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徽宗时候,朝中有一位谏议大夫张天觉,因为反对当朝得宠的四大奸臣,触犯了徽宗皇帝,被贬为江州知府。眼看限期已近,张天觉只得携带女儿张翠鸾前去上任。
这一天,大般得至淮河中游,突然遇着风暴。一个浪头打来,船底朝天,全船的人一齐落水。
等到船家们把张天觉等人一个个救到岸上时,仔细一查,只缺少张翠鸾一人。张天觉派人捞了半天,也没捞着。临走只得留下赏格一张:有人救得小姐张翠鸾,送往江州自有重赏。
翠鸾落水之后,随着波浪漂泊了好久,最后被渔翁崔文远救了起来。
那时天色已晚,老渔翁只得将她带回家中,和妻子说明,留她暂宿一宵,明天再打听张天觉的消息。
第二天,崔文远打听到一个消息:说前天有一只官船失事,全家被淹死了。他以为淹死的就是张天觉一家,于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翠鸾。翠鸾一听哭得死去活来。
翠鸾只好留在崔家。她见老夫妇并无子女,对待自己又十分慈爱,便有意要拜二老为义父义母。崔老夫妇一听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从此以后,崔老夫妇每天出外打鱼,翠鸾便在家里洗衣做饭,照管门户。一家三口,过得也还快活。
一天,崔文远的侄儿崔通从河南来看望伯父伯母。崔老夫妇见侄儿远道前来,自然十分欢喜,便留他在家多住几天,并把翠鸾叫出来与崔通相见。
崔文远听说侄儿要上京应试,并知道他尚未订婚,要待功名成就后再谈婚事。他觉得少年人有这样志气,很是可贵,所以对侄儿就格外看重了。
崔通住在伯父家,和张翠鸾兄妹相称,日新月近,很是要好。崔文远看出崔通对翠鸾有爱慕之心,便暗地里和妻子商议,想把翠鸾许配给崔通。
老夫妻商议定了,崔文远便先和崔通说出自己的心事。崔通一听正合自己的意思,便一口应允,并且说要在功名成就之后才能完婚。
崔文远又和翠鸾商量。翠鸾想起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觉又怀念起父亲,伤心地落下泪来。后来听义父一说,也就答应了。
崔文远见婚事已成十分高兴。便选了一个吉日,备些酒菜,请村中向个老邻居前来欢叙,就把婚事定下了。
崔通因为考期将近,这天趁崔老夫妇出去打鱼的时候,便和翠鸾辞别。翠鸾恐怕他功成名就之后另娶妻子,不免有些忧虑。
崔通见翠鸾放心不下,便跪下来指天立誓。翠鸾急忙掩住他的嘴拉他起来。并且说只要言而有信,何必立誓。
崔通上京应试,居然中了进士,在东京等候放官。一天,一个同年前来拜访,并提出要与当朝首相蔡京的心腹赵参政的女儿作媒。
崔通起初有些犹豫。又想这样好的机会不易遇到;况且和张翠鸾不过是口头的婚约,何必认真;不如入赘赵家,可以飞黄腾达。主意打定,当时一口应允。
从此,崔通便入赘赵家。不久,吏部放崔通为秦川县知县,他便高高兴兴地带了新婚夫人赵小姐赴任去了。
崔通在秦川县一任三年,贪脏枉法,搜刮得不少金钱,和赵小姐享受豪华的生活。但是和伯父从来没通过一封信,早已把张翠鸾抛在九霄去外了。
翠鸾因为崔通一去三年,杳不音信,心中十分愁闷。崔文远以为侄儿没有考中,所以不好意思回来,就常常用话安慰翠鸾。
一天,有个乡亲从河南带来崔通父亲的一封信,信内说崔通前三年已考中进士,现任秦川县知县。但对翠鸾的婚事,却只字未提。
翠鸾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心绪越发不安起来。崔文远本想亲自把翠鸾送到秦川,偏巧这时染病在床,不能起身。就把翠鸾唤到床前,叫她随乡亲先往秦川。
崔文远见翠鸾同意了就把那乡亲找来,当面将翠鸾重托于他。
第二天,翠鸾辞别了义父母,跟随那乡亲往秦川寻找崔通。一路上幸亏那乡亲热心照顾,倒也不觉得辛苦。
这天到了秦川县。翠鸾闻听县官果然是崔通,心中暗喜。那乡亲因为另有要事不能耽搁,匆匆和翠鸾分手往别处去了。
翠鸾独自来到县衙,见了门公,说明来意。门公说他家老爷现有夫人在内,哪里又来什么夫人?翠鸾听了很是惊疑。
门公走进内堂,见崔通和赵小姐正在闲谈,也没敢声张,只低声对崔通说:“夫人来了,请老爷出外相见。”
赵小姐听说崔通另有个夫人前来找他,很是诧异,吩咐门公把那女人带进来。崔通连忙掩饰,要自己出外看个究竟。赵小姐上前拦住了他。
门公将张翠鸾带到内堂。翠鸾见崔通和一个妇人坐在一起,心里已经明白了;又见崔通沉下脸来,对自己不理不睬,一时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崔通不等翠鸾开口,便骂她道:“大胆的贱丫头,竟敢冒充夫人,真是发疯了!”翠鸾气极了,反而冷笑起来,严厉在责问崔通。
赵小姐一听大怒,就质问崔通。崔通连忙陪笑,说翠鸾原是他伯父家的丫环,因偷了金钱银壶逃跑在外,是个疯颠的女人。
崔通一声吆喝,便有四五个家丁跑过来,把翠鸾绑了。翠鸾百般哭骂,崔通只是置不理。家丁连推带搡,把翠鸾押下去了。
第二天,崔通升堂,硬逼翠鸾承认偷盗和冒充夫人的罪名。翠鸾破口大骂。崔通喝令衙役,把翠鸾打得昏迷过去。然后在供状上替她按上了招认的指印。
翠鸾被崔通屈打成招收禁监牢。六十日期满提出监来,在脸上刺了“逃奴”二字,带上枷锁,发配沙门岛。
临行前,崔通把解差张千唤到内堂,赏他五百两银子。嘱咐张千要在路上害死翠鸾,回来再领重赏。张千只得答应去了。
张千押着翠鸾,一路上责骂不休。后来听得翠鸾哭诉自己的遭遇时,很是同情,于是就不再难为翠鸾。
这天,他们走到临江驿附近,天色渐渐黑下来。突然又下了秋雨,路上十分泥泞。翠鸾几次摔倒,张千都小心地将她扶起来。
好容易挨到临江驿门口,翠鸾实在走不动了。张千只得跑进驿站里去,和驿丞商量,要在这里借宿一宵。
驿丞见他押的是女犯人,就答应他们在门房里寄宿一宵,并叮嘱说今晚有廉访使大人住在里面,要多加小心,不能粗声讲话。
夜深了,张千靠在包裹上睡着了。翠鸾怀着满腔冤苦,想起了淮河淹死的父亲,一阵伤心,不觉呜鸣咽咽地哭了起来。
住在里面的廉访使大人因一路私访而来,十分疲倦,当他刚刚入睡的时候,忽听到女子的哭声。
书僮兴儿连忙到门房责问张千。翠鸾满腹冤屈无可伸诉,见有人来问,就勇敢地要亲自向大人请罪。
兴儿回来报告了情况。廉访使大人听说是个犯人,不由得心中一动,心想不知是哪个脏官,诬陷好人,自己应该替百姓伸冤。就吩咐兴儿快把那女犯人带进来,要亲自审讯。
兴儿把翠鸾带进上房,翠鸾低头跪下。当廉访使大人叫她抬起头来时,翠鸾一看,上面坐的正是自己的爹爹张天觉。父女二人都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这时朝中四大奸臣已被削职为民,宋徽宗又重用了张天觉。张天觉出京私访,恰巧在这里遇见了亲生女儿,两人难过地抱头痛哭起来。
张天觉问明了女儿落水以后的事情。听到被崔通悔婚陷害的时候,只气得拍案大骂。
第二天,张天觉命驿丞备了轿子,抬了翠鸾;自己和兴儿、张千都骑了驿站的马匹,一同进城。
张天觉到了行辕,便下一道手谕,派一个差官带着兵丁,赶往秦川县,立刻拿犯官崔通到案。
翠鸾也要跟差官们去秦川亲手捉拿崔通,以出胸中怒气。张天觉要让女儿痛快一下,就允许她一同前往。
于是,张翠鸾坐了一乘小轿,和兵丁们一起赶往秦川县去。
这几天,崔通由于四大奸臣失势,连他丈人赵参政也垮了官,只怕自己地位难保。正在心绪烦乱,忽然门公跑进来了。
崔通正在迟疑,门公又低声告诉他:那个冒充夫人的女犯人也来了。崔通一听,心知不妙。吓得面如土色,软瘫在椅子上。
张翠鸾和差官在外边等得不耐烦,便带领兵丁,直冲进书房来。翠鸾一见崔通,便怒从心起。
差官拿出廉访使的手谕,崔通看完还在狡辩。后来听差官说翠鸾是廉访使大人的小姐,吓得浑身战抖,跪在翠鸾面前,哀求饶恕。
兵丁把崔通押到门外。翠鸾正要上轿,忽见义父崔文远也赶来了。翠鸾忙迎上去,把别离后所遭遇不幸的事情,向义父讲了一遍。
崔文远听了,十分恼怒,跑过去大骂崔通狼心狗肺。崔通跪下求饶,并请伯父替他讲情。崔文远狠狠地唾了他一口。
兵丁们把崔通拉起来,押着先走了。差官派人另雇一乘轿子抬着崔文远,大家一同回转行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