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前哨有个铁壁岛,它象一把锐利的钢刀插在万倾碧波之中。铁壁岛军民为了加紧做好反侵略战争的准备,连日来,参加了上级组织的实弹演习。
少先队在小队长海兵带领下,踏着夜色,悄悄地迂回到“敌人”后方,架设起小电台,立即向红星台的解放军叔叔报告情况。
负责联络的大鹏戴好耳机,按动电键,“嘟嘟嘟······”意思是说:“我们已经迂回到“敌后',是否立即出击?”太空中又传来另外一个电波,“滴滴滴······”它在说:“请作好准备,出击时间是······”
忽然,耳机里又传来一个新的信号,与红星台的电波掺杂在一起,搅得什么也听不出来。大鹏检查了一下电报机,没出故障。又拨了拨旋纽,那个怪信号仍“滴哒哒”地响个不停。
大鹏急得象怀里揣了二十五只小老鼠,百爪抓心,喃喃地说:“该死,第一次参加实弹演习,联络不上,让“敌人'跑了,就丢足了少先队的脸!”在一边当助手的海英急着说:“快找海兵哥!”
大鹏眼睛一亮,取下耳机,“虎”地站起来,亮开嗓子:“哎!海兵,电报机出故障了,你快来呀!我这个“联络官'当不了啦!”
大鹏话音刚落,不远的礁石上飞起了一条小身影,三跳两跃,来到大鹏他们所在的礁石上。他就是少先队小队长海兵。
海兵问明情况,戴上耳机,认真收听和辨别耳机里的信号。果然,耳机里“滴哒哒”的声音还在响个不停,同解放军叔叔的电台信号混在一起,很难分辨。
铁壁岛上几个电台信号,解放军都教海兵辨别过。可现在这个信号,却从没听到过。但根据声音判断,敌台可能离这儿不远。海兵想着,解放军给他讲的一件往事立即浮现在眼前。
那是一九六二年,蒋匪帮叫嚣要反攻大陆,铁壁岛上有个敌台,向台湾联络,妄图来个里应外合。但在军民联防面前,匪特们刚爬上鳄鱼礁,就全部被歼了,可是那个发报的敌人却漏网了。
海兵想道,这一道道见不到的电波也存在着尖锐激烈的斗争啊!一九六二年漏网的那个暗藏的阶级敌人是不是还在岛上?这电台信号是不是和他有联系?
海兵想到这里,对小伙伴们大声说:“电波信号响得刺耳,可能就在附近发的。按分工负责的地区,严密搜索可疑目标。我继续捕捉电波,准备向解放军叔叔汇报。”
队员们立即消失在夜色里。大鹏和海英向自己负责的大草垛搜去。大鹏为自己不能参加实弹演习,心中很不舒畅。他看见前面有一块小石头,就飞起一脚,踢得小石头“喀啦”一下,撞在竹篱笆上。
小石头的撞击声,吓坏了躲在牛棚后边大草垛里的一个人。只见一个黑糊糊的影子,悄悄地钻出草垛,贴着村口的墙根溜走了。
就在这时,海兵耳机中那个可疑的电台信号也中断了。他熟练地按动电键,向红星台的解放军叔叔报告:“我们发现真正的敌情,暂时不参加演习,进行搜索。详情当面汇报。”龚指导员在电讯里回答:“同意你们的意见。”
队员们搜索完自己负责的地段回来了,谁也没有发现可疑情况。海兵眉宇间皱起了一个小疙瘩,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可疑。他向大伙交待了几句,便向解放军营房跑去。
“呜—”激昂的海螺号响了,演习胜利结束。“入侵之敌”全部被歼,民兵们凯旋归来。海兵的脚步更快了,他感到这场演习虽然结束了,而真正的战斗还在后头哩!
海兵一口气跑到连部,气喘吁吁地问通讯员:“龚叔叔呢?我有重要情况向他报告!”通讯员告诉他,龚指导员到团部开会去了,天亮时才能回来。
海兵把刚才发现的奇怪信号和搜索的情况,对通讯员讲了。通讯员立即作了敌情记录,并向上级汇报。
汇报完后,通讯员就催海兵回家去睡觉,海兵不肯, 一定要等龚叔叔回来。通讯员没办法,只好把他按到自己的床铺上,让他先休息一会。
玻璃窗发白了,门“哝呀”一声被推开,龚指导员回来了。他走到床边,看到海兵那睡梦里紧锁着的双眉,脸上浮起了笑容,随手拉过一件大衣,盖在海兵身上。
不料海兵一骨碌爬了起来,“唰”地一个立正:“报告龚叔叔,我们昨晚发现一个可疑电台的信号······”龚指导员拍拍他的肩膀:“警惕性挺高,上级表扬你们啦!”
海兵脑袋摇得象个货郎鼓,两只小手也摆个不停: “龚叔叔,你先别表扬,发现可疑电台信号,任务远远没有完成。我在想,这奇怪的信号是不是与十多年前的那个阶级敌人有联系。”
龚指导员点点头:“你分析得有道理。那个暗藏的敌人,最近又活动了。刚才我们的监听台也收到了敌台的信号。根据初步掌握的材料,可能是那个阶级敌人妄图逃离铁壁岛,叫他的主子在公海接应他。”
海兵“唿”地站起来,恳求道:“为了巩固无产阶级专政,我代表少先队向联防指挥部请战,快交给我们任务吧!”龚指导员不紧不慢地说:“请战?好,分给少先队的,还是那个老任务。”
海兵乐得一蹦三尺高,行了个举手礼:“是!看到可疑行人要盘问,听到可疑情况要报告,拣到可疑东西要上缴。我们一定把可疑信号查清楚。龚叔叔再见!”说完,转身跑了。
联防指挥部新的一期宣传栏贴出来了。这期宣传栏在“加强无产阶级专政”的通栏标题下,又有文章又有画,内容可丰富了。
海兵拉着大鹏直往里面钻。大鹏一眼就被那幅刊头画吸引住了。而海兵由于重任在身,一面看文章,一面还不时地回头瞧瞧看专栏的人们。
突然,海兵看到一个佝偻的身影,一闪身走出了人群。他刚想追出去,大鹏却拉住他说:“哼!无产阶级专政这么强大,阶级敌人搞破坏,量它也不敢!”
海兵白了大鹏一眼:“你不要太大意,狗急还要跳墙哩!”大鹏“呼”地从书包里掏出木头手枪,掂在手里比划着:“谁要是敢跳出来,当心他的脑袋,我毙了他!”
宣传栏前的人群陆续散去了。海兵和大鹏看完最后一行字,也朝村子里走去。
刚刚走到生产队的仓库场上,海兵看见不远处的石头上坐着一个驼背老头,身边放着一只鱼篓,背冲着他们,正在抽烟。
驼背老头坐了一会,回过头朝宣传栏那边瞅了瞅,看看没人啦,就颤颤地站起来,拎起大鱼篓,走到宣传栏前,全神贯注地看起来,嘴巴不住地翕动着,不过没声音。
海兵一怔,这不是哑巴老头吗?!全村人都知道,哑巴老头又聋又哑,还是个睁眼瞎。他怎么也来看宣传栏啦,还看得这么仔细。海兵脱口说了一句:“哎!哑巴老头怎么也对宣传栏感兴趣啦?”
大鹏常到哑巴老头家去玩鸟,跟他挺熟悉,便不以为然地说:“哑巴老头是个苦大仇深的老贫农,扛过活,受过剥削。看宣传栏有什么不好!”边说边朝哑巴老头走去。
哑巴老头看见大鹏身后紧跟着海兵,先是一惊,接着两眼笑成一条缝,指着漫画,“哝哝呀呀”地哼了一阵,意思是说,这画画得好。
大鹏朝海兵投去一个眼色,仿佛说:哑巴老头在看画,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海兵微微一笑。但心里在想,要看画,干嘛离画那么远?
这时,哑巴老头又“依依呀呀”哼了起来,先是点点自己的鼻子,然后指指村口的草屋,又拍搧着胳膊子。意思是说:到我家去看画眉,那小家伙可好玩呐!
大鹏高兴得连连点头,招呼海兵一起去玩鸟。海兵对大鹏的行动开始有点不满意,但想了一想,立刻答应了。
哑巴老头住在一间独立小草屋里。一进门,有个杂草丛生的小院子,院中间长着一棵小椿树,树杈上挂着一只鸟笼,笼内两只画眉在“叽叽喳喳”地叫着。大鹏一步窜到鸟笼前,也叽叽喳喳地学起鸟叫来。
哑巴老头也凑到鸟笼前,打开鸟笼,取出一只画眉往空中一撒,画眉落在草屋顶上。他又从鱼篓里找出一只小虾,放在手中引逗着,那出了笼的画眉,又飞到哑巴老头手里,一仰脖,把小虾吞进肚里。
海兵趁机走进哑巴老头的小草屋。突然,他发现屋角的垃圾堆里有团旧报纸,拾起一看,旧报纸上开了一个四四方方的“天窗”。他觉得奇怪,随手把旧报纸团塞进裤袋里。
海兵在屋里转了转,再没有发现可疑形迹,便走出草屋,招呼大鹏回家。于是,大鹏跟着海兵出了院子。
路上,海兵掏出那团旧报纸给大鹏看。大鹏说这报纸好象是他给哑巴老头的。海兵严肃地批评他不该把内部学习的报纸送给别人。大鹏还不以为然:“他是苦出身,又不识字,还能出什么事?”
海兵先不和大鹏争辩,找个地方把报纸展开,回想那右上角被挖去一块文章的内容。一会,他想起来啦,那是登载铁壁岛军民加强军民联防消息的。
大鹏看见报纸撕去一块的纸边毛毛糙糙的,说:“这可能是他随便撕掉的,我也喜欢这么乱撕。告诉你,哑巴老头是个好人,他还挺“关心'我们少先队的事呐!”
海兵吃惊地问:“嗬!哑巴老头经常打听我们的活动罗?”大鹏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呀!昨天放学回家,哑巴老头硬要我到他家去玩鸟。我不去,他说啥也不肯,最后我告诉他晚上要参加军事演习,他才罢休呐。”
海兵心里“咯登”一下,昨天夜里那个可疑的电台信号又在耳边响了起来。他拍拍大鹏的肩膀,严肃地说:“大鹏,咱少先队员脑子里要有根阶级斗争的弦,可不要被阶级敌人利用啊!”
大鹏一听,火冒三丈:“什么?怀疑到我的头上来啦!哼,演习没抓到“俘虏”,还来乱扣帽子,我才不干!”说完,拔腿就跑。
海兵追了几步,没追上。一转念,便往联防指挥部奔去。
联防指挥部里,叔叔阿姨们正在开会。龚指导员从窗口看见海兵来了,急忙迎了出来。海兵把事情一枝一瓣地向龚叔叔作了汇报。
龚指导员高兴地说:“太好了,这情况很重要。刚才执勤民兵也向我们报告了哑巴老头看宣传栏的事儿。我们正在研究这些天出现的一些可疑问题呢!”
龚指导员随手推开会议室的门,对大家说:“海兵又给我们送来新的线索啦,欢迎海兵列席联防支委会议,请少先队员也来出出主意。”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大人们正在挥镰收割。海英和几个女孩子按照海兵的布置,在村口大草坪放牛。她们一双双机灵的眼睛,不时地注视着村口哑巴老头的那间小草屋。
牛棚旁边的竹篱笆上,牵牛花开得正艳,它们伸着脖子,张着小嘴巴,在秋季的香风中使劲地摇摆。小兰看见了,招手喊道:“你们快来,牵牛花开得多好看啦!”
海英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说:“赤脚医生阿姨讲过,牵牛花是中草药,我们顺便采一些给阿姨送去。”小伙伴们拍着手,连声说:“好,好!”
海英去采一朵被花藤压着的又大又白的牵牛花。第一下,没扳动花藤,再一使劲,花藤断了,海英的手指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她仔细一看,花藤上绕着一根比头发丝稍粗一点的细铜丝。
小伙伴们看见这根黄灿灿的细铜丝,觉得挺好玩,要把它拉出来,看看有多长。海英连忙阻拦说:“别动它,要保护好。小兰,你跑步去把海兵哥叫来。”
海兵象长了翅膀似的飞来了,问明情况,就叮咛大家:“这件事要保密,绝对不能讲出去。”他让海英把情况去向龚叔叔汇报。
海兵细心地观察细铜丝。稀奇的细铜丝,一会儿沿着牵牛花藤攀上竹篱笆顶,一会儿又绕到竹篱笆根,最后在一根竹竿底脚里绕了两圈埋进土里。
海兵蹲下来,扒开泥土一看,细铜丝在土里换了个方向,一直朝牛棚后面的大草垛方向伸去。
海兵琢磨了一下,径直走到大草垛边上,扒开一点草,果然又发现了细铜丝。同时看到草垛下面有一堆乱草,细铜丝就是从乱草堆里通进去的。
海兵轻轻把乱草一拉,草垛里露出一个小洞口来,再用手一扒,洞口越来越大。海兵对伙伴说:“注意村口动静,我钻进去看看。”说着,就象小松鼠似地钻了进去。
洞并不深,借着晚霞的余辉还能看清洞内的东西。海兵看见那根细铜丝安安静静躺在里面。洞底的一角,草被压得严严实实,上面留下了屁股坐过的痕迹。
海兵把铜丝照原样放好,爬出草洞,回头又把洞口给堵上。这时他想起龚叔叔常说的一句话:“有了情况要分析。”于是他提出一个问题:“你们说,这根铜丝有什么用啊?”
小伙伴沉思了片刻,就嘁嘁喳喳议论开了。小兰说:“解放军叔叔不是给我们说过,战斗中,万一天线被敌人破坏了,就可用简易天线代替。我看这是根简易天线。”
海兵说:“对!联系前天夜里发现的可疑电台信号,很可能坏蛋就钻在这个洞里,用这根细铜丝当天线,发电报呐!可是这发电报的坏蛋是谁呢?”这一问,大家的脑海里又翻起了波浪。
这时,一弯月牙,挂在海堤的树梢上,象个大问号;蓝天上一颗颗亮晶晶的小星星,又象包含着很多话意的省略号······哟,连月亮、星星都在为少先队员们想问题罗!
小兰说:“依我看,这坏蛋说不定是哑巴老头,他家离这儿不远。”海兵问她:“有啥证据?”小兰答道:“上次咱在学校里开批判会,哑巴老头站在小路旁,好象在偷听,还用手势在骂。”
海兵眼前蓦地一亮,对大家说:“我倒有个办法,咱来做个“抓特务”的游戏试探试探。”然后,他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大鹏虽然不大同意,但对做游戏他是很有兴趣的。
这时,龚指导员来了。他仔细地看了那根铜丝,又听了少先队员对哑巴老头的许多议论,觉得这哑巴确实是个谜。他想了想,同意了海兵所设想的作战计划,并对这个计划作了一些补充。
铁壁岛上的秋夜好极了。吃完晚饭,少先队员陆续地来到村口的一棵大白杨树下,随着海兵的口令行动起来。
白杨树下,海兵把手臂一挥,队员们“唰”地一下散开了,动作机敏迅速,完全符合战备要求。
队员们从四面八方接近目标,好象撒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把哑巴老头家围了个团团转。海兵轻轻地来到了哑巴老头的门前,先听听里边的动静,然后贴着门板,往门缝里面看。
屋里,煤油灯发出幽幽的萤火虫似的光。哑巴老头已经躺在床上,不时传来翻身的声音,压得床板“咯吱”直响。半睡没睡,正是海兵执行计划的好时机,他给海英打了个手势,便又伏在门板上往里瞧。
海英举起白毛巾挥了挥,于是少先队的包围圈紧缩了。突然,屋后响起一阵震天动地的呐喊声:“狗特务不许动!”喊声就象晴天霹雳,把个哑巴老头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哑巴老头一骨碌翻身滚下床,慌慌张张地往窗口跑去。刚到窗口,窗外又传来一声:“看你往哪跑!”哑巴老头吓得灵魂出窍,倒退几步,被一把椅子绊倒在地,浑身直打哆嗦。
直到窗外有人喊:“抓到了!抓到了!”哑巴老头才爬起来。他走到窗口,往外仔细一瞧,却原来是大鹏被当作“特务”抓起来了,正举着双手投降呢。他这才恍然大悟,恨恨地挥了几下拳头。
哑巴老头这一举一动,全都没有逃出海兵锐利的目光,他飞步追上了队伍。大鹏听海兵一说,猛一拍脑瓜子:“哎哟,他干嘛要装聋作哑的?!可真有问题!”
海兵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今天真带劲!逮住了你这个假特务,也逮住了那个真特务的狐狸尾巴。收获大大的。”说罢,往联防指挥部走去。
哑巴老头经受了一场虚惊,再也合不上眼,总感到自己好象睡在针毡上。不觉自言自语地说:“在共产党手底下混日子难哇,莫说大人,就连那群毛小孩,一个个也象刺毛虫似的。弄得老子成天惶惶不可终日!
哑巴老头硬把眼皮合拢,不料往事一幕一幕地在眼前闪了起来:一九四八年底,他这个国防部二厅少校情报员,奉上司命令,混来海岛,装聋作哑,捕鱼为生,就靠了这个“苦肉计”潜伏下来。
一九六二年,蒋介石说要反攻大陆,哑巴老头暗暗高兴。一天晚上,他取出藏了多年的电台,主动和台湾联系。不多久,台湾果然派出了武装特务,可是刚上鳄鱼礁,就被全部歼灭了。
十几年又过去了,蒋介石已去见阎王,反攻大陆也成了肥皂泡。这几天风声又这么紧,宣传栏里也写着要查清六二年发电报的案子。看来共产党还没了结那桩事啊,哑巴老头想:“三十六计走为上啊!”
哑巴老头窥测了一个月,好容易才在昨晚利用海兵他们演习发电报作掩护,混在他们的电波声中,向台湾发了紧急呼救信号,可是还没联系上,就有一个毛孩子撞过来,差点露了馅。
更糟的是,他今天路过牛棚,发现自己精心安置的那根天线,也被人动过了。看来,自己早被盯上了,还是赶紧跑吧。可是,往哪儿跑呢?铁壁岛离自己人占的海岛最近的也有几十浬,再说防守很严密,能跑得过去吗?
哑巴老头忽然想到公海上有苏联军舰在活动,铁壁岛离公海不远。管他妈的,有奶便是娘。怎么跑呢?鳄鱼洞里虽然埋着一件救生衣,可穿救生衣遇到风浪太危险,无论如何还得弄条船。
哑巴老头想到这里,翻身下床,想趁天刚放亮,村子里人稀少时去偷条舢舨。他背起鱼篓拉开门,不禁“咝”地倒抽一口冷气,急忙把门关上。原来是大鹏拿着红缨枪,按照联防指挥部的布置,早就在草垛边站岗啦!
哑巴老头心里愈加慌乱,这儿放了个哨,显然是对着我的。幸好站岗的是傻乎乎的大鹏,好对付。他随手从鸟笼里抓出一只画眉,用剪刀剪去画眉翅膀上的长羽毛,推开窗户,将画眉向大鹏站岗方向一扔。
大鹏站了半天,两腿阵阵发酸,加上哑巴老头屋里又没啥动静,有些不耐烦起来。正在这时,天空中飞来一只画眉,扑楞楞地落在他面前的一棵树杈上,“吱儿吱儿”地叫着跳着。
大鹏是个鸟谜,一见是只漂亮的画眉,心里乐开了花。他伸了伸脖子,撅着嘴唇学起鸟叫来,接着慢慢地攀上小树,伸手去捉。谁知手还没有碰到画眉尾巴,画眉就“嗖”地飞走了。
画眉飞不多远,就落在一棵树枝上,又“吱吱”地叫起来。大鹏一面嘴里学着鸟叫,一面又轻手轻脚地接近那棵树,可那画眉好象有意逗他似的,大鹏手没伸到,又飞向另一棵树上去了。
大鹏火啦,把红缨枪往地上一戳,撒开两脚,紧紧追赶。画眉在前头停停飞飞,大鹏在后面连抓带扑,越追越远。
画眉飞进了树林,哑巴老头走出了草屋。他心里火烧火燎,小崽子暂时引开了,可还得去偷条舢舨。他向岙口一看,发现有三个民兵在放哨。他那小眼珠骨碌碌地转了转,最后落到牛棚上:“对,再来一次调虎离山!”
哑巴老头奔回屋里,手里提了一包东西,急匆匆地奔进牛棚,在大牯牛的食糟里拌了拌,就窜出牛棚,向岙口方向溜去。
大鹏在树林子里转来转去,终于把那只画眉抓住了。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细绳子,缚在画眉腿上,这下可心满意足了。猛地,他想起自己是在站岗,于是三步并两步地往回跑。
刚跑到牛棚边,忽听牛棚里传出“呼呼”的喘气声。大鹏冲进牛棚一看,只见大牯牛口吐白沫,突出又大又红的眼珠,嘴在猛啃拴着的绳子。大鹏忙把画眉拴在牛棚竹竿上,解开牛绳,想把大牯牛牵到外面去溜溜风。
不料,刚解开绳子,大牯牛就一声大吼,冲出牛棚。大鹏跟着跑了几步,就被大牯牛拉倒在地上。他手一松,大牯牛沿着田间小道狂奔起来。大鹏跟在大牯牛后面边追边喊:“快来呀,大牯牛疯了!”
喊声惊动了在岙口执勤的民兵,他们连忙散开,准备迎头堵住大牯牛的去路。大牯牛猛吼一声,掉转头向另外一条小路跑去。
民兵留下一个坚守岗位,两人斜背着枪,紧紧追赶大牯牛。追啊追,前面来到渔村幼儿园。民兵高喊道:“牛疯了,小朋友快让开!”这一下可把小朋友吓呆了,老师急忙一手一个往里拖。
正在这时,海兵突然出现在大牯牛的前边。他往小路中间一蹲,一动也不动地专等大牯牛跑来。当大牯牛走近时,又蓦地跳将起来。大牯牛吃了一惊,吼了一声,呆住了。
就在这一刹那,海兵一个箭步抢上去,飞快地拣起了绳子,死死拉住不放。大牯牛弹着粗硬的四腿,瞪着血红的眼睛,头往地下一低,竖起两只又硬又尖的角,向海兵撞来。
海兵猛一闪身,没撞着。大牯牛第二次又撞了过来。海兵灵巧地往左一闪,大牯牛又扑了空,撞在一棵树上。
大牯牛掉过头,第三次对着海兵猛扑过来。海兵在闪让时不小心碰在树上,大牯牛的尖角从海兵小腿肚上擦 过去。顿时,鲜血顺着裤脚流了出来。
在这紧急关头,民兵和解放军赶到了,帮助海兵拉住绳子,趁势把牛绳拴在粗大的树杆上。
大牯牛还在乱蹦乱跳,只见海兵轻巧地飞上牛背,用大拇指在牛的项颈上用力一按。说也奇怪,大牯牛就象油条落到开水里,浑身发软瘫倒。原来这是海兵帮宋大伯养牛时,学会的用拇指点苏气穴降服疯牛的绝招。
龚指导员闻讯赶来了,他叫卫生员给海兵包好伤,又叫兽医给大牯牛作检查。检查结果,大牯牛是吃了一种神经性毒品才发疯的。龚指导员立即意识到,这是阶级敌人为了转移视线,而进行的一次有计划的破坏活动。
抢救好大牯牛,海兵叫过大鹏,急忙问道:“你看到牛棚里有人来过吗?”大鹏摇摇头。有人说,他中途离开了。海兵一跺脚:“你的任务是站岗,为什么要离开呢?”大鹏只好把抓画眉的事情讲了一遍。
龚指导员感到这画眉里面可能有名堂,就立即叫大鹏去把画眉取来。他翻开翅膀一看,果然发现翅膀下面的几根长羽毛剪掉了。海兵一下就认准地说:“龚叔叔,这画眉是哑巴老头的。”
龚指导员心里明白啦:“好狡猾的狐狸,连续耍了两次“调虎离山'计。走,咱们再去侦察一下。”民兵和少先队直奔哑巴老头的家,门开着,屋里空荡荡的,只剩下一只画眉在鸟笼里乱跳乱叫。
大鹏既难过,又沉痛,两眼噙着泪花,对龚指导员说:“龚叔叔,批评我吧,我太贪玩了。”龚指导员帮他擦去眼泪,严肃地说:“你呀,主要是脑子里缺少一根阶级斗争的弦,人家把你当作画眉一样来捉弄呵!”
海兵把那支插在泥里的红缨枪拔出来,郑重地交给大鹏说:“咱不但要把红缨枪紧握在手里,还要把它时时惦在心上,敌人就钻不了空子!”
大鹏抬起头,抹去眼泪,紧握红缨枪,沉重地说:“我永远记住这个教训,可哑巴老头这个坏蛋跑啦,该怎么办?”龚指导员说:“他逃不了。我们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想逃出铁壁岛,是牵牛上树—难上难!”
龚指导员回到联防指挥部,立即召开会议研究敌情,分析哑巴老头潜逃的方向。当他的目光落在地图上标着礁石丛生的海岛一角时,门被“砰”地推开了,一支支红缨枪跳进眼帘,一张张红脸蛋挤满了门口。
海兵斩钉截铁地请求:“我们研究过了,岙口船和舢舨都没少,哑巴老头偷不到船,可能躲进鳄鱼礁石洞里,等待时机准备外逃,请批准我们到鳄鱼礁去搜索。”
龚指导员一招手说:“批准你们的要求!过来,我先把任务交代一下,你们由海兵带着,搜索鳄鱼礁一带。我带解放军和民兵一个排,分别在你们的左右翼迂回,随时准备配合接应。信号照旧。出发!”
少先队成一字长列,象一群小海鹰,飞进了漆黑的夜幕。他们象敏捷的鱼儿,在乱礁间穿行;又象灵活的鸟儿,在石林里来去。他们抄近道,过小溪,越障碍,跳陡壁,迅速地接近了鳄鱼礁。
鳄鱼礁怪石林立,似一只只鳄鱼的爪子。海兵按照龚叔叔布置的搜索线路,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可疑情况。
少先队员来到鳄鱼礁的中心—鳄鱼洞口。海兵把红缨枪插入海水中,触到鳄鱼洞口的一块石头上,耳朵贴着红缨枪柄,仔细地听着。这是海兵自己发明的“土探测器”,只要洞里有动静,就能通过红缨枪传到耳朵里。
红缨枪柄上隐隐约约传来了有节奏的“嚓嚓嚓”的声音。海兵等屏息听了一会,接着,一手提着红缨枪,一手扶着洞壁,轻手轻脚地往里走。
可是,经过反复搜查,啥也没发现。大伙议论开了:“全搜查遍了,什么也没有,到别处去吧。”海兵不同意,他要大家趁着月光,再仔细查一遍。
这一回,海兵不但仔细查看洞里每个角落,而且对洞壁凹凸不平的石缝石尖都不放过,不是用红缨枪戳两下,就是用手敲两下,听听有没有反响。
快到出口,红缨枪捅在一块石头上,似乎晃动了一下。海兵用手一推,露出了一条石缝。海兵叫来大鹏,两人合力搬开石头,果然,这是大洞里套的一个小洞。
海兵把耳朵紧贴着石壁听着,里面传来很微弱的呼吸声。海兵沉思了一会,走过去从海英背上取下鱼篓,要海英和小强等守住这个洞口,自己拉着大鹏朝鳄鱼洞的后面跑去。
他俩来到一个大石壁前。靠近石壁根部有个斗口大的石洞,每当涨潮时,就从洞里流出一股海水,日子久了,就成了一条小河,海兵跳进小河,对准石洞,张好竹篓,说:“大鹏,快下来帮我下篓子!”
大鹏疑惑不解:“快火烧眉毛啦,你还下篓捉鱼?”海兵简单地说了句:“快!反正有用处。”大鹏只好依着办,搬来一块五六十斤重的大石头,压在鱼篓上。
一切都安排好后,海兵和大鹏又回到鳄鱼洞口。这时,海英他们还在洞口仔细听着,鳄鱼洞里又传出“嚓—嚓—”的挖土声。海兵叫小伙伴们围拢在一起,咬着他们的耳朵悄悄地咕噜了几句。
接着,少先队员分成两路:一路守住鳄鱼洞口;一路插入小洞,挨着石壁,轻轻地朝前挪。拐了一道湾,“嚓嚓嚓”的挖土声听得更清楚了。海兵左手紧握红缨枪,右手把电筒又攥紧了些。
哑巴老头就在这个洞的深处,正仓惶挖着救生衣。突然,他听见背后有“哗哗”的趟水声,紧接着,一道雪白的手电筒光柱把他全身套住了,一阵震耳欲聋的喊声又传了过来:“狗特务,举起手来!”
哑巴老头全身失去知觉,但他毕竟是个老奸巨滑的特务,黄眼珠转了转,顺手拉过沉重的大鱼篓,盖住地下的土坑,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来。
哑巴老头被手电光照得睁不开眼睛,咧了咧嘴巴,用手指指自己的鼻子,又指指鱼篓,意思是来这儿捉鱼的,大鹏见哑巴老头不肯投降,肺都要气炸了,端起红缨枪刺过去:“狗特务,我一枪戳死你!”
哑巴老头一听是大鹏的嗓门,再仔细一看,冲进洞里来的原来是那群孩子,他不但不投降,反而比比划划地怪叫起来。海兵把手电筒交给海英,“嗖”地蹿到哑巴老头的大鱼篓旁,一脚踢翻鱼篓,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坑来。
海兵用枪尖朝坑里一挑,飞出了一个油布包,一件软木救生衣从包里露了出来。哑巴老头一见露馅,心里一急,开口叫道:“兔崽子,你们来吧,谅你们也不是我的对手,我要把你们扔到海里喂鲨鱼去。”边叫边举着匕首朝海兵扑来。
海兵端着红缨枪,一下刺中了哑巴老头的右腋,哑巴老头“哇”的一声,匕首“当啷”落地。
哑巴老头狗急跳墙,冷不防一脚,将海兵的红缨枪踢掉。又一个箭步,朝海兵一拳打去。海兵猛一转身,往他背上就势一推,哑巴老头往前扑楞了几步,一头碰在岩石上,撞掉了两颗门牙。
洞口龚指导员带着战士和民兵冲进来了,哑巴老头耍起最后一招,举着的手往下一挥,打落了海英手上的手电筒,刹时,洞里一片漆黑。哑巴老头借着黑暗“哧溜”一声钻下水,朝洞内的一个角落里潜去。
海兵向龚指导员作了简单的汇报,胸有成竹地说:“大伙继续追。大鹏准备好绳子,跟我捉鳖去。”说完,带着大鹏和几个战士冲出鳄鱼洞,向鳄鱼礁背后绕去。
哑巴老头一口气窜到小洞口,看看洞里全是水,心里暗想,只要钻出这个洞口,外面就是小河,潜出小河,就是大海,那就性命有救了。他吸足一口气,鼻子一捏,“哧”地朝小洞口钻去。
哑巴老头脑袋刚钻出洞口,觉得头顶有个树枝一样的东西碰了一下。但他一想到后面的孩子、民兵和解放军追上来了,也就顾不了这些,脖一伸,腿一蹬,头一拱,规规矩矩地把脑袋装进了大鱼篓。
海兵从洞口拖出被海水灌得半死的哑巴老头,海英拣来了哑巴老头的救生衣、匕首和大鱼篓。
鱼篓里藏着大量罪证:一部07号电台,一堆收集来的情报。一九六二年和今年两起可疑电台信号的谜,同时解开了。
少先队员押着俘虏,扛着战利品,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鳄鱼礁。跟在后面的龚指导员,看着这群生龙活虎的少先队员,说有多高兴就有多高兴!是啊,无产阶级的未来战士,在阶级斗争的风浪里成长得真快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