫着:“吕鸿烈,请你回老家了!”吕鸿烈看到门口站着冷钦和执枪的刽子手,他心里明白了,骂道:“卑鄙的东西!你们这样偷偷摸摸·····.”
吕鸿烈跟着特务走进监狱后花园的一块草地中间。冷钦说:“吕将军,到地方啦,你还有什么话说?”吕鸿烈从容地说:“拿椅子来,吕鸿烈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是为抗日而死,我的尸体不能倒下。”
特务们被他吓呆了。冷钦挥挥手,两个刽子手搬来一把椅子。吕鸿烈又严厉地说:“掉转过来!不准你们从后面开枪。今天我要亲眼看着你们这帮卖国贼怎样打死我!”
特务把椅子掉转放好,吕鸿烈大踏步走过去坐在椅子上,拍着胸膛说:“狗东西,开枪吧! ”说着,他高呼: “中国共产党万岁!中国人民胜利万岁!”
罪恶的枪声响了,抗日英雄吕鸿烈,就这样被蒋介石反动派杀害了。死时,他才三十九岁。吕鸿烈为祖国、为人民英勇献身的高贵品德,永远鼓舞着我们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