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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莫知府因貪脏枉法，被张巡按所参，在紹兴家里候审。他托大女儿浅云的公爹孙尚書給說人情，孙尚書却回信要莫知府把二女儿許配給他的二公子。莫知府做官心切，只得勉强答应。
莫知府的二女儿淡云，早已許配扬州李文俊为妻。只因李家近年衰落，无力迎娶。现在莫知府又另許孙家，淡云百般不同意，急得莫知府无法可想。
这日浅云由苏州婆家来到紹兴，禀告父亲說：她丈夫孙化龙近日就来送聘礼。莫知府听了更是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忙叫浅云到淡云房里去解劝一番。
浅云劝淡云要顧全爹爹的处境，以免丢官治罪；叫她退了李家婚姻去作孙家媳妇。淡云罵她口是心非，偏向婆家，不念骨肉。浅云气得去见爹爹。
浅云气昂昻地走进房来告訴父亲說：“妹妹不但不听劝說，反而把我大罵一頓！”莫知府听罢气憤地說：“我一定叫她嫁給孙家，看她能怎么样？”
正在这时，家人跑来禀报：孙姑老爷来了，莫知府連忙到前面去迎接。莫知府把孙化龙接进大厅，孙化龙拜过岳父，然后便献上四包聘礼。
接着乂拿出一封書信，对莫知府說：“这封書信，若交与张巡按，管保岳父大人安然无事，官复原职。”
莫知府連忙道謝，刚想伸手去接，孙化龙又揣在怀里說：“家父意思，总得二妹过府完婚以后，書信才能献上。”弄得莫知府面紅耳赤，十分难堪。
停了一会儿，莫知府說：“早日完婚正遂老夫之愿；怎奈蠢女娇养成性，执意不肯，还請賢婿暫緩几日。”孙化龙听了以为莫知府有意拖延婚期，立刻翻脸要回苏州。
浅云见丈夫要走，急忙阻拦，甜言蜜語劝了一陣，孙化龙才重新坐下。
却說淡云小姐听了丫鬟飘香传信說：苏州孙姑老爷前来送聘礼。心想：今天正好和他們說个明白，免得再来糾纒，連忙向前厅走去。
淡云走进前厅，便跪在莫知府面前說：“爹爹，为人不能忘掉礼义綱常。女儿无論如何也不能另嫁孙家，請爹爹給孩儿作主。”說罢大哭起来。
浅云接着說：“妹妹既懂綱常，就应当不忘养育之恩，舍身救父。”淡云听了大怒說：“你难道不是莫家女儿？你既是孙家媳妇，若救父亲。是易如反掌，又何必苦苦逼我？”
孙化龙在一旁笑嘻嘻地說：“二妹你可不知道，李文俊在扬州終日寻花問柳不肯讀書，弄得衣食无着，房产全典当了。”莫知府也接着說：“因为李文俊无才无德，为父才給你另选佳婿。”
淡云听孙化龙一片胡言乱語，气得渾身乱战說：“爹爹当日曾称贊李公子的才德无双，今日姐夫所說，恐是謠言？女儿无論如何，甘愿吃糠咽菜，也不另嫁别人。”
孙化龙见淡云主意拿定，怒从心起，对莫知府說：“我不管亲事如何，岳父的官司，得由自己到巡按衙下消案，我不能多言。”說罢轉身出門，浅云急忙跟出去。
急得莫知府指着淡云說：“为父已受下了孙家彩礼，你死活就是孙家的人了！”淡云說：“爹爹一定如此，女儿只有老死閨中，永不嫁人。”說罢哭着走出前堂。
浅云走进房来，告訴父亲：孙化龙在弟弟書房里，由弟弟好言相劝，已經消气。莫知府心里才放下一块石头。浅云又說出一条妙計，莫知府听了很是贊成。
莫府的書房先生金雅臣要回扬州探亲。莫知府便托他給李文俊带去書信一封，白銀三十两。
金先生到扬州，办完了事，带着莫府的書信和銀两，去訪李文俊。走在大街上，看见一群人围着一个卖字的穷苦書生，金先生也挤到里面去看。
金雅臣看这个書生穿得虽然襤褸，但举动却很文雅。便請他当面給写幅字画。见他写完落款是：扬州李文俊，金先生不禁吃惊。
李文俊被金先生这一說，也吃了一惊。这时金先生已把莫知府的書信銀两拿出来交給他。李文俊拆开書信看了一遍，立刻扯碎書信，把銀两拋在地上。
金先生看李文俊这样举动，忙問是何原故？李文俊便把莫知府嫌貧爱富退婚的事，向金先生說了一遍。金先生也很感不平。
金先生把李文俊領到自己住的店里，李文俊怒气未消，甘愿和莫家一刀两断，各奔前程。金先生百般劝說，李文俊才消了气。
金先生叫李文俊扮成一个書僮模样，随他回紹兴，投到莫府，暫且安身，攻讀書史。以待遇到淡云小姐，再作商量。二人核計好后，第二天就动身了。
金先生回到紹兴，见了莫知府假說：“李文俊外出游学，書信銀子已交給管家代为收下，等李公子回来再回信問安。”莫知府虽然点头答应，心里很觉不安。
金先生說完話，便叫李文俊过来給莫知府叩头，井說：“这是我的乡里，名叫文墨，父母双亡，无处容身，請老爷賞碗飯吃。”莫知府当即吩咐送到書房里侍候大公子。
李文俊到莫公子書房里一月有余。见莫公子总是悶悶不乐，在与先生閑談里，才知道莫公子是为了爹爹和姐夫一道苦逼妹妹另嫁孙家的事发愁。李文俊心里暗喜，又得了一个帮手。
这日金先生在莫公子面前故意想試試書僮的才学，便叫李文俊作出一首詩，莫公子看了非常惊訝。
莫公子問李文俊：有如此才学。何不讀書求进而甘心作人仆役？李文俊才乘机說出真实姓名和卖身的一段原因来。
莫公子又惊又喜道：“原来是妹夫在这里屈身。”急忙要到前厅去禀告父亲，吓得金先生和李文俊慌忙拦住。
金先生与莫公子商量說：“依老夫之见，还請公子忍耐下去，以待李公子一举成名，那时再想办法。”
再說莫知府被孙化龙逼得沒法可想，便应許在六月初五迎淡云完婚。李文俊得知这个消息，恨不得立刻看见淡云訴訴苦衷。这日无精打采地走进花园。
李文俊远远望见淡云小姐的绣楼，禁不住长叹一声說：“这花园是你常来游玩之地，事到如今，难道說你我連一面之緣也沒有了？”說着信步走到百花台前。
想到孙化龙这个賊子，李文俊怒气塡胸。看台内有现成的笔墨，便拿起笔来在紛墙上題詩一首：鴻鵠遭失势，燕雀爭相欺，无由脫絆羈，顧影自怜悽。
李文俊題完了詩，正在左右瞻望，忽听远处有女人說話声，連忙躱进花树丛里。
原来是丫鬟飘香伴着淡云小姐到园里来散心。走过几处花亭和魚池，淡云见景伤情，更加悲感，飘香又陪她到百花台来。
二人走进百花台，淡云抬头看见粉墻上的詩。念了一遍，觉得这首詩含着无限愁恨，不禁惊疑，心想这是誰題的詩句呢？
淡云想罢，忙叫飘香喚来老园公問个明白，飘香知道园公正在病中，只好去喊花僮。李文俊听有人在喊花僮，急忙从花从里面走出来。
李文俊走上台来，淡云见他态度文雅，面目清秀，心想这样一表人才，为甚么卖身为仆，其中必有难言之苦。便問他姓名家乡，为何投身为奴？
李文俊說：“我是受难的人，小姐欲知底細請看墙上題詩便明白了。”
李文俊說：“功名富貴我皆不望，只为了織女来認牵牛星！”这句話使淡云小姐发了一楞，心里不住跳动起来。暗想这人莫非与扬州李相公有甚关連？
淡云小姐一直追間下去，李文俊便把真实姓名和卖身入府的事吐露出来。把飘香惊得失声大叫。吓得李文俊連忙摆手。
淡云听了又惊又喜說：“你既是李相公到来，可有凭据带在身边？”李文俊立即由怀里取出定婚合同递給淡云。
淡云看过了婚書，恨不得把滿腔怨恨，一时都向李文俊傾吐出来。飘香看小姐含泪不語，便推說到台外去看人，讓他們夫妻痛快談談。
淡云见飘香出去，才說道：“想不到今生还能和相公相见一面。我被逼嫁，相公想已知道。我身在籠中插翅难飞，相公你要快想方法，救我脫离苦难。”說罢掩面大哭。
李文俊說： "我的处境和你相同。事到如此我只有感謝小姐的眞情实意了，还是請小姐不耍自惧青春。”淡云一听不由怒上心来。
李文俊說：“听小姐的話令人心酸，但你我都在孙賊的势力之下，虽有如海冤仇，也难得见青天，除非一死，别无生路！”
淡云和李文俊相对哭訴了一陣，李文俊是甘愿同死不愿离开淡云；淡云小姐也是除了一死，別无想法。二人說罢，便携手要下台奔荷池自尽。
飘香在台外把二人的話都听在耳里，听到二人要双双投荷池而死，慌忙跑进台内，拉住二人。
淡云說：“婚期已近，不死又有什么办法可想？”飘香轉轉眼珠竟說出一个計策来。二人听了非常欢喜。
飘香这一計策，不料被孙化龙仆人孙祿听去，当时禀告了主人，孙化龙連忙布置下埋伏，以待三更鼓时好捉拿李文俊和淡云。
到了三更，飘香拉着淡云的手来到花园里，这时李文俊也躡手蹑脚地由园外走来。
三人聚在一起，飘香把包袱交与李文俊，李文俊刚要跳过墙去，忽然灯光如昼，孙化龙領了許多家人把他們团团围住。
孙化龙把淡云飘香拥到莫知府的面前。莫知府怒冲冲地指着淡云說：“我恨不得把你这无耻东西一剑两断！”淡云跪在地上，毫不惧怕地說：“請爹爹把我立刻杀死，免得羞辱門庭！”
浅云在一旁冷笑說：“千金小姐勾引書僮，眞是不知廉耻，敗坏家門！”飘香在一旁插言道：“書僮就是扬州李公子呀！”
莫知府听了大吃一惊說：“既是李公子为何隐姓埋名，不来见我？”淡云說：“父亲把我另嫁孙家，李相公怎敢来见父亲？所以女儿只有与他同逃。”
这时李文俊已被孙家仆人綁来。莫知府吩咐松綁，又責备李文俊：不应隐姓埋名，矇哄别人。李文俊怒气冲冲責問莫知府。
莫知府假装仁慈地說：“老夫不怪于你，只劝你写下退婚書，再周济你白銀五十两。如若不然，那就休怨老夫无情！”李文俊听了开口大駡。
孙化龙见李文俊不肯答应，便叫家人把他鎮在百花台里，如不写退婚書就把他用火烧死，以除后息。
莫公子听到孙化龙要謀害李文俊的消息，急忙与金先生商量办法。金先生讓莫公子到百花台去解救李文俊，自己到府衙鳴冤。
金先生跑到府衙击鼓鳴冤，状告莫知府嫌貧杀婿。府尹接了金先生的状子，大为憤怒。又想与莫知府原是同僚，不好立时发作，便亲自前去調查。
淡云见孙化龙要謀害李文俊，忙向爹爹苦苦哀求。莫知府要她答应孙家婚事，就把李文俊立时放出来，淡云仍是不肯答应。
淡云见哀求无效，只有和李郎同归于尽，到也痛快。想罢便向百花台跑去，大家慌忙上前拦住。
这时忽有家人跑来禀报：金先生在府衙状告老爷嫌貧杀婿，现有府台老爷到府上来了。莫知府一听慌了手脚，井吩咐家人說：“沒有我命令，誰也不准烧百花台！”
莫知府整理好衣冠，随孙化龙到前面去迎接府台。浅云乘机向百花台前跑去，想要叫家人快举火焚烧李文俊。
家人得了浅云的吩咐，刚要动手放火，这时莫公子赶到了。莫公子跑到台前喝退家人說：“沒我父命令誰也不准动手。”
浅云见弟弟出来干涉，立刻大怒說：“我就敢烧，看哪个敢拦？”莫公子也大怒說：“有我在此，看誰敢动手！”
浅云见弟弟怒气逼人，怕吃了眼前亏，便急忙退下去。这时淡云赶来，向莫公子跪倒，求救李相公性命。莫公子道：“妹妹不要如此，哥哥自有办法。”
莫公子見姐姐已去，連忙把李文俊由臺裹放出來。莫公子把李文俊，淡雲和丫鬟飄香，送出花園後門，門外早有金先生預備好馬匹在等候。
莫公子催促他們上了馬，趕奔揚州而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