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发生在汉高祖刘邦即位第十二年,即公元前一九五年四月。长城脚下,绛侯周勃和曲逆侯陈平,在相互道别。
周勃一拱手,陈平登上了悬着天子旌节的驷马车。随即还了一礼。只听一声鞭响,驷马车带着囚车,立刻向南奔驰而去。
不一刻,从对面飞来一骑,转身跟在车旁。陈平侧身低声问:“长安城中情况怎样?”马上的侍从脸色阴沉,说:“皇上病重!”
这时,长乐宫西门门前,卫士持戟挺立,警卫森严。守卫宫殿的南军军士正列队入宫。宫里传出一阵阵齐唱的《大风歌》声。
忽然,一辆双马车来到宫门前,从车上跳下年约六十的曲周侯郦商。他面色严峻,急匆匆地要进宫门,被卫士拦住。
郦商向宫里望去,只见长乐宫便殿前,一群宦官正在搬着大冰块,从门外急匆匆地运进去。
皇后吕雉的宠臣审食其,正在指挥着宦官。忽然,吕雉的另一个宠臣张释跑来说:“郦商闯进长乐宫,要见你!”
审食其急得顿足道:“这时候!—说我不在!”张释为难地说:“他知道你在宫里,他说,急如星火,非见不可!”
正说着,郦商已走了进来,张释还想上去拦阻,郦商说:“大谒者,我郦商也曾在那边未央宫中任过卫尉,请放心!”
宦官,卫士急忙退走,郦商看在眼里,试探着问:“皇上龙体可曾康复?”审食其暗吃一惊:“皇上身体今日大好,你听,正在殿中饮酒作乐哩!”
郦商听到《大风歌》歌声传来,问:“唔,那皇上为何不回未央官去?宦官搬运冰块又干什么?如今才是四月天气!”审食其心虚地说:“皇上······皇上······”
郦商低声说:“听说皇上已驾崩三日,你还瞒我?外面传说吕皇后秘不发丧,是要杀尽开国元勋和文武老臣!"审食其忙说:“谣言!”
郦商又问:“皇上病中曾派陈平、周勃前往燕代去斩樊哙,又为何事?”审食其说:“那是恶人造谣,说樊哙将军要谋杀赵王如意,阴谋造反!”
郦商说:“你我至交,想我郦某不至于在被杀之列,这一席话不说也可。但为国家社稷着想,还请三思而行!”说毕,转身就走。
郦商刚走,张释领吕雉和一群吕家子弟走了进来,吕雉怒容满面地顿足道:“大事还没成功,消息倒已泄露,无能!太无能!”
吕台凑上去狠毒地说:“姑母!杀死郦商灭口!”吕雉摇摇头,对审食其冷笑着说:“看在贤卿和他是至交,叫郦商从此听我吩咐,饶他一死。否则,性命难保!”
吕台问:“姑母,先把周勃、陈平骗来杀掉!”吕雉冷笑道:“消息已泄露,他们岂肯前来?如今只有改弦更张,不杀他们!依照皇帝遗诏办事!”
吕雉向审食其宣布命令:“第一,即日发丧,诏告天下。第二,令诸侯王各守疆土,不得前来长安。第三,大赦天下。你与肖何相国商量办理!”审食其连叫“遵命!”
此时,刘邦的爱姬戚夫人,正在未央宫寝殿和几个宫女一起,边舞边唱着《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舞毕,戚夫人感叹地说:“皇上十五年前在沛县起义,半生戎马生涯才得统一海内。去年在沛县与父老饮宴时,想到一统江山无人继承,不禁慷慨悲歌!”侍女鸣玉劝道:“夫人保重!”
鸣玉见四下无人,低声问:“夫人,皇上曾写下诏书,改立赵王为太子?”戚夫人点头说:“但诏书藏在皇上内衣里,要等陈平回朝才行。”正说着,忽然,丧乐声起,有人在喊:“皇帝驾崩,全宫举哀!
戚夫人悲痛欲绝,吕雉信任的酷吏侯封已赶来向戚夫人宣读皇帝诏书:“戚夫人为奴,囚禁永巷!”戚夫人纵身而起,说:“此诏明明是吕后伪造!
侯封凶狠地说:“胡说!拔去头发,钳上铁钳,著上赭衣,拖进永巷!”戚夫人喝退上前的宦官:“不许碰我!取丧服来!让我为先皇帝服丧!走!
发丧后,吕雉见皇太子刘盈哭得很伤心,面色阴沉地对他说:“盈儿,你整日价哭哭啼啼,怎么能掌天下?”刘盈道:“父皇晏驾好多天了,诸侯王还没来奔丧,所以伤心。
吕雉冷冷地说:“既然如此,你回宫安息去吧!”这时诸吕纷纷来到吕雉身边。嚷着:“不杀尽陈平这班老臣,我吕氏永无出头之日。”
吕后生气地说:“别胡言乱语!”话刚完,审食其来报:“陈平回朝奔丧!”诸吕洋洋得意地说:“来得正好!”纷纷拔剑。吕雉低声喝道:“你们退下,听从朝廷诏旨!”
陈平一进来,便伏地痛哭道:“曲逆侯臣陈平奔丧来迟,死罪死罪!”吕雉假意问道:“先皇帝令你斩杀樊哙,那樊哙的首级呢?”
陈平镇静地说:“樊哙将军有罪,应由朝廷明正典刑,臣不敢擅自处斩!现囚车在外,侯旨发落!”吕雉心里高兴,却又做作地说:“陈平大胆!你敢违抗先皇帝诏旨?”“小臣不敢。”
吕雉回嗔作喜,叫“赐坐”。陈平坐下后,便问:“先皇帝有何遗诏?”吕雉说:“先皇帝曾嘱咐:肖相国百年以后,曹参可以为相;曹参以后,王陵、周勃以及贤卿,都可辅佐皇上!
接着将陈平升为郎中令。陈平一走,吕须慌忙从帷慢后跑出来说:“皇后姐姐,陈平诡计多端,你相信他?”吕雉奸笑着说:“此人有用。三妹,妹夫樊哙还在囚笼里,赶快接他回家吧!
吕须要吕雉恢复樊哙的舞阳侯爵位,又封她的女婿刘泽为卫尉,掌握南军。吕雉答应后,她才高兴地拿出一卷遗诏给吕雉看,说是在皇上遗体怀里搜到的。吕雉看后大惊,忙叫审食其赶快烧掉。
孝惠帝刘盈即位后,陈平因为迎奉吕雉而升官,受到大臣们的奚落。一天,陈平闷坐在府邸中,一边弹奏着《大风歌》,一边在沉思。忽然,大中大夫陆贾闯了进来。
陆贾约陈平下棋,一边下,一边用话试探陈平:“足下私奏《大风歌》,下棋毫无章法,恐怕心中有事吧?”陈平苦笑着说:“有事还能瞒过你吗?”
陆贾说:“足下忧虑重重,所忧者,怕是担忧刘氏日见削弱吧?”陈平诚恳地说:“但象足下忠心耿耿,志在安刘者,能有几人?”“足下不以心腹待人,人岂会以心腹待足
陆贾自告奋勇地说:“吕后顾忌的,正是先朝老臣,我如今辞官去游说四方,然后里应外合,除吕安刘。”陈平热泪盈眶地说:“足下能负此重任,真是社稷之福!请受下官一拜!”
陆贾连忙还礼,说:“吕后阴险,已三次召赵王如意进朝,明日便到,足下在朝,需多加保护才是!”陈平吃惊道:“果有此事!我与闳孺一起来办!”两人互道“珍重!”陆贾告辞出府。
这天,陈平在未央宫寝殿前树荫下给刘盈教书。故意讲了一个商朝伯夷让位给弟叔齐,叔齐也不肯即位双双出奔的故事。刘盈听了,很感动,表示一定爱护赵王。
陈平走后,闳孺突然跪下奏道:“皇上既爱赵王,便应救他性命。”刘盈一惊,闳孺忙上前低声说明情况,刘盈生气地说:“我亲自去接他进宫!”就叫闳孺去准备车子。
当日中午,在长乐宫中,吕雉正在为鲁元公主饯行。为了扶吕抑刘,硬要鲁元公主把女儿配给刘盈。鲁元连说:“使不得,皇上是她舅父!”诸吕却齐来敬酒道贺了。
这时,审食其气喘吁吁,直奔吕雉,拜倒在地。吕雉惊问:“如意呢?”审食其说:“臣迎至霸上正遇赵王如意驾到。正想迎接赵王前来长乐宫,不料圣驾也到了,如意被皇上接去了。”
吕雉气得眉毛倒竖,狂怒地说:“刘盈他不是我儿子!传侯封!”审食其奔向殿外,连声嚷道:“传侯封!—传侯封!”
正在这时,被囚禁在永巷狭小天井中的戚夫人,身着赭衣,外披缟衫,手捧春杵,在不住春米,嘴里凄惨地喊着:“如意我儿,你在何处?
忽然,待儿鸣玉捧竹箩走进来,欣喜地说:“夫人宽心用饭吧,有人亲眼看见赵王已进宫,千真万确。”戚夫人凄然说:“你可是骗我?”
正说着,突然,侯封领着两个宦官冲了进来。侯封奸笑着说:“夫人日夜想念赵王,赵王今日回朝,特来报喜!”戚夫人侧目而视。
侯封阴险地说:“如果皇太后让你见赵王一面······”戚夫人坚定地说:“死也甘心!”“但要挖去双眼!”“我有耳可听!”“熏聋。”“还有嘴可唤他!”“药哑。”“我还有双手双脚!”“砍掉!”
戚夫人冷笑说:“我还有一颗慈母的心,可以疼他!”侯封狠毒地说:“那就一一动刑!”戚夫人昂然地说:“这难道又是高皇帝的遗诏?”侯封狂叫:“大胆!拖走!”
几个月以后,太尉周勃在平定了燕国之乱后,班师回朝。黎明,在长安郊外驰道旁,周勃身着铠甲,立于道中,正与来迎接的文武大臣一一相见!
刘泽戎装上前施礼:“营陵侯刘泽恭迎太尉!”周勃拍着他肩膀说:“小将军,你当上卫尉了?”正说时,只见文武百官齐向西奔去,一片声嚷着:”接驾!”
陈平见刘盈和吕雉也前来迎接周勃,暗暗把闳孺拉到驿馆旁边,问:“赵王呢?”“还在宫中睡觉。”陈平吃惊地说:“哎呀,这下完了,快请皇上回宫。”
闳孺立刻牵了一匹马,对刘泽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刘泽一听,飞身上马,扬鞭急匆匆奔去。这时,未央宫内,赵王如意正在进早餐。吕须和侯封偷偷地走了进来,侯封凶狠地拔出匕首。
刘泽赶回宫中,率领南军,一面命令:“把守所有宫门!”一边飞步向寝殿奔去。刘盈也已赶回未央宫,气喘吁吁地带领闳孺和几个宦宫急步奔向寝殿。
忽然,刘泽出来跪在刘盈面前,失声痛哭:“臣刘泽死罪,赵王已经被······被害。”刘盈顿时跌坐在席上。闳孺急忙叫道:“搜捕凶手!”
等吕雉率领张释等回到宫里,刘泽已押着侯封上殿:“此人身有血迹,暗藏匕首,企图逃出宫门,定是凶手!”吕雉假意问:“他是什么人?”“名叫侯封。
吕雉对审食其说:“审卿,你去严刑审讯!”又叫刘泽封锁宫门,禁止出入,追查主犯!命郎中令陈平宣告文武大臣,入朝吊丧!
这时,闳孺扶着刘盈走出来,刘盈如痴如呆,木然跪下。吕雉说:“明天辍朝一日,让全朝文武大臣亲临祭奠,以国王之礼安葬在长陵旁边,你可满意?”刘盈点头不语。
接着,刘盈又哀求吕雉,让他去见见戚夫人。吕雉起初不答应。旁边的吕须扯她的衣袖说:“也好!”吕雉才同意叫吕须带刘盈去。
来到永巷,吕须指着一个三边用半截土墙围起来的小屋说:“在墙角边。”刘盈一看,惨叫一声:“天!”就昏了过去。吕须却还讽刺说:“看来象猪,其实是人,叫“人彘'!”
刘盈惊恐成病,一年多不问政事,吕雉乘机弄权。此时,萧何已病逝,由曹参任相国,一天,陈平、陆贾来到相国府,曹参的儿子曹密在迎接时说:“二位叔父,当心家父借酒装糊涂·
果然,一进府内,曹参就邀请喝酒。陈平一再把话引到吕氏专权上去,曹参却避而不谈。最后被陈平、陆贾逼得无法再装糊涂,才沉思着说:“为什么不请教吹鼓手,替她送葬!”
曹密听了,在陈平耳边说:“吹鼓手是指太尉。”陈平点着头说:“能安刘氏者,必周勃也,可惜几次拜访,太尉都避而不见。”曹参笑着说:“水滴石穿,何况他不是石头。”
这时,周勃正在太尉府的庭院里,挽弓搭箭向天空中的一只孤雁射去,嘴里说着:“免得她守寡!”一箭正中。刚进府的刘泽和刘章齐声叫“好”。
周勃回头看见刘章,问是什么人。刘泽说:“是齐王刘淝次子刘章。”刘章忙上前下跪:“拜见太尉爷爷!”周勃就叫在庭院里坐下谈话。
刘章愤愤地说:“曹相国终日饮酒;陈平迎逢太后;灌将军远在荥阳;满朝文武,能安刘氏天下者,太尉以外,还有谁?”周勃拍拍宝剑说:“娃娃,能安刘氏天下的是它!
忽然,一个侍卫跑进来:“郎中令陈平和陆大夫又来求见!”周勃怒道:“我不见书生!”转身进入宫内。陈平、陆贾进门一看,只见刘泽、刘章,不觉笑着说:“改日再来!转身走了。
不久,因匈奴冒顿单于来书侮辱吕雉,要求跟吕雉结亲。吕后便与病愈的刘盈召集文武大臣,在未央宫偏殿上商议对策。
王陵说:“高皇帝白登被围,难道忘了不成?给我十万人马,保可横扫匈奴,为高皇帝报仇泄恨!”刘泽、刘揭也纷纷附和。刘盈听了很高兴,对吕雉说:“请皇太后恩准。”
吕雉急得望着审食其,审食其暗推郦商说话,郦商不动。吕产、吕禄等只好出来硬顶。说:“禽兽之言不必介意。”刘盈生气地反问:“禽兽伤人也置之不理?
顿时,主战的和主和的又争了起来。最后,陈平出来和稀泥说:“和亲之说,断断不可!出兵征讨,尚无必要,应调兵遣将,以备万一,”吕雉一听 忙说:“待我与皇上从长计议。”
散朝以后,在偏殿外。大臣们纷纷离去,王陵、周勃在前,陈平、曹参在后。陈平上前叫道:“太尉,请留步。周勃板着脸说:“下官打算解甲归田,不是太尉!”掉头就走。
刘盈散朝后,在闳孺陪同下,正闷闷不乐地走着。忽然,看见审食其绕道从身后匆匆赶过去,忙喝止问:“哪里去?”审食其傲慢地回答:“奉皇太后之命,释放匈奴使臣!”
刘盈大怒:“你狗仗人势!不许释放!”闳孺上前喝道:“你敢超越圣驾,不行跪拜之礼!”刘盈叫声:“拿下!”刘泽闻声赶来,挥手叫侍卫将审食其拖走。
审食其被皇上拿下的消息,马上由吕种传到吕雉耳中,吕雉气急败坏地嚷道:“刘盈,他想死?”张释劝着说:“陛下保重龙体!”又低声说:“匈奴来书还没有复!”
吕雉指挥张释:“给我写,写!就说,我年老色衰,牙齿掉了,头发秃了,不能侍奉他!······”张释连声答应:“奴婢写,写!”
等吕雉的气平下来,张释才捧上帛书让吕雉过目。吕雉点点头,对吕台说:“你去安抚匈奴使臣,今晚选一名官女作为公主送去,明天天亮打发他出京。”吕台领命而去。
接着,张释又向吕雉献计,要吕氏兄弟选十名美女送给刘盈,有怀孕在身的更好。还防闳孺不依,可赏他五百两黄金。吕雉大喜,立刻叫传吕须、吕产、吕禄等进宫。
第二天,陈平手捧书卷,匆匆奔进司马门,忽然看见审食其由吕台陪着,向门外走去,谈笑自若。陈平不由一惊:难道皇上把他放了?
陈平来到寝殿前面,正遇见闳孺出来,他不好意思地挡着陈平说:“皇上有事,不必授读,师傅请回去吧!”陈平朝里一望,只见人影晃动,有妇女嘻笑的声音。
陈平把书卷丢给闳孺,转身便走。来到一棵树下,望着前殿叹息:“高皇帝,高皇帝,皇上如此,汉室一统江山,岂不岌岌可危?”
从此,刘盈纵情酒色,吕雉大权独揽。到公元前一八八年,刘盈悒郁而死,吕雉就立刘盈的假子为少帝,由她临时称帝。这天,文武百官入朝,纷纷走向司马门。
郦商看见周勃在前面,追上去把官笏给他看,周勃一看,上面写着,“今日封吕”四字,点头微笑。陈平想同周勃同行,周勃却自顾走了。
上朝时,吕雉端坐正中,吕须抱着三岁的少帝在旁边,行过朝礼,吕雉果然开口了,她先封了两个刘姓的为侯,马上又提出吕产、吕禄、吕种、吕平可以封侯。
接着,审食其站出,假惺惺地向吕雉建议,要追封吕氏祖先为王。老臣王陵连说:“不可!”指出汉高祖刘邦曾杀白马而盟:“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诛之!”曹密、刘揭等也一齐反对。
于是,朝廷上又展开了一场辩论,最后又是陈平出来做和事佬,他巧妙地把决定权推给吕雉。吕雉公然把自己的父兄封王,接着就宣布“退朝。
散朝后,陈平、周勃刚出宫门,王陵把他们挡住说:“你二人当年都曾参加白马之盟,为何······。”陈平陪笑说:“为安定刘氏天下。”周勃接口说:“封他几个死人,何必大惊小怪!
王陵气得转身就走。陈平望着他的背影说:“难怪高皇帝说“王陵少憨'!”周勃不觉脱口而出:“比我还憨!”陈平听见周勃答话,高兴地叫:“太尉!”周勃顿觉失言,起身走了。
周勃回到府邸,独自在庭院里思考着陈平的态度:“此人到底姓刘?还是姓吕?”刘泽、刘章前来,刘章鼓着嘴说:“太尉,陈平卖身投靠,升了右丞相!'
周勃走进室内,指着一排酒坛说:“我让吕氏封王,审食其也亲自给我送酒来喝!”刘章着急地说:“要除吕安刘,岂不是更难?”周勃笑着说:“要捉雌老虎,白马之盟是口陷井!”
忽然,侍从来报:“陆大夫又来求见。”刘泽说:“又来替陈平作说客!”周勃想了一下,说:“你们暂避!”又向侍从,“请!”
陆贾飘然进来,见周勃傲慢地坐着,也不行礼,坐下便说:“下官口干舌苦,”指指酒坛,“此酒肯赏饮否?”周勃高声叫:“取美酒来!”
两人对饮,周勃听陆贾边饮边骂陈平是反复小人,听到后来,发觉陆贾说的都是反话,生气地说:“你!还是替陈平作说客!”陆贾却笑容满面地说:“不错!不错!”
刘章在内室听得忍不住了,要冲出去,被刘泽一把拖住。只听周勃又在责问陆贾:“你说他真心安刘,假意顺吕,为何他要出主意让我二十万大军解甲归田?”陆贾放声大笑。
笑毕,陆贾郑重地说:“太尉平定卢绾之乱后,可知百姓连年受战争之苦,人人都想休养生息?陈平此举是为国家着想,哪里是替吕氏献计?”周勃微微点头。
陆贾又说:“太尉拥二十万得胜之军回长安,吕氏恐惧万分,怎肯让太尉拥兵自卫?韩信、彭越的下场,太尉难道不清楚?陈平是为太尉,还是替吕氏出谋?”周勃急得站了起来。
陆贾恳切地说:“如今诸侯王和老臣都有除吕安刘之志,只可惜将相不和,难成大事!”周勃激动地:“你说什么?”“太尉和陈平不和,岂不是使亲者痛而仇者快?”周勃抓着陆贾就要走。
陆贾惊问:“哪里去?”“去向陈平登门请罪!”陆贾一笑说:“这倒不必!”说着,向外击掌三声,就见陈平从外面向厅堂里奔来。
周勃迎上去,张手相抱。两人泪流满面互相叫着:“太尉!”“丞相!
突然,周勃退后一步,袒出右臂,向陈平跪下说:“周勃武夫,一再无礼,谨向足下肉袒请罪!”陈平急忙回跪,扶起周勃:“太尉赤胆忠心,昭如日月;下官精诚未至,罪在陈平!
这时,刘泽、刘章走了出来,曹密和刘揭也正好来到,都齐声说:“将相和睦,国家之幸。”刘章高兴地说:“不知何时才捉雌老虎?”陈平说:“诸吕封王之时,便是吕氏灭亡之日!”
周勃笑着说:“对,你我要等,等,等!”陆贾接着倡议饮血为盟,以表除吕安刘的决心。众人齐声赞同,并推周勃为盟主。周勃推不过,一起来到院里,向里高声喊着:“取酒来!
周勃他们一连等了七年,这七年中,吕雉幽杀了兴少帝,又另立一个假子称帝,先后逼死赵王刘友、梁王刘恢、燕王刘健,封吕产、吕禄、吕通等为王。长安城内,民愤沸腾。
一天,长安城里有二十多个披着归战袍的老人,向北门外走去,一边在唱着歌谣:“口加口,难开口,魑魅魍魉遍地走;口咬口,口难开,王孙冤屈实堪哀······”
老人们走进北门,守门的北军军士吆喝着:“不准唱!”他们走出北门,不久,又唱了起来:“口背口,口难张,丞相奇计无主张:口对口,张口难,太尉一出天下安!
老人们后面,穿着便服的周勃、陈平、陆贾相互望着,陈平说:“惭愧,老人们在责备我!”陆贾说:“他们唱太尉一出天下安,人心所向!”周勃说:“对!除吕安刘,到时候了!”
这时,有个披黑纱的女巫跟在后面,听到这里,揭开脸上的黑纱看了看三人,默默地退走。忽然,刘泽、刘章飞骑赶来,下马向周勃说:“太尉,请火速回城!朝中有变!”
陈平急问:“何事?”刘章说:“吕禄女儿透露,今晚在宫中为燕王吕通饯行,借此试探太尉和丞相的动静,便要动手。”刘泽也说:“吕须也要我置事身外。”周勃高兴地说:“好!那就准备厮杀!
陈平又问:“琅琊王,南军还在你手?”刘泽答道:“我一天不去琅琊,南军尚在我掌握之中。”周勃又叫好:“南军今晚交我统率,我等老臣要内穿铠甲,暗藏兵器,全去赴宴!”
当晚,宴会上,奏乐刚完,笑声哗然。刘章忽地从座上站起:“启奏太皇太后,今日盛宴,应有秩序,请派人监酒才是!”吕雉说:“有理,朕便派你监酒!
刘章又请按军法监酒,吕雉点头。刘章转身大声说:“小臣奉诏,太皇太后今日为燕王饯行,大宴群臣,臣等感荷圣恩,请为太皇太后寿!”群臣一齐起立,齐呼:“太皇太后万岁!”
燕王吕通向吕雉屈一膝:“启奏太皇太后:小王前往燕国,但心在朝廷,朝中一旦有事,当提十万雄师驰回长安,保护圣躬!今日宴前无心为寿,愿舞剑一番,以娱陛下!
吕通正要舞剑,刘章向前说:“且慢!闻听燕王武 艺高强,天下无敌,小将愿陪燕王同舞!”
吕雉想阻止,吕通已怒气冲冲地说:“愿领教!”刘章说:“请!”说毕,吕通与刘章对剑起舞,相互戒备。
吕通惭感不支,吕雉连服金丹。审食其紧张地提醒说:“太皇太后!”吕雉好似抓住一个间隙,连说:“且住!
刘章,吕通各自收剑,四目相对。吕雉说:“你二人都不愧为将门之子,赐酒!”宦官连忙捧酒分献刘、吕二人。
这时,陈平用眼色示意左侧的周勃等人说:“请朱虚侯勿忘监酒!”刘章一听,大声说:“各位大臣,请再斟满酒觞!违令者斩!”
刘章说:“琅琊王明日也离长安就国,请各位大臣举觞为琅琊王贺!”群臣举觞欢呼:“敬贺琅琊王!”吕雉暗暗吃惊,忙说:“朱虚侯深懂礼仪,是应该称贺!
琅琊王刘泽立起:“臣愧不敢当!臣明日远离长安,但朝廷一旦召唤,当发全国车骑,奔驰京师,以保卫社稷!老臣老矣,也愿效小将军舞剑以娱陛下!
吕雉正想阻止,只听周勃说:“休得称老!周勃在此!”刘泽说:“老将军也想对舞?”周勃向前:“我怕你是项庄舞剑!来来来,你我且歌且舞!”于是抽剑对舞,两人同时唱起了《大风歌》。
殿中两侧老臣也都引吭而歌吕雉,吕产惶惶不 安 审食其忙赶上前大声叫道:“二位请住!”周勃、刘泽收剑止舞。
吕雉假作悲伤地说:“好久没听这首歌了,足见先朝老臣对高皇帝深情!好!监酒令,再饮一通尽兴而散!”刘章举觞:“遵令!饮酒务尽!违令者斩!”
群臣举觞尽饮。刘章四周监察,发现侯封起身想跑。刘章大叫:“不许逃席!”追赶上去,挥剑杀死侯封。吕雉惊视,诸吕纷纷起立看望。
吕须惊叫:“刘章杀人!”刘章提剑,向吕雉屈一膝:“启奏陛下,侯封中途逃席,违抗军令,臣已按军法斩其首级!”吕雉惊呼:“侯封?”
诸吕拔剑在手。周勃向殿外大叫:“南军何在?”顿时,殿外出现手执戈矛的侍卫。吕雉看看陈平、周勃,衡量形势,喝令:“军令如山,违令者斩!刘章为朕执法,铁面无私,侯封当斩!”
周勃向侍卫挥手下令:“南军侍卫退下!”吕雉见此状况,突然左肋感到一阵剧痛,用手按着向张释低语。张释听了,高声说:“太皇太后诏令:罢宴!”
吕雉从此病倒。寝殿中吕雉双目紧闭,口说胡话。张释向审食其叹气摇头说:“医药无效,是否请女巫来驱鬼?”“不妨试一试!”
等张释领着一个女巫进来,吕雉却已挣扎着起来,一边说着:“让周勃、陈平看看,我不会死!摆驾上殿!”张释连忙藏过女巫,去安排吕雉上殿。
吕须早已跟吕产密谈过,如果吕雉一死,吕产便做继承人。她担心吕雉已立遗诏,把权交给宠爱的吕禄,这时见室内无人,急忙在吕雉榻上到处翻寻,可是没有搜到遗诏。
吕须大失所望,等吕雉上朝回来,就又吵着替吕产争权。吕雉见自己还没死,吕氏弟兄就已争权夺利,气得又昏了过去,满口胡话。审食其忙让张释找女巫进来。
女巫头披青纱,进来后,目视吕产、吕禄。张释会意,说:“她说阳气太盛,鬼魅不敢出现,请暂退。”吕须冷冷地问:“你说,宫中可是有鬼?”
女巫不答,举手向天,嘴里念念有词。不久,双手慢慢垂下,突然扑倒在地。吕须惊叫:“她······”张释忙说:“是鬼魂附体!”
女巫忽地一跃而起,就势起舞,张口喊叫:“母亲,快来!”吕须恐惧地问:“你是谁?”
女巫说:“我乃赵王如意是也!现与母后戚夫人前来向吕雉讨还命债!吕雉!吕雉!还我母子命来!”暗从胸前掏出短剑,奔向吕雉。吕须不由惊退。张释急忙护住吕雉。
吕须大叫:“剌客!刺客!”吕产奔来,上前揭去女巫头上黑纱问道.“你到底是谁?”女巫高声说:“我是戚夫人宫女鸣玉!”众人一听,都呆住了。
鸣玉说:“吕雉!吕雉!你杀害赵王如意和戚夫人,阴谋篡位,全国百姓恨不得食你的肉、寝你的皮!”吕须嚷着:“推出斩了!鸣玉却从容地用短剑刺胸:“戚夫人,鸣玉来了!”
吕后八年七月,吕雉终于死了。吕产、吕禄急谋叛乱。这时,各处已纷纷举起义旗,声讨诸吕。齐王刘襄和刘章,在“齐”字大纛下,带兵向长安进发。
一面上写“琅琊”二字的大旗下,刘泽和刘揭并马而立。刘泽向全军高呼:“兵向长安,除吕安刘!
灌要和陆贾并立在“灌”字大旗下,陆贾向灌婴一拱手,灌要便向全军发令:“我等忠于高皇帝白马之盟!除吕安刘!
周勃的旧部也纷纷举着“周”字大旗,高呼:“跟随太尉,讨伐诸吕!”向长安进发。
八月间,长乐宫永寿殿上,吕产、吕须、审食其正在焦急地等着吕禄,吕禄一到,吕须就恼怒地说:“敌军深入,你还有闲去打猎?你可知道刘章前些时到哪里去了?”
吕禄说:“去华山打猎!”吕须冷笑着说:“他偷回齐国去了!回家立刻去将刘章关起来!”吕产说:“事急了!明天夜里先将周勃、陈平等人一网打尽!”吕禄点头说:“好极!”
吕须等审食其、吕禄走后,对吕产说:“两人都不可靠!,”吕产惊问:“提前动手?”吕须笑着说:“皇帝宝座虽宽,也不能坐下兄弟两人!立刻要关闭城门,今夜就动手!”
审食其从长乐宫出来,在路上遇见郦商,忙叫停车,对郦商说:“正想登门拜访。”郦商问:“有何见教?”审食其凑上去在他耳边讲了一阵,郦商点头而去。
当晚,夜色下,路边的一座高墙上,从里面翻出一个人影,他跨上墙头,向里面说了声:“夫人请回!”就一跃而下,直向太尉府奔去。他就是被吕禄关起来的刘章。
刘章来到太尉府,只见大厅上灯烛辉煌。曹密、刘揭、郦商等几位老臣和武将都在等着。刘揭告诉他:“太尉等都已知道,正在内室议事。”
不一会,周勃由陈平、陆贾陪着从内室出来,笑着对刘章说:“娃娃,你怎么也狗急跳墙!”接着,挥着战袍说:“夺回南军、北军,立刻动手,诸位听令!”大家一跃而起。
这时,长乐宫永寿殿上,吕产也正在向吕种、吕平等十几个吕氏子弟布置。吕须对吕种说:“你掌好北军,封你赵王!”吕产说:“满朝老臣,要一网打尽!”吕种高叫:“遵令!”
月黑风高,北军大营前,卫兵持戈挺立。忽然马蹄声由远而近,刘章手拿天子旄节,周勃头戴金盔,两人按辔徐行,来到营门前。
卫士喝道:“止步!”刘章说:“天子符节在此,你们不认得太尉么?”卫士一看,大吃一惊,忙行礼说:“原来是太尉到此,请进!
周勃、刘章昂然直入。黑影中又出现第二道门,两个卫士挺戈而出,大喝:“止步!深更半夜,何人闯营!刘章说:“太尉奉天子符节到此,还不开门?
周勃,刘章继续前进,到了第三道门,两个卫士已拔剑出鞘,上前阻拦。卫士说:“中军重地!不得前进!”刘章喝道:“太尉奉天子符节到,令吕种前来迎接!
卫士挥剑阻拦:“不许前进!”周勃、刘章后退一步,双剑齐挥,卫士倒地高喊:“来人啦。周勃闯营!刘章闯营!
号角声起,吕种率领几十个侍卫,举着火把赶来。吕种大声喝问:“何人在此喧哗?”刘章迎上来大声说:“太尉周勃奉天子符节到此,接管北军!
吕种说:“太尉既然接管北军,为何不见赵王吕禄前来?可有上将军之印?”刘章拔剑:“上将军之印么······!”吕种一看,也拔剑出鞘。
正待交锋,忽然有人大叫:“上将军印到!”双方退回。只见刘揭下马,捧印走上前来:“太尉,上将军印宝在此!”周勃接过问:“吕禄呢?”“逃出长安!”“速去追捕,归案法办!”
吕种大喊:“周勃,刘章阴谋造反,与我拿下!”周勃跳上土台:“吕氏阴谋篡位,罪大恶极!周勃奉命讨伐诸吕,愿助刘氏者,请如我左袒!“说毕,袒露左臂。众卫士纷纷袒露左臂高高举起。
这时,司马门已被曹密封锁,曹密巍然立在门前。吕产气急败坏地对吕平嚷道:“冲进宫去,放出南军!“曹密屹立不动:“禁止百官出入。”
吕产怒目横视,奔上来向曹密砍去。曹密抽剑抵挡。司马门前,一片厮杀声。
在这同时,长乐宫门也已被周勃的家兵家将打开,众人蜂拥而入。陈平在马上微笑着对陆贾说:“你我去捉拿吕须归案。”陆贾笑笑说:“不能让这女人漏网!”
天色已明,未央宫前,曹密等还在同吕产、吕平等混战,忽听一声:“太尉来了!”只见刘章飞马而来,“周”字大旗后面,大队北军飞奔前来。
吕产丢开曹密,迎住刘章厮杀,被刘章杀得连连后退。吕产叫道:“刘章!刘章!你何必苦苦逼我?”
周勃也已赶到,勒马站在大旗下,”大声叫道:“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诛之!”诸吕一听,丧魂落胆,纷纷向朝房逃去。
曹密还去追赶,周勃一把拖住他说:“御史大夫,不必追了,快打开宫门!”曹密打开宫门,南军都拥出宫来,高举左臂,纷纷喊着:“我等左袒,我等左袒!”
不一会,刘章押着吕产走来,刘揭押着吕禄走来。武将们也押着吕平等诸吕陆续走来。
周勃扫视宫前,说:“还缺一个女人,吕须还未拿到?”正说着,北军押着吕须来了。后面是面带笑容的陈平和陆贾。
众人欢声雷动,拥着周勃,走进北阙。周勃转身对跪在地上的吕禄、吕产、吕须说:“你等阴谋篡位,罪恶昭彰,现今归案法办,还有何话说?”吕禄、吕产低头不语。
只有吕须还昂着头说:“可惜十五年前,太皇太后不听我之言!”周勃问:“十五年前你就阴谋造反?”吕须冷笑着说:“怎么叫造反?”
陈平问:“你与樊哙同谋,要杀害戚夫人和赵王如意,不是造反?”吕须反问:“有什么证据?”陆平一笑说:“高皇帝遗诏被你交出烧掉,有无此事?”吕须一惊:“何人作证?”
陈平向文武大臣看了一眼,问吕须:“还要当事人对质?”突然,从文武大臣背后走出审食其来。吕须回头一看,全身瘫软了。
周勃怒喝一声:“全都推出斩首!”立刻,吕须、吕产、吕禄、吕平等被拖了出去。南军、北军齐声欢呼。
周勃跃上司马门,激动地向大臣们和南北军说:“吕氏阴谋叛乱,幸赖诸侯王和满朝文武、南、北军将士戮力同心,诸吕之乱已平!足以告慰高皇帝在天之灵······“说着,泣不成声。
陈平扶住周勃,接着说:“当今少帝是吕氏孽种,应当驱逐出宫。代王刘桓,是高皇帝之子,仁慈宽厚,宜立为皇帝!”众人一齐欢呼。
陈平举手向天,说:“请诸位大臣同去高庙,叩求高皇帝在天之灵,保佑中国猛士如云,守卫四方:保佑汉室江山,永垂一统!”欢呼声中,众人向高庙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