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七年初春的一天清晨,在北满山区的青石镇,有一队解放军战士整装待发。他们是按照团党委的命令,准备前往跑马营与当地牧工一道合办军马场,养育军马,加强炮兵。
指导员丁松宣布完团首长的书面命令,又把李寿才匪帮仍在山上活动的情况告诉大家,要求同志们在途中百倍警惕。
队伍出发了。二百多匹从各地搜集来的伤病马、瘦弱马和车辆组成了长长的队伍,在山间土路上缓缓行进。县农牧科副科长兼军马场场长冯子培特地从跑马营赶来,为马队带路。
接近中午,马队走进一个深山峡谷。这地方名叫关门山,是青石镇与跑马营中间的一道隘口,道路难走,险情又多,来往行人必须多加防备。
战士们听说到了关门山,纷纷仰头看去,见前方一公里处,高高地耸立着两座山峰,两峰之间,一道豁口,豁口两侧,黑灰色的峭壁恰似两扇大铁门,欲关又开,山路就从中间穿过
丁松命令马队停止前进,原地待命。战士张铁柱是本地人,绘声绘色地给大家念了一段顺口溜: “关门山,飞石关,人在沟底石在天,任你铜头和铁臂,滚下石雷也砸翻。关门山,土匪关,过关留下买路钱……”
丁松和冯子培到前头探路。他俩走到离陡壁不远时,忽见一大群乌鸦从西侧悬崖上飞起,像是受了惊吓,呜呜呀呀地怪叫。
“悬崖上有情况!”丁松敏捷地拔出匣子枪,闪在路边的树丛里。冯子培满不在乎地说:“也就是野兽呗,不怕的!
丁松早已了解关门山的地势和险情,听了冯子培的话,就说:“野兽对马队也有妨碍,吓跑它算了!”说着,举起匣子枪,向悬崖上打了三个点射。
枪声消失后,隐隐约约听到悬崖上有野猪咬仗的声音。冯子培松了一口气:“原来是野猪啊,更没事!”丁松又打了几枪,奇怪,野猪不但没吓跑,听叫声好像越来越多了。
丁松想起刚才惊飞的那群乌鸦,觉得很蹊跷。他在这一带经常见到乌鸦和野猪在一起撕咬腐尸的情景,说明乌鸦是不怕野猪的,那么悬崖上究竟是什么东西?他决定带人上悬崖看看。
丁松叫冯子培负责把马队再往前带一段路,摆出要过关门山的态势;而后,他亲自率领班长吕猛和十几个战士上了西山坡。
半小时后,他们爬上了半山腰,隐蔽在悬崖以上的密林里。这里居高临下,可以透过树空俯视悬崖上的一切动静。
悬崖上长着稀疏的老树,一个个大岩石犬牙交错。大家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忽见在下面百米以外的巨石后头,伏着一个人,拉长了脖子,向马队的来路张望。
那人张望了一阵,大概已发现马队的前部,连忙从残雪里扒出一块石头,向南边的树林里甩过去。
顿时,从落下石头的树林里,一下子窜出了三十多人,有的穿着黑棉袍,有的披着黄大氅,有的端着长枪,有的提着日本战刀······原来这是一伙国民党政治土匪,为首的是恶霸地主李寿才。
丁松立刻示意大家做好战斗准备,并悄悄指示吕猛。吕猛把大手一挥,后面的七个人跟着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了下去,转眼间,离土匪不到二十步了。
吕猛大吼一声:“打!”只听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连作一片,土匪的血肉和泥土、树枝一起抛向天空,匪群中一片鬼哭狼嚎。
吕猛举枪击毙一个受伤顽抗的匪徒,高喊:“冲啊!”战士们象猛虎一般冲向悬崖,扑向敌人。
匪首李寿才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吓慌了神,上气不接下气地吼叫:“ 快······快给我顶住!”土匪们唔呀乱叫,向吕猛等人反扑过来。
这正是夹击敌人的好机会。丁松带领余下的五个战士,迂回到敌人侧翼,一阵排子枪,打得敌人滚的滚,爬的爬。百草滩歼匪记
李寿才见我军来势迅猛,又摸不清究竟有多少兵力,便慌忙命令几个匪徒掩护,带着大部分人顺着悬崖上的藤葛,溜下了五、六丈深的谷底。
丁松没料到悬崖上还有敌人的逃路,不由得一惊:土匪们一定是直扑马队,那里的同志们能顶得住吗?他立即命令吕猛斜插下山,支援冯场长。
吕猛走后,丁松对身边的战士们说:“跟我来,顺藤下崖!”他第一个抓住藤葛,纵身一跳,嗖嗖嗖,滑下了沟底。随后,战士们也跟着滑下来了。
战士们在丁松的指挥下,各自贴着石壁隐蔽好。
李寿才带着残兵下到沟底,象饿狼似的扑向马队,企图败中求胜。不料刚冲出峡谷,就遇到冯子培带领的一个战斗组的猛烈阻击。
打了没有几分钟,吕猛的战斗组赶到,两下合击,子弹如雨点般泼向敌人。李寿才眼瞅四、五个匪徒应声倒下,不敢恋战,气急败坏地喊:“撤!给我撤!
先撤的土匪又回到峡谷,离丁松隐蔽的地方很近了。丁松看时机已到,举起二十响匣子枪,登时撂倒了两个家伙。
李寿才一看腹背受敌,无路可逃,刷地抽出日本大战刀,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狂叫:“两头给我顶住,中间的跟我上东山!”
匪徒们象一群受伤的猿猴,抓着石壁,争先恐后地爬上东坡,有的在慌乱之中连人带石滚了下来,摔死在沟底。百草滩歼匪记
丁松见土匪已逃,传令停止追击,并派人爬上东、西悬崖,加强警戒,而后与冯子培等人会合,指挥马队过了关门山,继续向跑马营前进。
丁松边走边想:从战斗经过看,土匪的这次行动是有预谋、有准备的。但是,敌人怎么会知道我军的行动时间和路线呢?我军行动是团党委昨天才决定的,知道的人很少,而且是严格保密的·····
丁松左思右想,不得其解。但是从这件事上他明白了一点:要想在跑马营创建和发展军马场,必须干净、彻底地消灭这股土匪!
当天傍晚,养马队进驻了跑马营。这是个山间盆地,冬夏长流的雁翎河横贯盆地中央,河两岸是几百垧肥沃的河滩草场。伪满时期日本人在这里办过马场,至今还留下一些失业的牧工和破烂不堪的房舍。
冯子培把兽医技师尹东山介绍给丁松。尹东山高个子,长方脸,一对扫帚眉。此刻他满脸堆笑地欢迎丁松。
牧工们热情地帮助战士们卸车、搬行李。老牧工田振业象迎接亲人似的把丁松和张铁柱领到家里。
丁松抽着老田头递给他的旱烟袋,聊了一阵家常话,而后问:“大爷,这里要建军马场,你们什么时候知道的?”老田头回答:“昨天还不知道,今早上老冯去青石镇接你们,临走时跟大伙说了这事。
丁松又问:“今天上午,有没有人出屯子?有没有外人来?”老田头想了一阵,回答:”今儿个谁也没外出,不过来过一个生人,说是山北的,请尹技师给牲口配副药。丁松默默地点点头。
第二天,战士和牧工们开始修建马厩。工地上热气腾腾,马厩的房架子很快就立起来了。休息时候,人们纷纷围着新来的马群,评头品足,议论不止。
人群中站出个牧工侯富贵,此人是数一数二的懒汉加刺儿头,他对养好这群马毫无信心,说满圈找不出一匹象样的马······
班长吕猛是满怀信心来到跑马营的,最听不惯这种泄气话,当时就跳进马圈,牵出一匹马,指着马问侯富贵:“你说满圈找不出一匹象样的好马,这匹马怎么样?
众人一看,这马果然不凡:火红的毛色,高大的身躯,四肢端正,体形匀称,最出奇的是四蹄上方长了四簇白毛。它的名字叫“四蹄雪”,因为脖颈的右上部受了一处刀伤,才送到这里来调治。
牧工们看看“四蹄雪”的口齿、伤情,都说:不出俩月,这马准能恢复健壮,出息成第一流的好马。
侯富贵辩不过大家,就想请个明白人替自己说话。他扯起脖子朝兽医室喊:“尹技师,尹技师!你出来一下!
兽医技师尹东山手握一把长了锈斑的电镀剪子,起劲地蹭着,听到外面有人喊他,就慢腾腾地走出门来。
侯富贵见尹东山来到,象得了救兵,一把抢过吕猛手里的缰绳,对尹东山说:“这马挨了血脖刀,我看它好不了。你给看看!
侯富贵提起缰绳,扬起马头,正好跟尹东山摆成个脸对脸,就在这一瞬间,尹东山倒抽一口凉气,不由自主地扔掉了电镀剪子,连连后退。
“咴一—”就听一声刺耳的尖叫,“四蹄雪”鬃毛倒竖,前蹄腾空,象一只猛虎,张开血盆大口,向尹东山扑去。
尹东山“啊”地大叫一声,连忙就地一滚 没命地呼喊:“来人哪!
“四蹄雪”没扑到尹东山,更加暴烈,冲出人群,在野地上狂奔乱跳,不断发出可怕的咆哮声。丁松和冯子培急忙指挥人们从不同的方向包围上来,打算抓住它。
可是,“四蹄雪”尥着蹶子,象一支离弦的箭,向屯后的北大沟跑去了。吕猛和五、六个战士紧紧追赶,追出很远才把它抓住。
老牧工田振业亲眼见到了“四蹄雪”受惊的情景,凭着多年的养马经验,觉得可疑,就跟丁松说:“指导员,我看“四蹄雪”必是吃过尹技师的亏。”
丁松也觉得“四蹄雪”惊得奇怪,就问老田头:“马也记仇吗?”老田头说:“马通人性嘛。人要对它好,它就对人亲;人要对它狠,哼,它对人也毒。”
丁松来到办公室,查出“四蹄雪”军马档案,档案上写着:“此马系二月十五日由得胜屯农民刘玉福从山林中捡来,转送我部。”丁松心中自问:难道“四蹄雪”的伤是尹东山刺的?他为什么要害这匹马呢?
丁松来到冯子培家,向他谈了自己的怀疑。冯子培连连摇头,说尹东山过去一直当兽医,两个月前找到县政府,自报奋勇要求参加马场筹建工作,还献出了自己的全部药物和医疗器械,他可是个好人。
丁松说:“目前,当然没有理由怀疑尹东山是坏人。但是,敌我斗争很复杂,我们必须提高警惕。我建议查一查“四蹄雪”是怎么受的伤。”冯子培同意。
两天以后,战士张铁柱打扮成一个农家孩子的模样,来到几十里外的得胜屯,找到了那位捡到“四蹄雪”的农民。
农民告诉张铁柱:二月中旬的一天,他上山砍柴,忽听离他不远的林子深处有马叫声,叫得很惨。他闻声赶到,发现一匹高头大马,鞍具齐全,脖子被捅了一刀,鲜血淋淋,正在挣扎。
农民紧张地向四周扫视,突然发现十几步以外的树后头躲着一个人,手持匕首。看那人的意思是想暂时躲一躲,等他走了以后再回来把马杀死。
农民大声喝问:“什么人?!”那人也不答话,撒腿就跑。农民看见:那人高个子,长方脸,最明显的是一对扫帚眉······
张铁柱急忙赶回马场,把了解到的情况向丁松和冯子培汇报。
冯子培惊讶地说:“这副相貌,还真是尹东山······可是他跑到山里干什么?为啥又要杀马呢?嗐,干脆问问他!”
丁松制止说:“不,现在不能问。这件事说明尹东山来历不明,如果他是土匪一伙的,一问就要打草惊蛇了。咱们慢慢看,是好人还是坏蛋,早晚要露真相。
这天,跑马营风和日丽,一片新绿。为了早日使瘦弱马恢复健壮,装备炮兵,养马队决定出外放牧。
放牧地就在跑马营东南的百草滩。这里背风向阳,草长得格外好,距跑马营只有七、八里。只是草滩西北坡上有个“勾魂崖”,高十余丈,一旦马群跑上去,容易出危险。冯场长叫大家格外小心。
俗话说:贼人胆虚。 尹东山自从惊跑了“四蹄雪”,又见张铁柱外出好几天,精神很是紧张,做梦都怕自己的老底被揭露出来。
一天下午,马群和放牧的人都出去了,窝棚里只躺着牧工侯富贵。他心口疼的老病又犯了,倒在铺上直哼哼。
尹东山到马群里转了一圈,很快就回来了,钻进窝棚,把侯富贵上下端详一番,忽然惊叫道:“天哪,你是中了邪气呀!”侯富贵猛地坐起,吓得脸色煞白。
尹东山扫帚眉一耸,堆满笑容:“老弟,别害怕,我看出来了,你是冲撞了狐仙。我这有个专治邪病的方子,你要信得过,不妨试试。”侯富贵忙问:“啥法子?快说!
尹东山凑近侯富贵,低声说:“我写一道符,你带上三柱香,亲自到鹰头岭下的狐仙洞去,这么着······嘿嘿,保险消病灭灾!不过,这事千万别叫领导知道。
尹东山说完,从往诊包里抽出一张纸,又画又写,写完递给了侯富贵。侯富贵忍着心口痛,骑上马,一溜烟跑回家,拿了三柱香,打马出村。
尹东山的行动早有张铁柱暗地监视着。刚才铁柱发现尹东山和侯富贵在窝棚里嘀咕了半天,接着又见侯富贵离开牧地,就怀疑尹东山在搞鬼,于是急忙抄小路追赶侯富贵,想看个究竟。
侯富贵出村向北拐,沿着崎岖山路直奔鹰头岭下的狐仙洞。这狐仙洞是个天然山洞,深四、五丈,宽约丈余,里面有个神龛,上面画着人面狐狸身的“仙体”。
此时天近黄昏,洞里漆黑。侯富贵摸到神龛旁边,照尹东山教他的办法,把那张“符”用小石块压在神龛前的石板上。
侯富贵点着香,跪在地上念着:“狐仙在上:贱人侯富贵不慎冲撞大仙,实感冒昧,望乞恕罪!念完,他出 洞回家。
张铁柱见侯富贵走远,就悄悄溜进洞里,划根火柴一照,发现了那张“符”。他左看右看也看不明白,往兜里一揣,跑回马场找丁松。
丁松和冯子培非常重视铁柱的发现,两人一块儿研究“符”的秘密。原来这“符”是四条交叉的直线,构成一个“米”字形,线与线的夹空中各写一个字,共八个字,可是读不成句子。
冯子培端详一阵,哈哈大笑:“尹东山这小子真会闹笑话,这东西还能治病?”丁松说:“别当笑话看,说不定这里有文章。我看这几天老尹情绪不高,他哪有心思开玩笑?”
冯子培觉得这话有道理。两人拿着这张纸,正着看,倒着看,只认识上面的八个字,却不知是个啥意思。偶然间,丁松顺着反时针方向一念,好象是一句话,连忙写下来:“三七夜见雷丸射马。”
冯子培反复念着这句话,惊疑地说:“啊呀,可能是 暗语。”丁松点点头说:“对,我也这么想。不过,意思还猜不透。”说着,他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丁松命令张铁柱:“你赶快骑马跑回狐仙洞,把这张纸送回原处,照原样摆好。你要在洞里隐蔽起来,注意观察,如果有人来取这张纸,就让他取走。记住了?”
铁柱边听边想,很快就明白了指导员的意图。他爽快地答道:“记住了!保证完成任务!”说完敬了军礼,揣好那张符,跨马返回狐仙洞。
这时,天色已黑。铁柱进了洞,照原样压好那张“符”自己躲进离神龛不远的石缝中间,耐心地等候。将近二更时分,突然洞口传来脚步声,接着一个黑影闪了进来。
那黑影划着一根火柴,在石板上摸索一阵,一把抓着了那张“符”,连忙揣到怀里。铁柱看得一清二楚:那人满脸胡茬子,腋下还夹一把短刀。“啊!土匪!”铁柱差点喊出声来。
那土匪急匆匆地跑出狐仙洞,消失在夜幕中。张铁柱随后也出了洞口,迅速骑马飞奔而回。
油灯下,铁柱把见到的情况向丁、冯二人做了汇报。这个情况,完全证实了尹东山与土匪有联系,那张“符”乃是尹东山给土匪的密信。
丁松和冯子培经过一番认真分析,基本上搞清了那张“符”上八个字的含意,就是:尹东山将于二十一日(三七)夜间勾结土匪袭击(射)马群。但是,“雷丸”指的什么,还搞不清楚。
时间很紧迫,明天就是二十一日,也就是土匪行动的日子。丁松连夜同冯子培、吕猛等人拟定了一个诱敌上钩、全歼土匪的作战计划,当夜派人送往青石镇团部。
团首长很快批准了丁松的作战计划,并决定派一个排于明天入夜以前秘密接近百草滩,交丁松指挥,力争全歼匪群。
天亮了,丁松还在思索着每一个细节。为了防止尹东山突然失踪,使线索中断,他决定由冯子培“陪”着尹东山。冯子培毅然接受了任务。
这天下午,天空乌云密布风不吹,树不摇,厚厚的云层压在山尖,天黑得格外黑。这一切,预示着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冯子培刚吃过晚饭,就听外面哗哗地下起大雨来,狂风裹着雨点打着窗户,劈啪作响。他背上大枪,披着蓑衣,在泥水中走向兽医室。
兽医室里,尹东山摸黑从炕洞里掏出一个油布包,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只撸子手枪和一些子弹,还有一把锋利的尖刀。
原来,尹东山的父亲是日伪统治时期的铁杆汉奸,血债累累,三年前被抗日联军处决。他本人在日伪马场当兽医时,暗地里充当日本特务,残害过许多老百姓。
日本投降后,尹东山一边行医,一边寻找新的反革命“关系”。两个多月以前,他投奔了土匪头子李寿才。李匪送他一匹“四蹄雪”,派他下山潜伏,等待时机。
尹东山走了几个屯子,听说解放军正在收买马匹,装备部队。他生怕“四蹄雪”被我军征来,便决定骑到林子里杀死。但是刚捅了一刀,就被农民刘玉福发现了······
此后,他背着行李和医疗器械,以兽医技师的名义钻进跑马营。当他从冯子培口中得知跑马营要改建军马场的消息后,立即报告了李寿才,妄图在关门山一举消灭马队。但是,他的阴谋没能得逞。
李寿才命令他继续潜伏,寻机破坏军马场。不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那匹没有杀死的“四蹄雪”竟与他突然相遇,闹出了一场惊马事件。他知道,明眼人迟早会从这件事上看出破绽,所以他必须及早动手。
就这样,他欺骗侯富贵,借侯之手传了密信,约李寿才下山,里应外合,捣毁马场…………
尹东山自以为这次行动必定成功,想起事成之后,跑到国军那边,必然升官发财。他正得意地想着,忽听有人推门。
尹东山一看来人是冯场长,放心了。冯子培也象平时一样,开着玩笑说:“老伙计,别享清福了,外边又是雷又是雨,咱得到百草滩看看去呀!
尹东山二话没说,爽快地答道:“好啊,咱们走!心中暗想:妈的,路上先把你干掉! 冯子培骑上自己的黄骠马,尹东山骑着他平时骑的花斑马,两人同时冲进了茫茫的雨夜。
他们很快穿过大甸子,来到了山根下,再过了山梁就是百草滩。尹东山决定就在这里动手。他一边勒住马,一边悄悄摸出匕首,说:“场长,路太窄,你在前头走。
冯子培早有提防,也把马勒住,大声说:“技师,我眼神不好,还是你······”话音未落,就见尹东山狠磕马镫,举着匕首冲了过来。冯子培飞快地横起大枪,架住匕首,厉声喝问:“你要干什么?!
尹东山把匕首插在腰间,倏地抽出手枪,对准冯子培,恶狠狠地说:“姓冯的,放明白点,把手举起来,跟我走!
冯子培早把枪口逼向尹东山,骂道:“呸!瞎了眼的狗特务,你这是做梦!”尹东山威胁道:“我要开枪啦!”
冯子培毫不动摇:“尹东山,你开枪吧,山那边就是放牧排,山上还有岗哨,开枪就是你们完蛋的时候!”
尹东山真的不敢开枪,可又无法接近冯子培。他偷偷掉转马头,冷不防甩出了匕首,射向冯子培。就在冯子培低头躲闪的瞬间,他打马窜进了树林。
冯子培策马紧追,两人相隔不到五十米,只要一枪就能把尹东山打死,可是他明白:尹东山是钓“鱼”的诱饵,必须生擒活捉。
冯子培狠磕马镫,黄骠马几个飞跃,追上了花斑马。他抓住尹东山的蓑衣,使尽全力一拽,那蓑衣竟是轻飘飘的—原来狡猾的特务从蓑衣底下溜掉了。
冯子培警惕地向四周搜索。突然,尹东山的黑影从树丛中跳了出来,黄骠马惊叫一声,猛地扬起前蹄,冯子培措手不及,滑下马来。
尹东山扑过来抱住了冯子培,冯子培奋力反抗,于是,两个人在漆黑的树林中厮打起来。
尹东山挣脱了冯子培,企图踢个窝心脚。冯子培就势一滚,没有踢中。尹东山在慌乱中抓起一块大石头,朝冯子培砸过去,而后逃出树林,向百草滩接近。
百草滩牧地,同样是电闪雷鸣,暴雨倾盆。圈内二百多匹军马惊恐万状,乱跳乱叫,拚命撞击着圈栏杆,企图逃出这可怕的境地。
将近半夜,马群闹得更凶了。值班的吕猛发现:有一匹烈性马前腿夹进了马圈杆的缝隙中,摇晃得马栏杆几乎要倒;如果倒了,马群冲出去,将造成不可弥补的损失。
吕猛使劲抬那马蹄,那马不停地挣扎,反倒越夹越紧了。就在这时,他发现马圈大门的正前方有个黑影跑来。他连忙喝问:“谁?!”
那黑影不是别人,就是特务尹东山。这家伙摆脱了冯子培,在百草滩附近没有找到土匪同伙,就临时改变主意,打算趁雷雨之夜,放跑马群。这工夫,他正不顾一切地奔向马圈另一个门。
尹东山哪里知道,他身后早有冯子培紧紧追赶。刚才,冯子培被石头砸伤了左肩,他忍着巨痛,爬起来,盯住尹东山,穷追不舍。这时,他见尹贼就要扑向挡马杆子,急忙高喊:“快抓特务呀!
尹东山和冯子培几乎同时抓住挡马杆,一个硬抽,一个猛夺,两人的力量同时压在杆子上,只听“咔嚓”一声,杆子断了!“轰—”几十匹烈马一齐冲了出去,象决堤的洪水,势不可当。
吕猛正在往这边跑,不料晚了一步,一见这情景,立即朝天空鸣了三枪。人们听到报警的信号,都从窝棚里跑出来,拦截马群。
尹东山被冲出的烈马撞了一丈多远,打个滚,跳起来要逃命。冯子培忍无可忍,一枪打倒了尹东山。
跑出去的马群顺着风向,直奔勾魂崖。吕猛、老田头、张铁柱等人骑上快马,截住了一部分。可是还有十多匹,已经冲到勾魂崖顶上,眼看有坠下悬崖的危险。
老牧工田振业真是名不虚传的老马倌。他拚命打着坐骑,转眼追上了跑在最前边的一匹白马,抓住它的长鬃,一个鱼跃,跳到白马背上。
那白马发觉背上有人,惊叫着扬起前蹄。老田头趁此机会,狠拽左撇马鬃,硬是使白马转回身来。这时老田头才发现:他离悬崖边缘仅有三、四步远!
忽然,有人高喊:“李寿才跑啦!”丁松闻声一看,见不远处有个黑影正奔向一匹马。
再说丁松在入夜后与团部派来的一排战士会合,同时收到一封敌情通报,通报说:据侦察,今天下午有一股身份不明的队伍约三十余人,向百草滩方向运动,钻进老林后分成小股,失去目标…………
根据这一情报,丁松决定把队伍隐蔽在百草滩以东的小山洼里。战士们冒着大雨,坚守到半夜。突然,听到牧地那边传来几声枪响,丁松忙派一个战士前去查问。
不一会儿,那个战士回来报告:“尹东山企图放跑马群,被冯场长开枪打伤了。冯场长正在审问尹东山。”说着递过一只手枪,两枚手榴弹,补充道:“这是从尹东山身上搜到的。
丁松接过手枪和手榴弹,沉思了一会儿。正在这时,冯子培气喘吁吁地跑来:“指导员,我审问了尹东山,他交代:“雷丸”就是手榴弹,给李寿才发······发信号的······”说着,他身子一晃,晕倒了。
丁松命令卫生员抢救冯场长,自己脱下雨衣盖在老冯身上。这时候,山下跑来一名侦察员,报告:“土匪已进入山口的小树林。”
战士们早就等急了。丁松迅速向各班布置了隐蔽地点和战斗任务,然后分头带开了。
丁松把两枚手榴弹交给通讯员,交代了两句话。不一会儿,就听“轰!轰!”两声,两颗手榴弹在牧地附近炸响了。
李寿才的土匪队伍因为路遇大雨,好不容易才赶到百草滩,刚钻进山口的树林里,就听到了两声巨响,以为尹东山发出了进攻信号。李匪亮开公鸭嗓叫道:“弟兄们!前头的炸马,后头的杀人,给我冲啊!
此时,雷雨渐停,乌云结成块,一弯月牙时隐时现。土匪们端着枪,转眼冲到离牧地不到一公里的草滩东南角上。
丁松和三班战士隐蔽在横贯草滩的排水沟里,看土匪来到近处,大吼一声:“打!”顿时,步枪和一挺轻机枪象爆豆似的响起来,跑在前头的土匪应声倒下。
匪徒们万没想到我方早有准备,一下子乱了阵脚,纷纷掉头逃走,连李寿才的战刀也阻挡不住。
李匪见势头不妙,连喊:“撤!撤啊!”丁松发现敌人要跑,命令身旁的司号员:“吹冲锋号!”在激越的号声中,三个班从三面包围了敌人。
一场白刃格斗开始了。战士们和土匪拚着刺刀,有的抱住敌人,滚着,打着,草滩上没有枪声,只有战士的杀声和土匪的嚎叫声。
丁松从一个土匪手里夺下马刀,砍翻了这个家伙。这时,三个匪徒同时向他包抄过来。
在这异常危险的时刻,忽听有人大吼:““看家伙!”随着这声喊,一个土匪的脑袋开了花。丁松定睛看去,原来是吕猛,赶来参加了战斗,他抡开枪托子,又向另一个土匪砸去。
忽然,有人高喊:“李寿才跑啦!”丁松闻声一看,见不远处有个黑影正奔向一匹马。丁松跑回山脚下,飞身跨上“四蹄雪”,直奔李寿才追去。
“四蹄雪”真是匹出色的好马,眨眼工夫追上了李匪。丁松紧磕马镫,在“四蹄雪”一跃的当儿,一下子把李寿才从马背上夹了起来。
丁松把李寿才狠狠地摔在地上,后头的战士跑上来,擒住了这恶贯满盈的土匪头子。百草滩这一场战斗,仅仅十几分钟便胜利结束了。
百草滩全歼国民党政治土匪的胜利,激励着马场全体指战员和牧工,他们更加精心地饲养和放牧军马。不久,他们接到了送马入伍的命令。
我军的大反攻就要开始了。军马场一匹匹应征入伍的高头大马,拉着大炮,准备开往前线。丁松、吕猛、冯子培等人来到青石镇,同军马告别,期待着胜利的好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