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三六年十月,中国工农红军肩负着民族重任,越过万水千山,粉碎敌人重重包围,到达陕北,领导全国人民进行轰轰烈烈的抗日战争。当时某部队在长征途中为了完成掩护任务,与敌人发生激战,沉重地打击了敌人。
战斗胜利结束,却不幸有十几个战士在战斗中因弹尽被俘,马步芳的匪军就把他们押送到青海高原去服苦役。
队伍在茫茫无边的大草滩上行进,被押着走在最前面的是指导员刘昌胜。他从被俘的那一刻开始,就无时不在想法儿带领被俘的同志逃跑。现在他又四下张望,想着办法。
忽然,前面的大车颠簸了一下,掉下一把镰刀头,他机警地趁敌人没有注意的瞬间,弯下腰拾了起来。
旁边乱头发的小鬼看见了,兴奋得脱口叫道:“指导员!这······”刘昌胜马上使了个眼色说:“火娃,指什么?叫我看看!”火娃领悟到自己失了口,马上改变口气。
天空起了变化,敌人疲倦不堪地耷拉着脑袋走着,老刘见时机已到,就飞快地用镰刀割断了自己身上的绳索,又帮火娃解开绳套,低声对他说:“大风快来了!听见我的口令,就往南面山上的敖包行动!”
信号,一个传给一个,绳索,一个帮助一个解。一会儿,十几个人就都解开了。但他们仍然抓住绳子,不动声色地走着,等待行动信号。,
风暴来了。老刘趁一阵黑风猛扑过来的时候,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一听到信号,大家立即借着风沙掩护,向着不同的方向四散奔跑。
风沙一过,敌人发现被押解的红军都不见了,就像狼嚎一般嘶叫:“人跑啦!跑啦!快追!”匪军打马在风暴里乱追,盲目地向四下射击。
在逃跑时,老刘的腿被流弹击伤,十几个骑兵追来了,火娃急忙将他背起来,但走不到几步就摔倒了。
老刘叫火娃自己快跑,火娃说死活都要和他在一起。老刘坚决地叫他服从命令,说:“赶快绕到山头上,告诉先到的同志们不要等齐,要抓紧时机逃走。”
火娃跑了几步又回来,从怀里掏出仅有的一点炒面,递给老刘。老刘忍不住喉管发哽,只好接过来,但仍严厉地催他快去传达命令。
等火娃的身影消失后,老刘连爬带滚地隐藏在土堆中。敌人冲上来,瞎咋呼:“快出来,再不出来就开枪啦!”老刘将身子靠近地面,一动也不动。
敌人发现了火娃在山坡上奔跑,便不断地开枪追击。老刘发现这情况,奋不顾身地冲出来,用镰刀砍倒走在后面的一个敌人,夺过枪支,利用土堆做掩护,向前面的敌人射击。
敌人发现了他,立刻回头包围过来。老刘在土堆之间爬来爬去,这边放一枪,那边放一枪地和敌人周旋。不幸子弹用尽,又被俘了。
火娃和四个战友,被敌骑逼进森林里,又疲倦又饥饿。到了次日早晨,他们发现了一只陷入陷阱的獐子。张大顺兴奋地说:“嘿!不但有吃的,卖了麝香连盘缠也有啦!”
大家一齐乐起来,但火娃立刻想到这是猎人的猎物,就立即把獐子放回原处,严肃地告诉大伙儿说:“不能吃!这是人家的东西。”大伙儿都觉得他说得对,只有张大顺还恋恋不舍地望着那只獐子。
他们走后,森林里来了一位魁伟的藏族老猎人老巴尔,他发现了捕获的獐子,非常兴奋,正要动手绑獐子,地面上的脚印和陷阱变动的情况,引起了他的怀疑,于是他循着脚印,准备查个究竟。
忽然,藏族青年索甲从森林中钻了出来,他一见老人猎获的獐子,就咧开一排发亮的金牙嚷着这只獐子被他看见了,该分一份给他。老巴尔眯起眼,看着他那赖皮相,不愿理他。
索甲见恐吓和哄诈都没用,自己也感到没趣,就拉马走上山坡来。猛然,他发现对面岩洼里隐蔽着的红军,吓得直叫。老巴尔机警地蹲到地上,举枪喊话。
火娃站了出来,用他在长征中学会的藏语诚恳地回答说是红军,并把实情告诉了老人。
老人的态度缓和了。索甲一看,马上跑到跟前,威风十足地吼道:“不要听中原人撒谎,他们躲在这里,不是想偷,就是想抢!把他们干掉再说!”
老人制止了索甲,转向火娃,盘问他们在山林里看见过什么。火娃说见过一只獐子,他们曾经动过,但又放回原处去了。老巴尔问他为什么不拿去吃掉,火娃说红军不乱拿别人的东西。
老巴尔又看了看脚印,相信火娃说的都是实话。于是他叫火娃他们到自己家去。火娃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便婉言相谢:“不,老阿爸,我们还要去赶路呢!谢谢啦!”可是老人还是非常诚恳地邀请他们。
索甲不满地瞪着老巴尔说:“怎么!你还要把他们带回家?”老巴尔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怎么?我们帽顶上有珠子,部落里有头人,好坏不关你的事!”说罢,回头向火娃说:“走吧,孩子们!跟我来。”
火娃他们走到帐篷口,就见一只巨大的黑狗狂吠着猛扑过来。听见狗吠声,帐篷里出来一个老阿妈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姑娘一边跑,一边喊“阿爸”,就像风摆铃铛一样。
顽皮的小丹果非但不把狗挡住,反倒驱嗾着狗向火娃他们扑来,她说鹰是不怕狗的。老巴尔要上前吆喝住狗,却被丹果抱住。
狗更凶猛地向这群陌生人扑来,他们也紧张地拾起石头、泥块向狗掷去,丹果直笑得弯下了腰。火娃鼓起勇气,向狗猛冲过去,摔出几块石头,一连击中狗头,这只狗才负痛逃跑了。
老阿妈知道这群可怜的娃娃是与官家作对的红军,就挨近老伴,担心地说:“官家就在门口,不应该把他们领来。”聪明的小丹果见妈妈这样犹豫,就撒娇地抱着妈妈,要她答应让客人进帐篷去。
老伴的劝说,女儿的争持,老阿妈心软了,她这才一片真诚地让他们进篷子。但火娃见她刚才有些为难的神色,就推辞了。这一来,老巴尔和老阿妈都不高兴了,丹果也生气地鼓起嘴。老巴尔一定要他们进篷子。
他们终于进了帐篷。老阿妈抚摸着火娃,疼爱地问他有没有爸爸妈妈。火娃说他的父母都被国民党害死了,为了报仇才参加革命的。
老阿妈看到他们,就想起了正在给官家做苦工的儿子,不禁掉下泪来。丹果懂得妈妈在想念哥哥,天真地说:“阿妈!就把他们当哥哥一样,让我把他们喂得像头野牛吧!”
帐篷外狗在叫,索甲闪身进来。正在剥獐子的老巴尔愤愤地站起来,问他又来干什么。索甲说:“你家没有炒面,把红军引到我家的宽帐篷去吧。”他一边说,一边往篷里钻。
他在丹果旁边坐下来,死皮赖脸地拉住她的衣角,悄悄地要挟说:“你到底答应不答应?”丹果放大声音,故意让别人能够听见,问: “什么到底答应不答应?”
索甲狼狈地站起来,急忙掩饰,指着火娃他们,问:“到底答应到我家去吗?”老巴尔意味深长地问火娃他们吃饱了没有,大家都回说吃饱了,不愿上索甲家去。
索甲不怀好意地走了。老巴尔叫丹果母女把獐子肉煮熟了给火娃他们吃,自己就要去报告百户。火娃说:“不要惊动头人啦!”拉起同志们要走。老巴尔告诉他们,如果没有百户的命令,就是鹰也不能飞过草原。
老巴尔来到百户的帐篷,把收留红军的情况报告了,并担保他们都是好人。百户问怎么知道是好人。老巴尔说,只要看他在最饥饿的时候都不拿别人的獐子,这就足以证明了。
正说着,一个戴墨镜的干瘪老头儿,没有招呼一下就直闯进帐篷,一屁股坐到老巴尔让出的座位上。他就是索甲的父亲阿米多汤,是个牧主。还没坐稳,他就吵架似的嚷开了,说老巴尔给帐篷带来了祸苗。
百户问他该怎么办,阿米多汤说应该把他们交给官家。老巴尔冷笑了两声,说:“我们不是官家的看门狗,没有责任去出卖人头!”阿米多汤一听,恼羞成怒,骂他是惹祸的根子。
百户想了一下说:“官家跟共产党作对,谁是谁非我不管。要说官家对我们藏族如何,人家早把我们当马骑了。再要自己去当看门狗,我不干!那些红军嘛,由他们自己走吧!”阿米多汤弄了个没趣,只得回去了。
火娃他们要走了,老巴尔背着炒面皮袋,给他们领路。老阿妈一再叮咛火娃,叫他们路上要小心。火娃他们都难过得说不出话来,小丹果伏在狗身上偷偷地哭了。
忽然,老巴尔发现草原远处来了三个骑马的,就“嘘”了一声,叫火娃他们注意。火娃他们知道一定是来追赶的敌人,就急忙向主人告别。
老巴尔阻止他们,说已经来不及了,喊了一声:“快!把皮袄换下来!”老阿妈和丹果迅速将皮袄翻过来,披在他们身上,混到羊群里躲藏起来。老巴尔自己也拿起火枪和腰刀隐蔽好,准备应付敌人。
匪骑兵冲过来,闯进了帐篷。狗猛烈地扑上去咬马腿,匪兵一枪把狗打死了。他们一边搜索,一边威逼老阿妈说出红军藏在什么地方。
匪兵在帐篷里一通乱翻,把所有的酥油桶、驮冰口袋、破木箱、奶油桶、炒面盆子都翻遍了。他们一面翻,一面抢,一面吃。丹果和老阿妈气得直骂。
他们发现了羊圈里的羊,就逼老阿妈去抓来宰吃。老阿妈没有办法,只好领他们慢慢地进了羊圈。她尽量不使羊群受惊,免得火娃他们暴露。嘴里说着话儿,暗示给火娃他们注意。
火娃他们听了暗示,趁羊群哗哗一跑,就猛扑过去,将匪兵压倒在地。匪兵正想叫喊,火娃一把扼住他的喉咙,一直到断了气。
这时,帐篷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和“哇哇”的呕吐声。火娃他们冲进去一看,只见丹果抡着杆子打着,笑着,两个匪兵一下抱头,一下抱肚子,直恶心地呕吐。原来两个家伙叫酸奶子醉倒了。
火娃端着枪吼道:“不准动!”匪兵吓得惊叫一声,马上退到帐篷边,准备逃跑。只听得接连两声惨叫,两个匪兵扑倒下去了。接着帐篷一揭,出现了持刀的老巴尔。他将刀上的血用鞋底一擦,说:“看这些饿狼再敢来吃羊不!”
老巴尔拿着从匪兵手中得来的快枪,像爱抚小孩儿似的抚摸着它,但又非常慷慨地赠给火娃,说: “我再也不留你们啦,有了枪就有了胆,你们就远走高飞吧!”
火娃把枪递还给老巴尔,说他们不能带着枪马上上路。老巴尔沉思了一下,觉得也对,便叫他们先到深山去藏两天,他自己到官垦区去把儿子华尔丹叫回来,让他把火娃他们送过黄河去。
火娃一听,就要同去打听指导员和八九个同志的下落。张大顺、周二虎他们也争着要去。老巴尔一边赞叹,一边叫火娃换上藏装一道去。
枯黄的草原脚下,聚集着各色各样的人群,这里有回族人、哈萨克人、汉人、藏人,他们都在马匪军队的刺刀下,被迫着一刻不停地劳动。老巴尔在这儿找到了他的儿子华尔丹。
父子俩正在谈着,忽然一阵骚动,只见一队匪兵押着一个红军走向刑场。押解红军的匪兵说,红军的逃跑都是刘昌胜捣的鬼。马匪营长谭占彪恨得要死,就下令活埋刘昌胜。
火娃一见指导员,霎时气血上涌,就像疯了似的猛扑过去。卫兵把他踢倒在地上,老巴尔和华尔丹急忙过去把他扶了起来,掩饰说:“你没见过这样杀人?他是犯了王法啊!”
刘昌胜昂然走着,向群众高喊道:“同胞们,日本帝国主义疯狂侵略我国,中国共产党主张停止内战一致对外,可是蒋介石和马步芳不去抗日,反而打抗日的红军。我们要团结起来,打倒反动派。”
他的喊声如同春雷,连押解的敌人都听得目瞪口呆了。谭占彪骑马赶来,吼叫着让卫兵将他的嘴塞住。刘昌胜不顾一切地痛骂祸国殃民的敌人。
火娃没有流眼泪,只有仇恨的火花在迸射。华尔丹像铁铸般的脸上,流下两行眼泪。只有老巴尔紧皱着眉头,在痛苦地思考着。
谭占彪面向人群,像恶狗似的狂叫着:“谁敢反抗马长官,我就叫他不得好死,就像这个共产党一样!谁服从马长官,就给我出来把他活埋掉!”群众寂然,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
华尔丹忍不住吆喝一声,谭占彪听到,马上叫卫兵拉他出来,逼他扛上铁锨去埋人。华尔丹愤然将铁锨一摔,老巴尔立即出来阻住,说:“嘿,毛孩子真不懂事,叫去埋,就去埋吧!”
说完,回头又叫火娃等七八个人跟自己来。到了草坡,他一边挖坑,一边向附近瞅着。忽然,他发现两只猞猁进了洞穴,就趁敌人不注意,做了个手势。大家马上都会意了。
老巴尔选择了个猞猁洞,用脚掩盖了洞口,故意问在这儿挖行不行。敌人不耐烦说:“快动手!”于是,大家在老巴尔指挥下,挨着洞旁挖起坑来。
两个匪兵架着刘昌胜。他的嘴被塞住,手被绑着,但他还是用两肩扛倒两个匪兵,自己昂然地跳到坑边。就在这时,他忽然从人群中发现藏装打扮的火娃,不觉一怔。火娃急向坑边一指,又比了个圆洞的手势。
刘昌胜一下子明白了这个暗示,就“扑通”往下一跳。接着,一撮一撮的黄土纷纷地向地坑落下去。
黑夜,在刚活埋了刘昌胜的草坡上,隐约地有几个黑影在蠕动,不时还听见几声狼嚎。其实,这是老巴尔、华尔丹、火娃他们装着野兽的样子爬去救人。他们匍匐在坑边,急忙刨开土,拉出了已经奄奄一息的刘昌胜。
这时,哨兵开了一枪,子弹“嗖”地落在他们的附近。华尔丹急忙模仿几声狼叫,掩护老巴尔和火娃将老刘背了去。而他在慌忙中却忘记带铁锨就跑了。
敌人发现活埋了的人不见了,又查出遗留的铁锨是华尔丹的,就逮捕了他。老阿妈和丹果都惊慌得哭了,老巴尔也一下愕住了。老刘激动得要老巴尔把自己交出去,换回华尔丹。
正在这时,百户带着随从突然来到,板着面孔严厉地说老巴尔给部落带来了灾难。老巴尔怔了一下,然后委婉地说:“百户!在红军没有来以前,又是谁给我们带来灾难了呢?”
百户见老巴尔把话题撇开,索性直截了当地告诉他,说官家向他要人,问老巴尔准备怎么办。老巴尔沉着而坚决地说:“如果要我救了人再害人的话,你就是杀了我也办不到!”
老刘扶着灶台,颤巍巍地挺起身子,说自己不能连累别人,他愿意跟百户走。火娃忍不住叫道:“这不行!你要绑就绑我,我没有大用处,我们指导员是不能死的!他能指挥打仗,他能······”
老阿妈忙按下老刘,向百户说:“百户!我们藏族人从来是讲义气的。不能把好人送进虎口去!”百户踌躇半晌,才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去说说看!”老巴尔见情况紧急,马上把老刘他们藏到深山里。
老百户来见谭占彪。谭占彪瞪着眼,像审问似的问老百户:“嘿!我问你当的什么百户?你管的人没一个是好的!你胆敢窝藏共产党!马长官的命令,你知道不知道?”
百户慢慢地坐下来,并不看对方,说:“你们官家的事情,哪一回让我知道过?今天出告示,明天罚牛羊,就从来不让我知道。如果把华尔丹交给我,我就会审问清楚了!”
谭占彪瞪大眼睛,吼叫着:“你想放走华尔丹吗?不行!我限你五天交出共产党,还有我的三个骑兵。要不,我就血洗草原!”百户默默地站起来,毫无表情地回答:“好吧!”
受了羞辱的老百户气愤地回到帐篷来,屋里已坐着老巴尔和阿米多汤,他们两人正在激烈地争辩。阿米多汤气呼呼地说这是老巴尔惹的祸,应该由他去顶。老巴尔有力地反驳他。
老百户蓦地抬起头,喊着说:“不!不能!谁也不能拿我们民族的尊严去买他们的笑脸!”阿米多汤大吃一惊,问是不是想跟官家打仗。老百户愤慨地说不是他要打仗,这是别人逼的。
阿米多汤气冲冲地站起来,咬着牙说:“好哇!我看你这是玩火烧身,我可要告诉你,我的牛羊可绝不能陪你去玩火!”说罢,甩袖而去。
百户为当前严重的问题而苦恼着。老巴尔看出他内心的矛盾,就鼓励他说:“百户!有百姓,就有力量;有红军,就有办法!”百户猛地转过头来问他有什么办法?老巴尔踌躇着没有立即回答。
百户见他迟疑不说,就将帽子摘下来往他跟前一放。老巴尔见他表示了心迹,就郑重地告诉他,老刘说得不错,向横暴的敌人去说情,是没有好结果的。藏族要生存,就应不惜流血。别看反动派嚣张,他们的日子不会久长。
百户想了一阵,霍地站起来,取出一把宝刀,双手捧给老巴尔,庄严地说:“那你就走遍各个帐篷去传达我的命令吧!·····.”
天刚蒙蒙发亮时,阿米多汤就叫醒索甲说:“老巴尔已经拿上百户的宝刀去传命令了,要是再找不到红军,那可就糟哩!我看红军一定是藏在山里,快去找找吧!”他又恨恨地咒骂道:“哼!只要我们找到了红军报告给官家,准叫他百户当不成!”
旭日初升,丹果肩上搭着炒面皮袋,赶了羊群,来到森林茂密的山谷中。她连学了几声布谷鸟叫,林丛中出现了放哨的小武和冬生,亲热地迎接她上山。
山坪上,刘昌胜带着火娃他们正在练习骑马,他一眼看到丹果来了,立即从马上翻身下来,忍着痛,一瘸一拐来迎接她。
丹果高兴地一下扑到老刘身前,不料正碰到他的伤口,疼得他“哎哟”一声叫,丹果吓得连忙往后一缩。老刘笑笑说:“不要紧!你阿爸的麝香草药真灵,你看,快好啦!”
丹果先把炒面皮袋交给老刘,接着说了外面的情况,说阿爸已经去传达百户的命令了,叫各家磨好面粉,准备好枪马,五天后与他们合起来打仗。
老刘兴奋地说:“太好了!大家先抓紧练好骑马,好让丹果这个教官考考。”丹果笑着答应了。张大顺先摔了几跤,但终于骑上马跑了。火娃也接着一跃跳上了马。丹果看得兴奋,也纵身上马飞驰。笑声荡满了山谷。
这些情况,被隐藏在棘丛中的索甲看得清清楚楚。他探得秘密,闪着邪恶的眼光,悄悄地离开棘丛,骑马疾驰而去。
谭占彪得到阿米多汤的情报,出动了大队骑兵,像浪头似的扑向草原,准备来一个先下手为强。修路的牧民瞭望到这一情况,一个传一个,也急忙找人去把这个情况报告给百户。
百户和老巴尔正在商量计划,听到这一消息,知道已走漏了风声。百户叫老巴尔快去通知老刘他们,自己留下来应付局面。
老巴尔飞驰到山中,把这情况告诉了老刘,劝他们还是先躲一躲再说。刘昌胜沉着地说:“我想趁敌人出动,后方防务空虚,正好按我们的计划,给他个逆流而上,再来他个两面夹击,不是很好吗!”
于是,刘昌胜、火娃和张大顺三人趁着黄昏时分,藏在三匹马腹下,沿着草滩边的山丘地带,飞快地翻过一道又一道丘坡,飞也似的直向官垦区方向奔去。
刘昌胜他们置藏在马腹下,看上去就像三匹无人放牧的马,杂入晚归的马群中,混进了官垦区。
夜深了,岗楼上只有梆声还若断若续地响着。刘昌胜命令火娃和张大顺去干掉敲梆的敌人。他自己一直走到正在打盹儿的哨兵跟前,说了声:“换岗。”那家伙就糊里糊涂地把钥匙交给了老刘。
刘昌胜见那家伙走远了,岗楼上也连响了三下梆声,知道火娃他们已得手,就急忙将锁打开,迅速地进去,替华尔丹打开镣铐。
华尔丹松了镣铐,和老刘同去打开另一间房门,放出七八个被俘的红军。又溜进了敌人的上房,迅速地摘下枪,捆起还在睡觉的敌人,然后跑到马厩拉出马匹,打开大门,一个个跨马扬长而去。
再说谭占彪带着人冲进百户的帐篷,向他要人。百户平静地说:“我部落里没有共产党。”谭占彪哼了一声,说:“没有?我要你自己拿头来作抵押!”
搜山的马队赶回来了,向谭占彪报告说扑了空。谭占彪一把抓住老百户,咬牙切齿地问:“你把共产党藏到哪里去了?”老百户坚决地回答:“我早说过,我部落里没有共产党。”
谭占彪发起兽性,向老百户开了一枪。老百户向后摇晃了两下,又忽地猛扑过来,一匕首戳到谭占彪的脸上。
谭占彪痛得直叫,老百户也被几个敌人打倒了。谭占彪发狂似的叫洗劫百户的家产。再分头去别处搜劫。于是这些匪兵,不论牛羊、粮食、皮毛、衣服都见着就抢,把妇女的装饰物也连头发一起割去。
谭占彪一手捂住脸,一手拿着枪又冲进阿米多汤的帐篷,摇晃着枪,说他谎报军情,要毙了他。吓得阿米多汤全家像一摊稀粪似的趴在地上叩头求饶。
阿米多汤父子急忙从箱里取出白花花的银元,往谭占彪怀里倾倒。等箱里的银元倒空了,谭占彪才消了怒气,说:“限你三天交出共产党,我就封你当百户!”阿米多汤连连称是。父子俩感恩不尽地跪送敌人回营。
天亮时,刘昌胜一行人正往回跑,遥见草原上一列人群和牛羊迎面而来,老刘判断,一定是敌人抢劫了部落。他立刻下令伏击。
刘昌胜他们刚隐蔽好,敌人已经走近。他们一射击,毫无戒备的敌人马上混乱了。刘昌胜叫华尔丹趁敌人混乱时,快去通知老巴尔和百户带人来截击。
华尔丹骑马冲到百户的帐篷外时,人们在老巴尔率领下正在举行庄严的宣誓仪式,决心要替百户报仇。华尔丹不及下马,就在马上气喘吁吁地告诉老巴尔,说红军在前面和敌人开火了,要他们快去消灭敌人。
老巴尔急忙一跃上马,阿米多汤却挡住说:“不行!还没有给亡人念经,不能出兵!”老巴尔把手一挥,问大家的意思怎样,只听得一片喊声:“杀上前去。”于是,老巴尔一马当先,带着大家像旋风般地卷向草原。
敌兵仗着人多,将刘昌胜他们团团包围。正在危急时,藏族的勇士们到了。在两面夹击下,敌人纷纷溃逃。
谭占彪狼狈地逃回官垦区,急令沿沟堵击,可是一切受难的人举起镢头、铁铲暴动了。建筑物被摧毁,岗楼被焚烧,漫天的喊杀声,吓得他落荒逃命。
玛曲部落的人们,第一次翻身做了草原的主人。他们从敌人手里夺回自己的财富和牛羊,在自己的草原上尽情地舞蹈歌唱。
人们正在欢庆胜利,敌人又向草原上出动了大队人马,兵分三路包围前来,带头的仍是谭占彪。他满以为这下可以征服玛曲部落的人们了,甚至狂妄地给老巴尔送来“招降书”,限他们第二天答复。
老巴尔和刘昌胜他们感到情况严重,因为这关系到全部落人们的生命安全。他们立即作了部署,安排埋伏,诱敌深入后,准备包围歼灭敌人。商量好以后,他们趁着月黑夜,分别带领人们行动起来。
谭占彪一直等到次日天亮,见没什么动静,也不见有人来投降,气得他马上指挥部队向部落挺进。但接近帐篷一看,里面空无一人,只有少数的牦牛和拴住的狗在狂吠着。
刘昌胜和华尔丹带着人马,静静地埋伏在附近的山坡上。当敌人进了帐篷,老刘就下令打。猛烈的枪声吓得牦牛拼命挣脱牵绳,向敌人部队横冲直撞。敌军被冲得乱七八糟。
但敌人愈来愈多,老刘拉着恋战的华尔丹,发出撤退的命令。他们且战且退,一路遗弃东西,制造惨败而逃的假象,引诱敌人追赶。
早就在山头带着人马埋伏的老巴尔,见敌人进了埋伏圈,一声号角,枪声震撼着山谷。敌人像受了惊的羊群,东奔西窜。在勇士们神速的猛攻下,敌人遗尸遍野,狼狈溃逃了。
谭占彪吃了败仗,狠毒地下令放火烧山,森林顷刻变成火海。老巴尔和刘昌胜率领人们安全地撤出了火海,一直爬上雪山的高峰。敌人这把火并没有征服藏族人民,相反地更加激起了他们对敌人的仇恨。
敌人失利后,又调来大批人马。可是对已经撤进深山、仗着山险坚守的人们,仍旧没有办法。谭占彪气得疯狂地命令封山,妄想饿死困死山上的人。
自从部落撤进山里以来,阿米多汤就装得很谦逊,还不时用惭愧的口吻向别人忏悔着。嫉恶如仇的华尔丹一见到他就想发火,每次都被老巴尔劝住。
粮食确实发生了问题,人们到处去找野生果实。阿米多汤假装慷慨地把自己的羊宰了分给大家,说这是为大家尽一份力量,也算替自己用清水洗一洗身子。
这天,阿米多汤趁人不备时,将一把匕首藏到一块羊肉里,交给索甲,说:“快去!要机灵,要狠!我马上就走啦!”
索甲来到老巴尔的住处,假装殷勤地说:“我阿爸叫我送羊肉来,你收下吧!”老巴尔疑惑地望着他,想起了老刘劝他要留神的话,就拒绝说:“我有吃的,你拿回去吧!”
索甲挨近老巴尔的刹那,急向他身上一扑,匕首穿过羊肉,朝老巴尔的胸膛扎去。老巴尔急忙一闪,未被刺中要害。
索甲一看未刺死对方,便夺过一支枪。但看到老巴尔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指着他,正气凛然地斥责他,索甲早吓坏了。又瞧见洞外似乎有动静,怕自己难以脱身,便连枪也不敢放就逃走了。
正在采摘野果的丹果,发现索甲慌慌张张地隐藏到岩石后面,就尾随而去。这时,只见对面父亲的岩洞里有呼叫声,接着刘昌胜和华尔丹向洞里奔去。
突然,丹果见索甲举枪向洞内瞄准。丹果不顾一切从岩上跳下去,扑到他身上,抓住枪,怒问道:“你要干什么?”
索甲两眼发红,狠狠地一拳将丹果击倒。丹果爬起来又猛扑过去,扭住了索甲。两个人扭成一团,直向崖下滚去。眼看就要同归于尽,索甲惊叫了一声,急忙抓起石头将丹果击昏。
索甲正要将丹果踢下崖去,但看见她美丽的脸庞,又收回了脚,用腰带捆住她,塞住嘴,将她搭到一匹早已准备好的马上,向山下敌占区奔去。
在山边巡逻的火娃、张大顺、周二虎他们,忽然发现索甲携人带马而逃,急忙追赶。索甲逃得更快了。火娃瞄准马头,只一枪,就将索甲连人带马打翻在地。
等他们追赶过去,索甲已逃走了。火娃急忙将压在马尸下的丹果扶起来,解开腰带,吩咐周二虎:“快,你快上山去报告老阿爸,索甲叛变啦!”
周二虎跑进岩洞,一看大家都围着老巴尔,指导员正在为他包扎伤口。他来不及细问情由,向老巴尔大声说:“老阿爸!索甲叛变啦!丹果也叫他打伤啦!”
这时只见一个藏民也急匆匆来报告,说阿米多汤也跑了。华尔丹怒不可遏,霍地站起来冲出门去,跃身上马,飞也似的追下山去。
刘昌胜急忙对老巴尔说:“这一定是敌人的阴谋,华尔丹此去会上当!”他叫大家都上马跟去,以防不测。于是,人们一个个上马,向山下冲去。
果然,就在华尔丹怒不可遏地猛追索甲,索甲在前面拼命逃跑,眼看快要追上时,突然,敌人伏兵四起,把华尔丹团团围住。
华尔丹虽然单骑陷入了重围,但他仍不顾一切地砍杀着。隐蔽在暗处的谭占彪,见华尔丹勇不可挡,就举枪向他射击。
刘昌胜带来的人马赶到了。他为了掩护华尔丹,一马冲过去。不料敌人的子弹射进了他的胸膛。
华尔丹听见背后枪响,回头一看,只见刘昌胜正要倒下马去,他猛地把刘昌胜从马上抱过来,子弹在他头上飞啸,他且战且退。敌人趁势一直向雪山方向追赶而来。
华尔丹将老刘抱到岩洞放下。老巴尔见状,吃了一惊。小丹果急得直哭。老阿妈将老刘抱在怀里,无声地泣着。华尔丹在一旁又气又急地擂着胸口,埋怨自己害了老刘。
山脚下一片枪声。一会儿,火娃和一个藏族战士慌忙跑来,说子弹快打光啦。刘昌胜挣扎着叫马上撤退。华尔丹哪里肯依,他说宁叫敌人打死,绝不让敌人笑死,说完,就冲了出去。
老刘颤抖地抓住老巴尔的手,要他赶快下令撤退,说只有撤退才能保全力量,保全力量才能最后打败敌人。现在中国共产党正领导全国人民进行斗争,我们一定能取得最后胜利。老巴尔沉重地点点头。
刘昌胜吩咐火娃去通知同志们:红军都留下掩护撤退,要坚持到天黑。老巴尔不同意单独留下红军做掩护的决定,老刘向他分析说,只有这样才最有利。老巴尔只好同意了。
火娃跑到阵地上,传达了指导员的命令。同志们听了传达,就劝藏族战士们撤走。藏族战士哪里肯先撤,火娃他们于是一齐来劝说,说这是老巴尔的命令。
华尔丹不相信,拉着火娃回到岩洞责问父亲:“阿爸!你怎么能下这样的命令?”老巴尔用嘴朝老刘努了一下,说:“命令就是命令,我也得听呀!”华尔丹望望老刘,又看看火娃,感动地抱住他们哭了。
这时,人们已备好牦牛,要刘昌胜骑上走。老刘慢慢喘过气,望望大家,困难地说自己已经不行了,要人们把岩石掀下来把他埋了。大家的心像刀割似的痛得直发抖。华尔丹抱起老刘,说背也要把他背走。
人们赶着牲畜,驮着落锅帐篷,向后山撤退。当他们匆促经过红军身旁的时候,都留下子弹、炒面和干肉······
撤退的人群沿着崎岖积雪的山道,艰难地行进。华尔丹和一个藏族战士轮换地背负着刘昌胜。火娃和老阿妈扶助着丹果。老巴尔不时回首向雪山方向遥望。
敌人进攻的枪声愈来愈急了。留下的十一个红军,为了赢得时间,他们顽强而有策略地在一处打退一股敌人之后,又转到另一处战斗,不让敌人看出战线空虚。
子弹袋渐渐空了,同志们也一个个地倒下去了。敌人攻占了山腰,山巅上只剩张大顺和周二虎两人。他们已经打尽了子弹,用滚石打击着冲上来的敌人。
敌人一步迫近一步,张大顺和周二虎跑上山巅,后面的敌人蜂拥地追赶着,喊着:“捉活的!捉活的!”张大顺和周二虎抬头看了看天色,大声叫着:“太阳下山了!你们捉不住老子啦!”说完,就英勇地跳下崖去。
敌人伤亡无数,可只得到一座空山和几堆牛粪。谭占彪无处泄怒,抓住阿米多汤,骂道:“跑光啦!他妈的,我要你当光杆百户做什么!”便一脚将他踢下崖去。索甲吓得正想逃走,也被谭占彪一枪击毙。
这时,不屈的人们已到了黄河边上。伤势沉重的刘昌胜吃力地从胸前掏出了一颗红五角星,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可是没有说出,眼睛就慢慢合上了。那颗神圣的红五角星,在他手心上闪着光辉。
火娃哭得抬不起头!老巴尔抚着火娃的头,忍不住眼泪从面颊上淌下来。他庄严地接过红星,沉痛而有力地向大家说:“老刘给我们留下了一颗红星,我们子子孙孙都要把它挂在心上,将来一定会出现满天的红星!”
他们刚掩埋了老刘,背后就传来了枪声,老巴尔站在岩石上高喊:“走吧!不怕天下山再多,黄河一定要到海里去!”于是,人们歌唱着向着波涛滚滚的黄河渡去,他们将投入新的战斗,和全国人民一起同敌人进行不屈的斗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