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赵被分配到石油炼厂，又到修理班，听说师傅还是外号叫“老阀门”的那位全厂有名的老先进，真是高兴极了。他坐在人事科的办公室里，一双精明的眼睛紧盯着窗外那笔直的柏油马路，他多么盼望着师傅快来接走他啊！
人事科的一位同志告诉小赵：“你师傅有事，半小时后来接你。”小赵觉得这半小时好似一个漫长的岁月。他“腾”地站起来，心里想：师傅忙，还是自己去报到吧。
嗬，好一派跃进景象呀！那高耸云端的炼塔象顶天立地的石油巨人，傲然屹立；一列列满载石油的火车汇成一条油龙，象烈马一样奔驰着。车轮飞转，马达轰鸣······小赵一路兴奋地观望着，顺着人事科那位同志指示的方向，向前走着。
来到十字路口，道旁的油罐下有位师傅正蹲在地上，精心地擦拭着一个旧阀门，他走上前问了声：“师傅，二O一车间修理班在哪？”老师傅一回头，愣住了：“小赵，是你？”看着师傅的笑脸，他也认出来这位曾经见过一面的师傅了。
那是在不久前的一个大风雪天。小赵背着书包往家走，突然发现，那推着一车废铁走在前边的师傅，在一座石桥的小陡坡下停住了。他急忙跑上前帮着推，老师傅仰起流着热汗的脸，向他亲切地笑了笑。
到了废铁场，车刚停下，小赵拿起车上的一个坏阀门就往废铁堆里扔。师傅着急了，连说：“别扔，别扔！”说完便把那个阀门拣了回来。小赵愣住了，立刻把一个又准备扔出去的阀门乖乖地放到车上。
接着，师傅把车上的阀门都拿下来放到旁边，然后，双手握住车把，小赵刚要伸手帮他推车，师傅猛一使劲，小车往起一抬，“哗啦”一声，一车废铁正倒在废铁堆上。小车卸得溜光。
老师傅放下车，把阀门又拣起来放到车上，这才转过身来笑着问道：“小伙子，叫什么名字？”小赵不好意思地回答说：“赵大志。”
“哈哈！大志，这个名字好啊！胸怀革命的大志！”老师傅说着向小赵打了个招呼，推起小车朝回去的路上走了。
可巧，这入厂报到的第一天，又碰上了这位老师傅。他依然用那双笑眯眯的眼睛把小赵的周身打量一番。小赵胸脯一挺说：“师傅，您看我象个石油战士不？”“象。论精神头，满象。”师傅温厚爽朗地回答着。
小赵告诉师傅，他是分配到二○一车间修理班的新工人。师傅听了高兴地说：“好啊，这回咱修理班又增添了力量。”听说师傅也是修理班的，小赵忙问师傅，认识“老阀门”不？
看见师傅那惊讶的神情，小赵急忙改口：“不，他名叫李志勇。”接着就讲了他知道的李师傅的情况：有一次，李师傅和几个工人组织起业余修理班，修好了不少废旧阀门，给厂里节约了一大笔钱。大伙尊敬地送他个外号，叫“老阀门”。
师傅摇头摆手地说：“离党的要求还差得远哪！”话说得多不谦虚！小赵不觉一愣，又不好说什么。他望着师傅手里的阀门，转口问：“它锈成这个样子啦，还有啥用？”师傅严肃地说：“可不能小瞧它，这油厂离了它就玩不转啦！”
师傅把小赵领进了修理班。这是一间临时休息室，桌子两旁的长条凳上坐满了人。他们一见小赵进来，都热情地打着招呼。小赵感到屋子里热气腾腾的。
这时，一位大个子师傅伸出黑黝黝的大手，象铁钳一样把小赵的手握住了。师傅介绍说：他是副班长秦师傅。秦师傅见小赵也拿着个旧阀门，半开玩笑地说：“看，咱这老阀门＇又领个“小阀门”来。”一屋子人听着都笑起来。
“什么，他就是“老阀门”、修理班长李志勇师傅？“哈哈哈！”一屋子人又都大笑起来。小赵可是又惊又喜，转身朝师傅走过去，紧紧地握住他那粗糙的大手······
小赵的工厂生活开始了。已是一名石油战士啦，他多么自豪啊！心里那个甜劲就甭提了，走起路来也觉得轻快。早晨来到厂里，嗬！修理班的门还关着，门前不知谁还放辆小推车哪！
小赵用脚一踢，“哐当”一声门开了。李师傅急忙从屋里走出来。“好硬的脚头啊，要不是我腿脚利索，这一脚准把我撞个跟头。”小赵的脸刷地红了，后悔自己不该这么毛手毛脚。
李师傅向小赵笑了笑，推起小车要走。小赵好奇地问师傅干啥去，能不能也让自己去帮帮忙。师傅说：“好，年轻人腿脚勤，那就一块逛逛吧。”小赵不知师傅要“逛”什么，不过他猜测，大概师傅每天早晨都要“逛”一次吧！
路过厂门的守卫室，一位老师傅打着招呼说：“李师傅，昨天研究所的小刘托我问问，他们临时急需两个中压阀门，想向你求求援。”李师傅说：“正好昨天我拣到两个中压阀门，大伙刚修好，抽空我给他们送去。”
小赵问：“师傅，是昨天拣的那两个旧阀门吗？”李师傅点点头。小赵赞叹地说：“想不到它确实还有这么大的用处啊。”李师傅意味深长地说：“大志啊，社会主义大厦是一砖一瓦砌成的。就好象一部机器，缺少哪个零件也不行呀！”
李师傅把小赵又领到废铁场。老远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喊声：“李师傅，又取“货”来了？”小赵抬头一看，是一位姑娘站在废铁堆旁。他这才知道：师傅起这么早，原来是拣废铁呀！
姑娘见小赵跟在师傅后面，挑皮地说：“李师傅，您啥时又收个“小阀门”啊？”李师傅朝她瞪了一下眼睛说：“这个挑皮鬼。”
接着，她把李师傅领到一堆废铁旁，说现在全厂掀起“工业学大庆”的新高潮，搞修旧利废的人真多呀，昨天一车间的同志来了，硬是把他订的那些“货”给拿走了。她指着两个坏阀门对李师傅说，这是她昨晚从废铁堆里找出来的。
小赵上前一看，原来又是两个破旧的坏阀门，旁边还有几个螺丝帽。他这才恍然大悟：啊，要取的就是这个“货”呀！
从废铁场回来，修理班的人都到齐了。上班的钟声过后，师傅把小赵领到工地，叫跟着他运料。大家干得可真快，小赵推着小车在工地上紧跑。
工地上，一派紧张而热烈的战斗气氛。“轰隆轰隆”的马达声，“笛笛”欢叫的指挥哨和“嗨唷，嗨唷”的劳动号子交织在一起，仿佛是一曲石油凯歌的交响乐。密如蛛网似的管线纵横交错，管线上人们正紧张的安装阀门。
就在大家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刻，阀门没有了。安装阀门的同志停工待料，急得火烧火燎的。李师傅也急得嘴干舌燥，一双浓眉紧锁着。
突然一个师傅站起来说，副班长回来了。真的，副班长秦师傅离老远就笑呵呵地告诉大家：“阀门没问题啦！”
大家忽地围上去。副班长放开那洪钟般的嗓门说，按年计划，今年供应科的阀门进货绰绰有余。可是由于全厂都在向老设备“开刀”，大搞改建、扩建，都跃出了原计划，一下子把库里的阀门就全用光了。
副班长说到这，看了看大家那急切的面孔，继续说：“可巧，废品库的张师傅见我们急需，就把最近修好的几十个阀门，全批给我们了。”这一说可把全班的人乐坏了，都说秦师傅为提前完成安装任务，又立了一功。
李师傅也松了口气，立即说：“老秦，我去领取阀门。你先歇一会，然后领着大家把现场整理一下，做好安装准备
小赵站在一旁正愁没事干，急忙向班长请求：“师傅，我去给您当个助手，怎么样？”李师傅笑了。小赵就高高兴兴地推着小车朝供应科走去。
往回推着一辆装着这么多阀门的小车，小赵高兴得合不上嘴了：“李师傅，这一车阀门足够啦。咱副班长不光是“猛张飞＇，遇事还真有两手呢。要不是他性急去得早，阀门早被人领走了。”李师傅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
忽见一位师傅迎面走来。李师傅打着招呼说：“老杨，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杨师傅说，他们一O五车间装置改造因为扩建六台炉子，眼下还差几十个阀门，大家急得火上房了。他这是去废品库挖潜力的。
杨师傅听小赵说废品库的阀门也领光了，心头真象泼上一盆冷水—凉了。李师傅瞧瞧他，心想：一O五车间扩建的炉子，要能提前投产，全厂的总产量就要跟着翻番啊，得先保证他们的安装进度！李师傅毅然地说：“老杨，你先把这些拿去用！
小赵忙说：“师傅，那我们······”“我们可以等一等。”杨师傅激动地说：“太谢谢你们啦。”小赵刚想扔了小车往回返，李师傅却招呼他一块给送去。小赵心想：行啊，帮人要帮到底嘛。
到了一O五车间，杨师傅向大家介绍了情况。大伙感动得围上来和他们俩热烈地握手。
一个姑娘还举起手高呼：“向二O一车间的同志学习！团结起来，争取更大的胜利！”李师傅站在人群中是那样高兴。小赵却感到脸上有点火辣辣的。
李师傅领着小赵又到废品库推来一车坏阀门。“这些阀门不是已经不能修了吗？”“能修。咱再用配套的方法修修试试。”李师傅看小赵没听懂，又解释说：“把这些阀门能用的部件重新组合在一起，就能顶新的用。
快到工地了，老远就看见副班长眉开眼笑地领着大伙跑来迎接，嘴里喊着： “可把你们给盼回来了！”小赵心里真象怀揣小兔子，怦怦紧跳，暗自替师傅捏着把汗。可李师傅一点都不慌，态度非常平和。
副班长跑到车前往车上仔细一看，不觉愣住了，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了，半天才问：“不对呀，怎么给了一堆破烂？那修好的呢？”
副班长听说修好的给了一O五车间，脖子上的青筋立刻蹦起老高。他说：“这不行，供应科老张既然答应了我，就不该再给别人。哼，他怎么又背后变卦了！”说着，他气呼呼地要找供应科讲理去。
李师傅赶忙把他叫了回来，说明阀门是他送给一O五车间的。“什么？是你送去的？”副班长愣住了，两只眼睛瞪着，老半天也没有说出话来。
李师傅解释说，咱们可以想办法把这些阀门修一修······副班长朝李师傅瞥了一眼说：“李师傅，不是我给你泼冷水，这些不都是谁也不能修的东西吗？要我看咱没那金钢钻，也别再揽这磁器活。眼看工期要到了，不能盲人骑瞎马乱闯啊。”
李师傅说服他：文化大革命前，是修正主义办企业路线，不依靠咱们工人阶级；现在党委号召大搞修旧利废，共产党员能不响应？说得副班长无可奈何：“好，那就修！”这“修”字音咬得特别重，李师傅笑了，说：“对啦，这才是好同志！”
深夜，修理班的师傅们还在紧张的工作着。大家按照李师傅提出的办法，把这些阀门能用的部件重新组合配套，果真就修出了好大一部分。
小赵把师傅们修好的阀门搬到一起，排列得十分整齐。大家望着这些修好的阀门。忘记了工作一天的疲劳，脸上都显露着幸福的笑容。
可是，还有一些阀门，都是内膛坏了，无法配套。李师傅看时间太晚了，就催促大家回去休息
总算把大家劝走了，转了个弯，李师傅又回到修理班。精明的小赵发现李师傅没有回去的意思，也偷偷地跟了回来。小赵埋怨说：“师傅，您真会哄人。”李师傅指了指小赵的鼻子，笑着说：“你真是个机灵鬼。”
师徒俩重新把阀门卸开。李师傅蹲在地上聚精会神地观察着每个零件，思索着修配的办法。小赵望着师傅那花白头发和一双熬红的眼睛，一股暖流立即涌上心头：师傅这种勤勤恳恳的革命精神，是自己学习的榜样啊！
李师傅看着看着，突然坐在地上了。小赵知道这几天李师傅没日没夜地工作着，确实很累了，就走到废品箱里拿出一块破皮垫递给师傅，让他垫着坐下。
李师傅看见破皮垫，猛地一拍大腿：“嘿，有办法了。”李师傅带着十分感激的笑容对小赵说：““小阀门＇，你这个垫可垫到点子上了！来，咱按照自来水管接头处的样子，在球体和金属面接触处也垫上个胶皮垫，水就不会再漏了。”
第二天，上班的人都来了，大家围着新修好的阀门议论着，夸奖着。副班长抱起一个阀门左看右看，突然，他走到李师傅面前，好象初次见面一样，紧紧地握住李师傅的手，张着嘴憨厚地笑着。
二O一和一O五车间都提前完成了安装任务。太阳跃出山梁。望着这雄伟壮丽的炼塔上大大小小的阀门，小赵激情满怀：为了祖国社会主义建设，他也决心在继续革命的大道上做一名永不漏油的“小阀门”！ |
