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隋朝有一个少年，名叫李靖，是一个好心肠的人。他从小就有救民安邦的志愿，跟着自己的舅父韩擒虎，学就了一身的武艺。
李靖想成为一个文武双全的人。他听说龙门山下，有一位文中子先生，学问很高，就拜辞了舅父，扛起书囊行李，不辞千里，前去寻师。
这时候正是盛夏，天旱无雨，灾象已成。一路上，李靖看到到处是一片赤地，禾苗枯焦，心里非常难过。
再往前走，看见一座龙王庙，庙前挤满了人。原来这儿的老百姓求雨不应，生了气，把龙王爷抬出来晒日头。有几个老头子上前拦阻，大伙儿就吵起架来。
李靖只顾赶路，错过了驿站，他走上了一座不知名的荒山。天已黑了，半山腰中，不见人烟，李靖迷迷糊糊走进了一片大森林。
他正在寻找路径，突然，在漆黑的夜色中，远远出现了一点火光。李靖心中大喜，既有灯光，必有人家，就三步并做两步，朝着若隐若现的光亮奔去。
原来是一座小庄院。这庄院真奇怪，孤零零地座落在一小块林中空地上，四外既无邻居，又没有田园，也没有通向林外的道路。
李靖上前叩门。“吱”地一声，庄门开了，一位白发如银的老婆婆，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掌灯，走了出来。李靖连忙上前，施了一礼，说明来意。
老婆婆用灯照了照他的脸，犹豫了一会儿，就把他引进正房旁边的一间小茅屋里。
老婆婆一面给他铺被褥，一面唠唠叨叨地说个不休：“真不凑巧，儿子和孙子都出门了。家里没有人，不能招待酒饭。公子将就些吧！”李靖连声道谢。
老婆婆见他实在太疲倦，也就不多说了，走出了房门。李靖连忙上床就寝。李靖躺到床上立刻就睡着了。矇眬中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他从梦中惊醒，他立刻翻身坐起。
李靖掀开窗帘望出去，只见老婆婆匆匆忙忙地开了门，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娃娃欢蹦乱跳地跑了进来。
小娃娃嚷道：“奶奶，孩儿在天上玩耍，遇见天使，带来了上帝降的圣旨，让我接了过来。听说是让父王到河东行雨。今天卯初三刻务必落雨一尺，要把那儿的旱苗救活”。
李靖听了，如在梦中。他一边跳下床来穿衣服；一边暗想：“居然有这样的怪事！原来龙王爷也住在人间。这位老婆婆和小娃娃想必是龙母龙孙了。”
李靖从门缝向外偷看。那老婆婆正从小娃娃手里接过圣旨，仔细观看。李靖这时想起一路遇见的苦旱情形，不由地喜出望外。他想：“苦旱逢甘雨，这一来老百姓可有救了。”
但是，看那老婆婆却发起愁来。她对小娃娃说：“你父亲出外巡查，还没有回来，眼看着天快亮了，怎么是好？”
老婆婆左思右想，无计可施，一个劲儿地抱怨。小娃娃也噘着嘴嘟囔，抢过圣旨，翻身就走。
李靖一见，大吃一惊，他想：“好不容易盼到上帝降了圣旨，可事情偏偏这样不凑巧。”他看见小娃娃张罗着要走，连忙夺门而出，上去阻拦。
小娃娃吓了一跳，忙问是谁。老婆婆说：“不碍事，把实话告诉他吧！”她转过身来对李靖说：“刚才的事你都听见了吧！实话告诉你，我就是龙母，他就是龙孙。”
李靖连忙施礼，说：“恕我冒昧，下界连旱三载，民不聊生。还请龙母开恩，想个办法，不要把圣旨交回才好”。
龙孙说：“那怎么行呀？行雨是父王的事情。我奶奶不能去，我也去不得。”一边说着，扭头便走。龙母喊住了他，叫他等一等，接着就上上下下地打量李靖。
李靖被她看得难为情。龙母忽然眉头一皱，笑着对龙孙说：“有主意了，你把圣旨收起来吧！”接着，她对李靖说：“事关紧急，就烦公子代劳吧！”不容分说拉着李靖袖子就走。
龙母把李靖领进正房，将龙王爷的龙冠、龙袍拿了出来，给李靖换上。龙母端详了半天，不住点头，连说“真像真像”。
李靖忙说：“虽然装得像，不能上天，也是枉然。”龙母说：“别慌，别慌。”叫龙孙牵出一匹白马，对李靖说：“这是天马，可以行空。”
龙母又想了想，忙走进屋里，拿出一面皂旗，说：“我差点儿忘了，这是皂旗，可以用它调兵遣将。”接着就把司风、司雨、司雷、司电诸神的职责，怎样调遣，详细地告诉了李靖。
李靖一一记下，问道：“请教龙母，我虽然能上天，能遣将，可是我应该到哪儿行雨呢？”龙母一听，回过头来 喊道：“小龙，你领着李公子去。”
龙孙在屋里答应了一声，高高兴兴地跑出来。他一只手捧着白玉净瓶，一只手拿着杨柳枝，行雨的工具已经齐备了。
这时候，天已经亮了。龙母拉着马缰绳，李靖和龙孙随后跟着，一齐走出了庄门，来到了林中空地。
龙母嘱咐说：“公子别见笑，我儿子的事我也不大清楚。您千万记住这个净瓶非同小可，万不可随意挥洒，地下万点非多，天上一滴非少。该洒多少，要听龙孙的话。”
李靖跨上马，把龙孙也抱上马。一声呼哨，天马腾空而起，直上云霄。李靖吓得不敢睁眼，只觉耳边风声呼呼。
也不知掠过了多少州郡，越过了多少山川。龙孙喊着，唱着，一点也不害怕，指东指西地跟李靖说话，李靖的胆子也慢慢壮了起来。
龙孙让他勒一下缰绳，天马走得慢了。李靖从云端上往下看，只见火轮一样的太阳晒得土地干裂，禾苗枯焦。
李靖暗自庆幸，想道：“我虽然学业未成，想不到竟能为老百姓做这样的好事情。”正在想着，龙孙让他勒住了缰绳，告诉他：“到河东上空了。”
就见当地山水诸神齐来接驾，谁也辨不出这个龙王爷是真是假。李靖把手中的皂旗用力一挥，司风、司雨、司雷、司电诸神，也一齐赶来听令。
李靖下令，让风神赶快刮起大风，把各大山巅的大片乱云飘来，愈多愈好。风伯风姨领命而去。
一霎时，飞沙走石，狂风大作，乱云飘动，奔向河东上空。李靖又下令，让云彩赶快集中，愈密愈好。云母、云童领命而去。
一层层的乌云密布，重重迭迭，遮蔽了万里晴空。
龙孙把柳枝递给李靖，又摇了摇手里的白玉净瓶，对他说：“你用柳枝在我的净瓶里轻轻蘸一下，向人间洒水一滴。”李靖照着做了，心里却很不服气。
最后，李靖下令，让五雷使者打起雷来，雷神领命而去。雷声隆隆，电光闪闪。风、云、雷、雨诸神各领部下，行起雨来。
倾盆大雨浸透了地上的禾苗。农民们个个喜形于色，冒着大雨，三五成群走到田里，整理水畦。
罚龙王爷游街的人，赶紧把龙王爷搬回庙堂，张罗着擦干它身上的泥水，给它披上衣裳，端出了各样祭品······
不到两个时辰，雨下完了。李靖从云端往下看，只见雨过天晴，霞光普照，霓虹现出美丽的色彩。农民们唱歌舞蹈，欢庆之声直达云霄。
风、云、雷、电诸神纷纷前来交令。李靖暗想：“一滴水，老百姓们就谢天谢地。可是只洒一滴，管得了什么事？不如趁此机会，下个痛快。老百姓该多么高兴啊！"
他小声对龙孙说：“你看，这么大的排场，怎能只洒一滴，还是多洒一些吧！”说着，就用杨柳枝往净瓶里蘸水。
龙孙连忙用手堵住了净瓶，说：“不行，我跟父王出来行雨，都是只洒一滴。”李靖生了气，说：“你这小孩子懂什么？今天不比往日，大旱三年了，你们还这么吝啬！”
龙孙说：“不是我吝啬，我怕爸爸不答应我。”李靖大怒，说：“当神仙的就会享福，哪里懂得我们民间的疾苦？”说罢，伸手夺过了龙孙手里的净瓶。
李靖传令：“诸神且莫归位，各自准备，还要继续行雨。”诸神领命而去。
龙孙吓坏了，哭着说：“你这样做，爸爸打我，奶奶也饶不了我。”李靖洋洋得意地说：“自古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平日求天告地，你们也不下雨，今天由不得你们了。”
说罢，李靖翻转净瓶，咕嘟嘟地向下倒水。龙孙连忙拉住说：“够啦，够啦，再也倒不得啦！”
李靖这才罢手，心满意足，把净瓶、柳枝还给了龙孙。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只下得天昏地暗。李靖站立云端，忘记了疲倦，连呼：“痛快，痛快。”
雨停了，李靖吩咐诸神归位。他心里万分高兴，想着：“既做好事，就要做到家。老百姓知道是我做的，该多么感激我呀！”想到这里，不禁心花怒放。
龙孙说：“先生要到什么地方？我送你去吧！”李靖说：“上龙门山。”二人吆喝天马，腾云而去。到了龙门山顶，按下云头，李靖脱下龙袍，还给了龙孙。龙孙骑上天马，告辞而去。
李靖得意洋洋，在一块岩石上歇息片刻，就沿着山道往山下走。朝下一看，他大吃一惊······只见山水陡发，江河泛滥。汹涌的波涛吞州没县，大水席卷了田舍村庄，到处汪洋一片··
李靖心里纳闷儿，再往下走，他看见了成群结队的难民，扶老携幼，往山上跑。李靖向人打听，才知道这一场空前的大雨，下得房倒屋塌，庄田都被淹没啦！
李靖再往前走，看见一座庙宇，庙门上写有“龙门山”三个大字。李靖想：“我师父一定住在这里。”
李靖走进庙门，看见一位严肃朴实的老先生正在给学生们讲书。他问了一声，知道这位老先生就是文中子。
李靖连忙上前拜见。文中子问：“你是何人？”李靖便把自己的身世和千里寻师的志向说了一遍。
文中子很惊奇，说：“这两天大雨成灾，道路都不通了。你是从哪里来的？”李靖说：“我从天上来。”接着就把途中遇见龙母、龙孙，替龙行雨的事情说了一遍。
文中子惊得站了起来，说：“哎哟！原来大水滔天，是你这个后生造的孽！”李靖说：“弟子是一片好心，怎说是造孽？”
文中子说：你这是好心做坏事！这净瓶里的水，非比寻常，瓶中一滴，地下一尺。你随手挥洒，这岂不是要救千人，反伤万命吗？李靖听了，懊悔万分，伏在地上痛哭失声。文中子对学生们说：“由此可见，好心人也会事与愿违，做出坏事来。反过来说，一个人立志要做一番好事，自然要有好心。但是光有好心是不行的。”学生们个个点头称是。
文中子搀起李靖，温和地说：“不要难过了，收拾一下，好好学习吧！这个惨痛教训就当作你学习做人的第一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